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樓
工地上幾個工友匆忙跑了過去，只見從樓上掉下來的那人，正好摔在了幾張破床墊上。
圍上來的人中一個五十多歲上下的小老頭指著破床墊上的人說道：「小四阿，頭不是說讓咱們別一個人上六樓了嗎？」
還不等那人回話，工頭得到消息跑了過來，一見躺在破床墊上的人開口就罵道：
「你個小冊老是不是嫌我最近事還不夠多，要死你選別的地跳阿！」
「要不是我防著你們有人再往下跳，弄了幾個床墊在這，怕是又要賠一大筆錢了！」
「行了，你給我起來，趕緊滾蛋，要訛賠償去別的地！」
不知為啥，那躺在破床墊上的人由著工頭罵了他半天才回過神來。
他眼神空洞，滿頭冷汗，好像丟了魂一般，直到聽見工頭最後的聲音之後，才咕嘟一下吞了口唾沫，渾身顫抖的抬頭說道：
「頭，真不是我自己想上去的！」
「我本來就在二樓刷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好像聽到有人在樓上叫我，當時感覺迷迷糊糊的，莫名其妙就循著聲音走了過去……」
說道這裡，那人停頓了一下，眼神迷茫，聲音變得有些悠遠，低沉沙啞的嗓音讓眾人彷彿一瞬間置身於凌冽的寒風之中，汗毛直豎。
「就這樣一直到了六樓，當我發現不對勁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到六樓那沒護欄的地方。」
「風一吹，我當時就醒了過來，嚇了一跳！正想爬下來的時候，突然就有人在我背後推了一下，等我反應過來已經在這了！」
說完，那人神色猙獰，滿頭的冷汗越發多了，就連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工頭一聽，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怒罵道：「你少在這給老子瞎掰！」說完，上前一把將躺在床墊上的人拽了起來。
那人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胳……胳膊斷了。」
這時眾人才發現他胳膊整個都變形了，工頭一看，只得罵罵咧咧的讓身後的一個人先把他送去醫院再說，並要求其他人繼續幹活。
看完整件事情之後，我卻是心內一緊，神色凝重的抬頭望向六樓那沒有圍欄的地方，
遠遠望去，哪怕此時是大白天，那裡看起來都是黑洞洞一大片，彷彿怪獸張開的大口一般，
我的腦中忽然莫名的有些影像浮現，彷彿這樣的事情曾經在哪聽說過。
……
事發后的第三天。
那個陪著墜樓的『小四』去醫院的工友回來了，幾天不見，他面容憔悴憔悴不少，幾個相熟的工友見他如此，就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也不說話，只是神色凝重的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彷彿回憶起了什麼異常恐怖的事情。
隨便敷衍了眾人幾句后，就跑去跟工頭辭了工，直到臨走時熬不過眾人的再三問詢，才對我們說出了緣由……
原來他去醫院照顧那小四的兩天，每天的夜裡，每到深夜十二點多，都會聽到一聲慘叫，被那小四活活的給嚇醒！
那個小四進醫院后連續兩天，天天晚上準時準點的做惡夢！反反覆復不停的夢見自己被人從施工樓上推下來的情景。
本來他也只是以為那小四是因為驚嚇過度才會做這樣的惡夢。
可是在小四隔壁床的一個老頭，第二天等小四睡熟了之後才神神秘秘的將他拉到一邊，告訴了他一件事情！
原來這施工樓所在的地方在解放前曾經是一個頗為富裕的村落，只不過後來被鬼子給屠了村。全村老幼百十口人雞犬不留！
不過奇怪的是，當附近村莊的八路得到消息前來查探的時候，在村外守了很久，那些屠村的日本鬼子竟然一個都沒出過村，
而當他們派人摸進村內之後，竟然發現村內除了到處可見的鮮血，不見一具屍體！
全村老幼的屍體全部不翼而飛，而且，不要說人了就連貓狗、雞鴨之類的動物也沒見到一隻！
自打那之以後，每過一段時候，這地方總會莫名其妙的死上個把人！
一聽完這話，那五十多歲的小老頭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發青，一語不發的朝著工頭的房子走去。
不多時那小老頭就拎著一個包裹走了出來。
眾人忙上前問發生了什麼事，老頭看了我們幾人好一會，才從懷中摸出一隻皺巴巴的香煙，點燃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定了定神后才低聲說道：
「你們幾個知道就好，別出去亂傳！這地方在打地基的時候就挖出過幾具穿著日本軍裝的屍體！」
「那時挖出來的時候大夥都沒太在意，畢竟做咱們這行的，只要時間長了，誰沒挖過見過這些東西？所以頭就讓我們拉到火葬場直接給燒了！」
「可如今被他這麼一說，我才記起來，當初挖到屍體的時候，我還有小四和那兩個死去的工友都在現場！」
「這事太邪乎了！」說完之後，老頭將手中的煙屁股丟在地上，狠狠的碾了一腳，跟我們幾人隨便打了個招呼后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我抬眼望著匆匆離去的老頭，他的影子在斜陽之下被拉的老長，看起來猶如妖魔一般張牙舞爪的看的我渾身不舒服。
被兩人這麼一弄，工地里剩下的人全有些人心惶惶，都不大願意幹活了，後來大夥一合計，就一起跑去跟工頭說要不就請個法師來做場法超度一下吧。
工頭可能也覺得有些邪乎，特別是當時挖到鬼子屍體的時候他也在場，於是稍微考慮了一會就答應了下來。
……
第二天，整個工地全部都停工了，工頭也不知道去哪請了個道士，張牙舞爪，神神叨叨的來做了場法事，雖然我看了之後總覺的他那法事做的有哪裡不對，
不過這樣過後總算是也讓工地的人安心了不少，當天大夥就又正常工作起來。
可誰想事情還是發生了！
