第一章 冷風
第一章冷風
當小哲見到賀雲斌時,他有些愕然。一個曾經風度翩翩的花花公子,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人鬼不如的樣子。
本以為賀雲斌要說點什麼。一個小時過去了,賀雲斌除了給小哲開門時離開過沙發,之後的時間裡,一直雙手抱頭,時而揉搓亂糟糟的長發,時而拚命的揉搓著臉頰。
「我做錯了么?」賀雲斌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正在進入睡眠狀態的小哲拉回了清醒中。賀雲斌這話問的倒是很蹊蹺,小哲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賀雲斌也沒有再說什麼,繼續交替重複著揉搓著頭髮與臉頰。
賀雲斌看上去很冷。在這樣的炎熱的季節里,感覺到冷,與天氣無關。即使現在有個高溫的烤爐在他的身旁,他全身依舊會哆嗦著。缺少睡眠,長時間的精神高度亢奮。
這時,賀雲斌的手機響了。賀雲斌一臉驚恐的看著手機,一甩手,手機便扔到了地上,他耷拉著腦袋,滿臉愁容。手機質量不錯,繼續響著。
小哲想將手機撿起來放到茶桌上。
「別接!別動!」賀雲斌忽然站了起來,大聲叫著。小哲著實被賀雲斌如此西斯底里的樣子嚇了一跳。
手機不停的響著,對方似乎有著頑強的意志力。賀雲斌就是不接。直到手機顯示未接來電21個。手機不響了。賀雲斌滿臉的愁容舒展開,不消一會,又是一臉懊悔。
此時,小哲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他躊躇著,不知道這個時候,在滿臉愁容的賀雲斌面前,他該不該接電話。賀雲斌倒是看著他大笑起來。
「看你那個慫樣。怎麼了,難道你也跟我一樣,不敢接電話?接!」
對於從來不接陌生電話的小哲來說,賀雲斌的話,僅僅是一種激將法。好歹賀雲斌此時的樣子過於可憐。就算是再可憐,賀雲斌也算是待他不錯。既然如此,那就接吧。他剛想接,手機不響了,過了等待時間了。他朝賀雲斌聳了聳肩,就要將手機放進褲袋中。手機又響了。
「喂,你……」電話接通后,小哲禮貌性的打招呼,還沒有說完,就被電話中傳來的女聲打斷了。
「好你個白眼狼。本姑娘昨天看你可憐留你宿,你居然連本姑娘的電話也不接。」
「那個,我,你是……」
「裝陌生人是吧?你昨天在我家過夜的。難道你還不承認。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哦,你是……不對,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
「你猜?」
「再見。」
「什麼?你……」手機中傳來的異性聲音在小哲果斷的掛斷中,消失不見。
小哲最不喜歡「你猜」這兩個字,尤其還是從一個陌生女人的口中說出來。基於一定的認知,「你猜」等同於,就不告訴你。既然沒有交集,我不猜。這是個人忙如狗,活的如牛的年代,猜來猜去,著實麻煩。
「沒想到你人長的蠻老實的,也能幹出這種翻臉不認人的事情。也對,這個事情,不看老實不老實。」賀雲斌總算是找到了一絲快樂。用他猥瑣的想法,猜測著小哲昨晚做的「好事」。
小哲的手機即使不開免提,外放聲音也是極好的。何況這間屋子很僻靜。這是賀雲斌老爺子在鄉間建造的別墅,著實安靜祥和。小哲知道賀雲斌肯定想歪了,他也不想辯解。有些事情,越解釋,越落實了莫須有的罪名。最好的做法,莫過於什麼都不說。看在賀雲斌情緒如此低落,形象如此邋遢的份上,他沉默不語。他沉默,不代表他的手機也沉默。當手機鈴聲響起,他看到了那個陌生號碼在手機屏幕上放肆的閃耀著,頗為無奈的接通了。
「包良哲,你要是敢掛斷我電話,我立刻報警,告你性騷擾。昨天你尾隨我,本姑娘還沒有跟你算賬呢。」小哲手機強大的外放功能,將「本姑娘」的話,一字不漏的傳到了賀雲斌的耳朵里。賀雲斌像是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咯咯咯咯」的賤笑起來。
