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見面
傅子衿曾經想過無數次和葉亦津見面的場景,她總是想著自己要風風光光站在在他的面前,她要讓他知道他離開她,是他做過的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
但她沒想到自己再見到葉亦津的時候,竟然是在警察局,在她最落魄的時候。
傅子衿抱著膝蓋窩在刑拘室的角落裡,原本乾淨整潔的裙子沾上了一些灰塵,頭髮亂糟糟的,抬著腦袋可憐巴巴地看著欄杆外站著的葉亦津,他鐵青著臉,冷睨著她,冷淡的目光里透著失望,像是在看著不成器的孩子一般。
他背對著燈,像是一個天神一般周身暈開了淡淡的光,還是那樣高大的身影,西裝革履,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他依舊是那樣成熟穩重,絲毫看不出半分失意的模樣。
顯然,他們兩人離婚的事情,並沒有對他造成半分影響,和她大相徑庭。
半個月不見,他甚至連一個好臉都不願意給她……
再想想自己半個月以來的種種,傅子衿下意識地心裡就瑟縮了一下,然後鼻子酸了酸,心裡頭的委屈又涌了出來,扭過頭不去看他。
「開門。」葉亦津冷著聲對著一旁的警察說道,一旁穿著警服的男人立馬恭敬地點頭哈腰,拿出鑰匙解開了刑拘室的大門,推開門,恭敬地對葉亦津低著腰。
葉亦津走了進來,沉穩的腳步聲向著她的方向襲來,直到他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一層黑影籠罩住她的身子。
傅子衿下意識的,將身體往角落裡挪了挪,周身充滿了抗拒。
像是一個幼稚的小孩,明明想要旁人的安慰,卻又端著高高在上的矜持。
「怎麼?不想走了?」
葉亦津看見她的動作挑了挑眉,他俯視著她,如同站在雲端上高高在上的天神。
然後,傅子衿就聽見葉亦津低沉醇厚的聲音,還跟以前一樣的輕輕地溫柔地對她說著話,語氣卻帶上了淡淡的嘲弄。
差一點,他就要心軟了。
一個擅長勾人的妖精,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輕鬆讓他低頭屈服,她只需要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就讓他忍不住想要去哄。
但好在只是,差一點。
「……」
傅子衿聞言撇撇嘴,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掩下眼底的那丁點不滿。
不想走?
怎麼可能。
她在這裡待了整整五個小時,第一次來警察局,人生地不熟,待在這個陰暗的角落裡怕的要死,整個人瑟瑟發抖,怎麼可能不想走?
但她的自尊不允許她低頭。
她不能讓葉亦津覺得她沒了他就做什麼事都不行似的!
「我不用你來也可以出去。」
傅子衿冷哼一聲,身子又往裡挪了挪,像是要刻意和葉亦津保持一段距離似的,語氣倔強而又高傲。
她承認,她就是在生氣,氣他無緣無故和她離婚,氣他不肯見她卻又跟別的女人談笑風生!
一個口口聲聲要和她分開的男人,現在又有什麼立場來摻和她的事情?
簡直可笑!
「呵。」葉亦津嗤笑了一聲,轉身往回走了幾步,坐在下屬搬來的椅子上,雙腿交疊著,一副愜意的模樣,好像這裡不是警察局,而是他的家裡似的。
他輕輕舉起右手,身旁下屬識趣地交給他幾張照片,一張一張地慢慢看著。
自己也可以出去?
葉亦津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否則,她不會在刑拘室待了整整五個小時,瑟瑟發抖,無能為力。
他已經給了她時間,可她卻還是像是以前一樣,只會肆意惹禍,卻毫無收拾爛攤子的能力。
嘴硬的女人。
到底是被他寵得無法無天,現在還是該由他來改正。
他就是要她知道,不是什麼禍,她都闖得起。
「將局長的孫子打到後腦勺出血,憑你的本事,還不至於能出去。」
葉亦津將照片扔在傅子衿的面前,語氣嘲弄。
聞言,傅子衿轉過腦袋,掃了一眼幾張血淋淋的照片,心中微顫,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抬起腦袋有些詫異地盯著葉亦津看,張了張口,似乎想要為自己辯解,卻到底是無言。
誰知道,她就是喝了那麼一點點酒,然後拿酒瓶子那麼輕輕一砸,就能砸出個後腦勺出血呢……
她也是看不過眼,明明那個男人有妻子,妻子還懷了孕,他卻還是要到外面尋花問柳,不知珍惜,人面獸心!
和葉亦津一個樣!說了沒空見她轉眼就被看見他和別而女人談笑風生!
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到這裡,傅子衿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葉亦津一眼,但片刻又覺得不妥,她撇開腦袋,有些小聲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葉亦津喜歡她乖巧的模樣。
雖然已經離婚了,雖然這樣子很窩囊,但她還是想在葉亦津保持一個好形象。
她承認,她不想和葉亦津分開。
「難得你還會低頭。」葉亦津笑了一聲,有些感慨地說道。
向來,她無理的時候,也不允許旁人說她半句不好,得理的時候,就更是不饒人,哪有低頭的時候?
