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麻煩病人_1
從紀子臣的病房出來，薛楚無來由地覺得心口有些翳悶，於是悄悄走到了辦公室旁的后樓梯，一陣撲鼻的煙味傳來，她不禁皺了皺眉，不管醫院怎樣明令禁止，還是有病人家屬甚至是醫生在樓梯間吸煙。
她不得不沿著樓梯往上爬，爬著爬著，卻想起那一年，她和谷晏，正正是在宿舍樓的樓梯間，初次擁吻。
記得真正認識他，是在大四的下學期，忙碌的一年醫院實習，他和她，幸運地分到了一組。至少她覺得，是幸運的。
當初大一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他的影子便在她心頭留下了些微的印象。記得那時他的頭髮染成了黃色，是班上僅有的，在初入大學的青澀時期，幾乎沒有人會染髮。再加上他英俊的眉眼，挺拔好看的身形，相信有很多女生早已視為夢中情人。
至於薛楚，倒是沒有過多地關注他，只是一味覺得，他長得很帥，僅此而已。
隨著大學生活的展開，慢慢地，他的身影消失在時間的洪流。偶爾，她會去樓下籃球場看球賽，他精湛的球技總是能引得場外陣陣歡呼，她也曾為他拍紅了手掌，只是，這還不算心動吧。在她看來，他等同於在路邊看到的帥哥，驚艷過後，只能忘記。
於是，當她看到分組名單，自己竟然和他分在一組時，心裡終歸是有些欣喜的。但是，這也僅限於欣喜，並沒有多餘的幻想。
因為在這幾年，他花心的傳聞時不時會飄進她的耳朵，誰誰誰說他腳踏兩隻船，誰誰誰說他有好幾個女朋友，誰誰誰又說，他向某女生表白。
與薛楚同宿舍的俞晴和他的女朋友關係不錯，因此也經常得到一些小道消息，就連他們幾時接吻，幾時發生了關係，她也會回來八給薛楚聽。長此以往，谷晏這個名字，已然成了花心的代名詞。
初次進科，薛楚頗有些惴惴，不料谷晏竟不知向誰要了她的電話，發信息說，明天在住院部樓下等，一起進科。後面有個符號，是一個笑臉。
薛楚盯著信息看了半晌，才回道：「好。」
她想，還是與他保持距離的好。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她只是覺得，他很危險。萬一自己一不小心陷進去，那可就毀了。
第二天，她早早便出了門，拿著早餐邊走邊吃，生怕會遲到，一路小跑，到了住院部樓下，卻不見谷晏的影子。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他們約定的時間過去十五分鐘后，他終於出現。薛楚鬆了口氣，她剛才還想著，要不要給他打電話呢。
「不好意思，我睡遲了。」他露出牙齒，笑得一臉無辜。
這就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記得那麼清楚，甚至是他說話時手上的動作，以及那時他穿的衣服的顏色，都在記憶里，一清二楚，輕而易舉地浮現在她眼前。恍若隔世。
也許，在那之前，她便早已喜歡上了他，只是自己未曾發覺。或者說，是不願意發覺。
到了科里，他們被分給不同的帶教老師，他的帶教是個帥氣的年輕人，打聽之下，原來是北大畢業的高材生，在閑話幾句之後，他帶著谷晏去了手術室。而薛楚，卻被分給了一個沉默寡言的進修醫生。整整一個上午，他都在辦公室寫病歷，沒跟她說過半句話。
待谷晏從手術室出來，已是下午四點，他神情有些興奮，畢竟是第一次上台。薛楚心裡止不住地羨慕，但由於不熟，她也不敢過去問他手術室的情況，只得偷偷地瞄他幾眼，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寫病歷。
「薛楚，你還沒走嗎？我聽老師說你們組今天沒手術。」谷晏走過來自然地搭話，好像他們認識了很久一樣，她朝他微微一笑，抱怨道：「是啊，今天我那個帶教連話都沒跟我說幾句，就叫我收病人，然後人就不見了。」
「是嗎？真可憐。」他輕輕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便出去了。
薛楚回味著他手掌的溫度，發了半晌呆，然後又開始繼續打字，整間辦公室只剩噼里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不到二十分鐘，他提著兩個飯盒走了進來，見薛楚還在電腦前飛快運動手指，笑道：「你打字真快啊，該不會是聊天練出來的吧？」
她嚇了一跳，見是他，才笑了出來，「大概吧，經過這一年實習，我的打字速度又得進步不少。」
「哈哈，對極了，咱們可要做好艱苦奮鬥的準備，來來來，我給你買了個飯，這都五點多了，也該吃飯了。」他揚了揚手裡的飯盒，笑容十分燦爛，薛楚差點被電到，強自鎮定了心神，臉紅道：「這怎麼好意思，我把錢給你吧。」
「不用不用，咱們以後就是戰友，我給你買個飯還不是舉手之勞，以後我值班的時候你再買回給我不就行了。」薛楚想想也是，這才伸手接過，見他絲毫沒有走的意思，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吃飯難免有些尷尬。
這時他似乎感覺到了薛楚的心思，站起來道：「我忘了我還有個葯要換。」說完飛快奔去了病房。
坐在樓梯間，薛楚的淚掉了下來，她好久沒有哭過了，此時似乎有些感觸，想起曾經的那些美好回憶，心酸難過瞬間湧上心頭。
她捂著臉哭了半晌，忽然感覺身後有人，駭然回頭，發現竟是紀子臣。他一動不動站著，臉上的表情隱在黑暗中，只剩了那雙眸子，流動著異樣的光芒。
薛楚有些尷尬，自己竟然給病人看見這副模樣，實在是有損作為醫生的威嚴，忙轉過身，擦去臉頰紛亂的淚水，清了清嗓子道：「你找我？」
他似乎嘆了口氣，輕聲道：「我想下午做胃鏡。」
「你……不出去了？」
「嗯。」他似乎不習慣解釋，只輕輕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薛楚這才想起，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這裡是十三樓，離消化科已經隔了四層，難道剛才他便一直跟著我嗎？她心底不禁湧起一絲懷疑，可轉念一想，自己與他素不相識，他也沒有理由這麼做，於是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