「我只是覺得你長的很像一個人,就是想不起來是誰。沒你說的那麼嚴重。你可以去告我。再見。」小哲又要掛斷電話。
「等等。」
「等什麼?」
「我今晚還去,你要是有點良心,就去給我捧捧場,好歹住個賓館也是要錢的。我也不要你的錢,你就去聽我唱歌。我覺得也只有你聽得懂。」電話中小姑娘的話,慢慢的越說越酸楚,讓本想立刻掛斷電話的小哲有些猶豫。
「我有事,可能去不了。」
「他沒事。」賀雲斌忽然開口說了一句不負責任的話。
「你個沒良心的。你同事都說你沒事了。我今天晚上等你,你要是不來。我就報警說你非禮我。」
「這……」沒等小哲把話說完,電話被那女人掛斷了。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賀雲斌下了逐客令。小哲不是個矯情的人,既然這裡的主人不需要他幫忙,他自然會立刻就走。走出門外,鄉村的氣息讓他覺得很難受。除了眼前靚麗的別墅,到處都是平房草屋。他有著異樣的心情:格格不入的屋子,格格不入的人。
小哲步行了幾里路,總算是趕到了去往市區的公交車站。
賀雲斌一個人呆傻的坐著。小哲帶給他的一點歡樂,很快就消失不見。他很煩惱,很撕心裂肺。他撥打了一個號碼。手機里傳出清脆的女聲。賀雲斌讓那女人過來。賀雲斌此時早已忘了與四姑娘的約定。
公交車到站了。小哲慢悠悠的下了車,極不情願的拖沓著步子。去那個留宿他一宿的地方。人生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偶遇。有些偶遇讓人驚嘆,有些偶遇讓人難堪。對於小哲的這次偶遇,著實難堪。
他來到了那扇似曾相識的防盜門前,神情複雜的按響了門鈴。
好久都沒有人來開門。他臉上的愁容立即舒展開,就要轉身離開,門忽然就開了。門裡的女子,頭髮似乎剛用冷水打理過,發尾還凝聚著幾滴小水珠,滴落在白凈的襯衫上,像花兒般綻放。柳眉彎曲俏麗,明眸天真爛漫。鼻尖在陽光的照射下,越發的迷人。雙唇粉嫩閃耀著光澤,下巴略顯豐腴,白皙的脖子尤其美麗動人。
他愣在了那裡,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敲錯了門。他定在那裡,腦子裡不停的搜尋著關於此女的信息。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化妝的神奇效果?
「進來吧。」女子露出一個得意的神情,慢悠悠的轉身回了屋。
「看來沒走錯。化妝果然是個化腐朽為神奇的絕技。」小哲小聲嘀咕著,進了屋。
女子似乎不願意搭理這個沒良心的客人。只是一味的燒著水,在茶几上擺弄著陶瓷小杯子。擦了又擦,在水裡過了一遍又一遍。當燒水壺燒開水后自動停止時,她總算是停止了對杯子的清理程序,進入了下一個繁瑣反覆的環節:清理茶壺。將對杯子清理的工作,重複的施展在嬌小的茶壺身上。
她似乎有些慌亂。當她清理好茶壺,燒水壺裡的水已經冷了。小哲就這麼不言不語的坐在一旁,看著電視,完全忽略了她的所有舉動。她尷尬的將壺裡的水倒掉,重新放滿,重新燒水。
小哲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她的舉動,嘀咕了一句:哎喲,高中物理學的不錯么。
水開了。她開始泡茶。茶壺裡放入佔據三分之一內里的雀舌,開始倒水。茶壺很小。2秒鐘就倒滿了水。茶杯更小,目測小茶壺裡的茶水,能倒滿8個茶杯。開水侵泡茶葉3分鐘后,她倒掉了第一壺茶水。繼續往壺裡加水。三分鐘后,她將裝滿茶水的小杯子,推到了小哲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她沒有說話,他也不開口。兩人沉默的喝著茶,看著電視。電視里放著動物世界。他們誰都不喜歡這個節目。遙控器就在面前,卻沒有任何人換台。
時間過的很快。她倚靠在沙發上,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小哲的肚子與膀胱同時抗議。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又想尿尿,肚子又餓。在自己的屋裡,即使是呆上十天半個月,那絕對沒有問題。在一個陌生女人的家裡,坐著老半天,總感覺不是那回事。他站起身來,憋著強烈的尿意,就要不聲不響的離開。