這難得的一句低頭,葉亦津知道她並非心甘情願,但他知道,她是為了什麼。
他對於她的表現很滿意,只是表現上,卻還是一副淡淡不在意的模樣。
聞言,傅子衿心中一喜,抬起腦袋直直地看著葉亦津,一副期待葉亦津表揚的模樣,但片刻她好像是想起什麼,又板起臉,一副嚴肅模樣。
她和他都離婚了,他誇她有什麼用?
顯得她上趕著要他誇她似的,不爭氣得很!
葉亦津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臉上,半秒都沒有偏移,自然沒有錯過她的表情變化,他勾起唇,隨後雲淡風清地說道,「但是無所謂,只要你還是我的妻子,你闖再大的禍,我都能幫你擺平。」
他的口氣再狂妄不過,可是誰都知道,他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葉亦津並沒有將他和她已經離婚的消息公布出去,他告訴她是因為要穩住他的股東,可在這座城市,葉亦津就是權力和金錢最頂端的象徵,她搞不懂小小的一個她真的能影響他的股價么?
妻、子……
傅子衿默默在心裡念著這兩個字,曾經,葉亦津的妻子,這個身份,是最讓她自豪的。
多難得啊,別人一輩子都不見得能碰見一個把你放在心尖上又恰好你也愛著他的人。
葉亦津曾經說過許她一世安樂的。
她的上半輩子過的渾渾噩噩,學習不好,毫無志氣,上一個普通的大學,找一個普通的工作,她以為,她也會找一個普通的男人。
直到,遇見葉亦津。
現在,一切都回歸到了原點,除了多了一筆巨額的財產,她一無所有。
他將她空白的生活填的滿滿當當,又突然抽身瀟洒離開,留她對著這大片空白不知所措,心口空蕩蕩的。
葉亦津就是一個大騙子!
「早就不是了!」傅子衿賭氣著說道,又覺得委屈得很。
她現在出去,都不能跟人家說「我老公……」了。
早就不是了!
曾經他把她捧在手心裡,現在也沒有了!
傅子衿將腦袋埋進了膝蓋里,聳拉著,一副頹廢之氣。
是個人,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了。
可是,葉亦津,視而不見。
她知道,葉亦津到底是和從前不一樣了。
為什麼會不一樣,她不是沒有想過,甚至,她時時刻刻都在想,但又不敢深想。
她總是怕,葉亦津和她離婚,是因為他愛上別人了……
想到這裡,傅子衿就感覺自己的心臟抽疼,不自覺的,眼眶裡便蓄滿了眼淚,她仔細琢磨了一會兒,然後抬眼委屈巴巴地看向葉亦津,將自己的雙腿伸直,右腿膝蓋處,有一處明顯的傷口,滲著絲絲的血跡。
那是她剛剛進拘禁室的時候,一時站不穩摔在地上摔出來的傷口,不嚴重,只是擦破了點皮,滲出了一點血。
剛剛刻意用手肘戳了戳,血就又滲出來了。
傅子衿生怕葉亦津看不清,特意伸出手指指了指右腿的膝蓋,小聲而又委屈地說道,「疼。」
「呵。」葉亦津輕笑了一聲,深邃眸子里的冷淡卻帶上了些許的無奈,瞧,她甚至連理由都懶得編,邏輯不通也沒有關係,她只需要掉幾滴眼淚輕輕說上一句委屈的話,就想誘他上鉤,樂此不疲。
其實她的表演可以用拙劣來形容,輕易就被看穿,他不信,可偏偏,他就是被她吃定了這一招。
葉亦津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蹲下,微微垂下頭顱看了一眼她的傷口,傅子衿卻趁機湊了過來,伸出雙手如藤蔓般纏住他的脖子,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然後說道「我冷了。」
她的語氣再理直氣壯不過,動作也再自然不過。
她是一個死心眼的人,認定的人,無論如何都只能是她的!
「把醫藥箱拿過來。」
葉亦津低頭看了一眼她膝蓋上的細微傷口,蹙了蹙眉,對著保鏢冷冷吩咐道。
警察局一般都備有醫藥箱,保鏢從一個小警察手裡接過醫藥箱,放在葉亦津身旁,迅速地打開醫藥箱。
葉亦津拿起一根碘酒棉簽,折了折一頭的棉頭等碘酒浸透棉,再輕輕地按在她的傷口上,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落在她的傷口上,不帶半分偏移,他很專註,專註到傅子衿又有了那種被他放在心尖上的感覺。
心不由自主地悸動著。
可這又是矛盾的,他如果真的那麼在意她,為什麼要和她離婚呢?
傅子衿直直地看著葉亦津的臉,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半點破綻或是線索,目光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