隔天一大早，我還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一陣極其吵雜的聲音就把我給弄醒了。
隨便套了幾件衣服，跑出來一看。只見在那施工樓旁圍著一大群人，
我神色一動，奮力擠進人群一看，只見地上躺了個人，神情扭曲，明顯已經死去多時，死之前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這如今雙眼還死不瞑目的大睜著！
望著眼前這有些變形的人影，我總覺得有點眼熟。
等聽到旁邊人的議論才一下想起，這人不就是昨天在這裡做法的道士嘛！
這時候警察來了，我們所有人被叫去一個個的問話。離去之前我遠遠的瞄了一眼六樓，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彷彿看見了一個灰白的影子一閃而過……
眾人被弄到警察局折騰了半天才回到工地，看下時間都快六點了，我招呼了幾個工友，正打算一起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卻是遠遠看到有個人影往施工樓內走去。
神色一動，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獨自一人靠近了過去。
只見那人一路四處張望著上了樓，我忙悄悄的跟了上去。
剛走到五樓通往六樓的樓梯口處，就聽到一聲大喝：「誰在那！」
我停下了腳步，順著聲音抬眼一看，只見一個人影從陰暗的角落處走了出來，原來是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警察，
他個不高卻頗為壯實，右邊的臉頰上還有一道寸許長的疤痕，看起來滿臉的滄桑，彷彿經歷過許多風雨的樣子，
此時正用頗為警惕的神色打量著我。
我略微愣了一下，才回道：「警察同志，都這個點數了，您怎麼還在這阿！」
他仔細的打量了我好一陣后才淡淡的開口道：「這裡是命案現場，如今被封鎖了，閑雜人等不得進來！」
我撓撓頭，有些靦腆的道：「我這不是看有人上來，怕有人又往下跳才上來看看嘛。」
說完我咧嘴一笑。
「趕緊回去吧，這裡沒你啥事。」
說完，警察轉身沒再搭理我，在樓內轉了一圈后，發現我還呆著不走，轉身問道：「你還呆著幹嗎？」
「聽說這地方鬧鬼，我就想看看鬼到底長啥樣！」我眼珠一轉，滿臉憨厚的道。
聽完我的話后，警察同志只是嘴角一抽，也不知為啥就沒再趕我走了，微一搖頭轉身上了六樓。
而我則是眉頭一皺，緊走幾步跟著他上了六樓。
剛一上樓，遠遠的我就發現樓道邊上那裡此時已經被人臨時圍了起來，搭建了個護欄。
只見警察同志走上前去，扶著護欄推了推，而後頭也不回的道：「你這年紀真應該在學校里多學學科學知識！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鬼啊怪啊的！」
說完，他雙手托著護欄向樓下望去，不知再想些什麼，嘴裡卻是突然蹦出了一句：「你覺得這件事誰的嫌疑最大？」
「啊？」我被問得一楞，回想之前的種種，搖頭道：「我想……這應該不是人乾的吧！」
警察輕笑了一聲，而後不置可否的繼續說道：「死去的三人和那摔斷胳膊的一人全是第一批進這工地的民工！」
「原來那個道士是假的？」我心中暗自嘀咕。
「我告訴你……」警察同志還打算繼續說些什麼，可還還沒等他把話說完，
忽然！眼前白影一閃，一陣陰風吹過！
然後就聽到「咔嚓！」一聲，那被他雙手托著的臨時護欄一下整個斷了開來！
站在護欄邊的警察身子猛然向外一倒，眼看就要一頭栽下樓去！
危機時刻，我想也沒想的就一個健步沖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腰帶，往回扯起來。
還好我人高馬大，膀子力氣夠足，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給扯了回來。
等到我們兩人都站穩后，警察穩了穩呼吸之後，摸了一把額頭冒出的冷汗，抬頭神色異常的望著我，第一句話就問。
「剛才……是你推我？」
我搖頭苦笑道：「警察同志，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而就在這時，我用紅繩系在手上的一枚銅錢忽然裂成了兩半，叮噹一下掉在地上，清脆的響聲在這空曠之地極為清澈。
頓時，我神色凝重的眉頭一皺，左右張望了一下后便低著頭，暗中將左手放在身後，掐指心算起來。
警察也同樣看到了那枚落地的銅錢，此時他見我一臉嚴肅的表情，便出聲問道：「怎麼了？」
這時，我剛好心算完畢，忙撿起地上的銅錢才開口道：「先下去再說！」
說著也不管那疑惑的警察，我快步的往樓下走去，心內暗自想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一下樓我忙跑回去住的地方，從包袱的角落中摸出了一個羅盤，一咬牙，重新跑回了那棟樓下。
這時，那個警察依然站在樓道口，看我這般模樣還笑道：「小小年紀不去學校學習還在這裝神弄鬼！」
此時我才沒那時間搭理他，我並不答話，一邊看著羅盤一邊不時的左手掐指計算起來，
警察見我這般模樣想了一會後也跟了過來，漸漸的圍著大樓我繞了一個大圈，不大一會就走到了另一邊地下車庫的入口處。
此時已近天黑，黑洞洞的車庫入口之內一絲光亮都沒有，那種極度的黑暗，彷彿此地並非人間，而是幽冥地獄的入口一般！
時不時還有陣陣潮濕的冷風從入口處迎面吹來，彷彿一隻看不見的濕滑大手不斷的撫摸著我的臉頰一般，頓時讓我不自覺的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同時一股常人無法嗅到的腐爛雞蛋的臭味撲面而來，頓時就讓我胃中一片翻滾！
好不容易才壓下了身上的異狀，我略一凝神，深吸了一口氣，一步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