「你真打算就這麼走了?」她忽然站了起來。
「沒,我只是去衛生間。」小哲無奈的說著,走向衛生間,輕輕的關上門。
小哲頗為暢快的從衛生間走了出來。當看到她時,他那短暫的快樂,忽然消失不見,臉上的表情,回復了的嚴肅與拘謹。
「看來你是真的不認識我。」她悠悠的說著。
小哲保持沉默,剛想開口道別。
「你怎麼可以忘了我?滾!」她忽然發難,歇斯底里的,很是讓人捉摸不透。
「好咧!」聽到這一聲「滾」,小哲如釋重負,歡快的走出了門外。
「額,你……滾回來!」她極其後悔,可小哲跑的倒是挺快,當她慌張的追到門外時,小哲已上了的士,走遠了。用動如脫兔來形容小哲,一點也不為過。
坐在的士上的小哲,有些得意的笑著。笑著笑著,又莫名的感到失落。這時候,司機大哥說話了。
「跟女朋友鬧彆扭了吧。」小哲臉上的表情僵硬著,不接話。
「你女友長的挺漂亮的。這種漂亮的女人就是不能慣,越慣越忒么毛病多。小夥子,我早就看到你女友追出來了。可咱是什麼人,一看你臉上寫滿了開心得意,我車就沒停。就該治治這些被慣壞了的女人。兄弟,沒事,我挺你。」小哲尋思著不搭理你吧,你也該自覺不說話了,可這司機是個話嘮。說著說著,又跟小哲說起他的初戀來,那叫一個郎才女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就是仗著自己長的漂亮,被他慣壞了。小哲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結婚了么?
「你火星來噠?結婚了的女人,誰還會去想她。要是結婚了,我還會這麼後悔?真要結婚了,我還會說噠!小夥子你太老實,一看就不是城裡人。接觸的東西太少。趕緊回家買點動作片看看,思想一下子就上去了……」司機師傅繼續胡吹海吹的說著。又是婚姻真忒么是愛情的墳墓了,老兩口親一口,噁心好幾宿啦。總之的士不停的開著,紅燈綠燈,等燈等燈。
「師傅,你往哪開?」小哲聽了半天的故事,才發現,的士行駛的方向,離住所越來越遠。
「哎呀,看我這記性,光顧著嘮嗑,都忘了給你送到哪了。別著急,叔不坑。去哪,只收你起步費。小兄弟,你今天的舉動,漲了我們男人的威風啊!」在司機師傅巴拉巴拉的粗獷聲音里,小哲總算是回到了住所門外。
「小兄弟,這是我名片,下次要是打不到的,call我。哎呀媽,丟人了。」下車前,司機師傅給了一張皺巴巴的名片,便老臉一紅,滋溜一聲,開走了。
小哲認真的將名片上的號碼存進了手機。略顯疲憊的走到門前,左手撐著門,右手就要掏鑰匙。鑰匙還沒有掏出來,門被他推開了。他失去重心,差點摔倒。
「我次奧,進賊了。」他轉身走到屋旁的綠化帶里,操起一根早就藏在那裡的棒球棍,衝進屋去。
屋裡沒人。也沒有滿地狼藉的痕迹。就是卧室里不斷傳出響聲。他反身將門輕輕關上,右手抓著棒球棍藏於身後,左手向前屈伸著,輕輕的靠近卧室的門。
他轉了轉把手,能開!他靜下心來,忽然爆發,左手旋轉開門,隨機大腳一踹,拎著棒球棍的右手由后至前,在衝進屋裡的步伐里,揮動的高過頭頂,就要砸下。
「啊……」正在幫小哲整理床鋪的柯曉,忽然感覺身後一陣巨響,那是卧室門撞擊牆壁的聲音。她剛回頭觀察,就看見頭頂有根兇器夾帶著風聲,招呼著她的頭部。她失聲尖叫起來。尖叫的同時,本能的舉起雙手交叉成十字護在了頭部。而孱弱的小腳也不管對方是誰,直接抬起右腳,招呼著對方的褲襠。
當看清柯曉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時,小哲不自主的想笑。他強行控制住力道,身體因為慣性,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當他看到柯曉的小腿麻利的踢向他褲襠的時候,他顧不得摔倒的危險,左手當機立斷護向了褲襠。開玩笑,管她的腳力道大還是小,真要被踢中了,那還了得!
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左手終究還是快不過柯曉的右腿。慣性驅使著小哲的身體向前,雙向作用力,讓小哲感覺眼前一黑。連聲音都叫不出來。
「啊……」當柯曉的腳背與小哲褲襠接觸的一剎那,她的眼睛里只有褲襠,哪知道對方是誰。她使出了幾乎全身的力氣。踢到了!她還沒得及高興,腳背就傳來斷裂般的疼痛。
劇痛中的小哲撲倒了柯曉,眼睛看到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他嘴裡哆嗦著,在這暖風的季節里,絲絲抽吸吞吐著冷氣,渾身哆嗦。柯曉的腳背很疼,被人壓著也很不舒服。疼痛中的小哲鬆開了棒球棍。他們互相看不到彼此的臉。小哲的頭埋在柯曉的左邊。柯曉眼看歹徒的棍子離了手,便忍著痛使勁全力的將棒球棍拿到了左手中。然後,柯曉開始對著歹徒的背部抽打著。她不敢打頭部,怕打死人。
眼前一片黑暗的小哲,愣是被沉重的敲打,看到了眼前的光明。他忽然意識到是在自己家中。而這個正在抽打他的人,就是柯曉。
「停,謀殺親夫啊!」隨著小哲嘶啞顫抖的聲音,柯曉的左手直勾勾的懸在了半空中,一鬆手,木棍砸到了小哲背部。小哲哼哼唧唧的,暗自說了聲:次奧。
一分鐘后,小哲緩過勁來。艱難的翻過身去。躺在了一旁。表情依舊痛苦,閉目不語,眉頭緊鎖。
柯曉坐起來,不停的揉捏著自己的腳背。扭動著腳環關節。
五分鐘后,小哲畏畏縮縮的站了起來,出了卧室,躺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自始至終,連看都沒看柯曉一眼。
柯曉坐在地上三分鐘。腳背傳來的疼痛以及被忽視的心痛,氣得她眼中噙著淚,氣鼓鼓的,一瘸一拐的來到了沙發前,就那樣兩腳一高一低的站著,擋住了電視。
小哲依舊不理會。保持著觀看節目的姿勢與方向,好似柯曉是一塊透明的玻璃。就當柯曉就要彰顯純爺們本色破口大罵的時候,小哲一句話,就讓她立馬焉了。
「碎了,以後娶不到老婆了。」小哲的臉煞白。柯曉頓時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小哲,沒事吧?你別嚇我。」
「沒騙你,我以後要是娶不到老婆,你得負責。」小哲不露痕迹的嘴角上揚了一下。
屋裡又陷入了寂靜。電視里的歌曲在屋裡飄蕩著,空谷傳響,別有一番風味:昨日一去不復回,哦也,開心比什麼都貴,貴……
像是經過了一場複雜又漫長的內心鬥爭,柯曉大聲叫著。
「我負責。我就負責了!」剛說完,她便看到了小哲那猥瑣得瑟的竊笑。她是個聰敏的女漢子,兩人相處了這麼久,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小哲是在逗她玩。她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她忘了自己右腳背還疼的事實,叫了一聲,沖了上去。
「敢耍老娘,我今天弄……啊……」柯曉美女,疼得失去了重心,倒向了剛從疼痛中緩過來的小哲腹部。
小哲暗叫一聲不好。這一下要是被撞實了,非得暈死過去。他當機立斷,用雙手去迎接柯曉。悲劇再次上演。小哲接住了柯曉,他雙手由柯曉的腋下穿過抱住。
由於右腳背的疼痛,柯曉本能的將右腳提離了地面,膝蓋與小哲的褲襠再次來了個親密接觸。
「次奧……」褲襠受力的小哲,瞬間爆發巨大的力量,與柯曉,一起滾到了地上。
「絲絲絲絲……」這個暖天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