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再見熙焱

「原來真的是一隻小香豬！我取你的椒圖珠也是無奈，它能幫我固住魂魄，不然從離魂井裡出來的魂魄三天之內就會消散。」弒天公子如是說。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搶了你的東西，但這不是我的錯，因為沒有這東西我活不下去。

我理解，但並不能接受。因為我好容易可以做人了，不用整天頂著一具豬身子到處晃悠

這下子，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我又要從零開始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究竟要修鍊多久，一隻香豬才能變成人形，或許永遠不能？想到這一點，我不禁渾身哆嗦起來。

弒天你個混蛋，你不去搶那些功力高強的人的法力，卻欺負我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豬，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我在心裡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隨即想到，即使我破口大罵，他也聽不懂的，因為我現在是一隻豬了，於是乎我大聲罵起來。遺憾的是罵了半天，他也沒弄明白我的意思，只聽到一隻小豬在憤怒地哼哼。

我以為這輩子算是徹底毀了。他帶我來的這個地方，到處是怪石林立，我根本搞不清是什麼地方，而且就算我搞清了，以一隻豬的腳力，想要回到開封也是不可能的，更別提去冥界了。況且現在擎遠也不知道在哪裡，猙也被弒天傷了，現在都不知道傷愈了沒有。

「天界已然容不下我，那麼我就成魔吧，邽山，從此就是魔界聖地了，哈哈哈哈！」弒天狂笑著，那原本儒雅的臉上表情猙獰，看著著實有些嚇人。

「小香豬，你別怕，我會一直養著你的，不會讓你挨餓受凍的。」他說著，俯下身，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

好吧，雖然我很想表現得鐵骨錚錚寧折不彎，但事實上，我只是一隻寵物豬而已，沒必要為了氣節神馬的跟自己過不去，於是乎我只能順從地點點頭。

算了吧，既然這輩子是豬命，那就安安心心做豬吧，只要有人肯豢養就好，總比流落荒野凍餓而死來的幸福。

夜晚來臨的時候，我懷著一絲僥倖，期望著自己能夠再度化成人形。即使只是晚上能變人也好過一直是豬啊，可惜，從天剛黑一直盼到天明，半點變化也無，我徹底絕望了。從此後，埋頭安心做豬。

弒天這些日子十分忙碌，早出晚歸，一整天幾乎都見不到他的人影兒，不過他也不是白忙乎的，先後收來了邽山附近大大小小的妖魔幾百個，有中曲山的野牛精，某某河的不願意服從龍王領導的萬年鱉精，還有某某山的野狐精，諸如此類，一時間，這座荒涼的邽山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了。

大概他吩咐過，這隻小香豬是他的寵物，因此前來投奔他的妖魔們雖然很垂涎我的身體，但沒有敢拿我做食物的。

我完全像一隻真正的寵物，一天到晚四處閑逛，沒人敢阻攔我。偶爾遇到一兩個有愛心的小妖魔，還會送我一些乾果之類的好吃的，因此日子過得倒是有滋有味。

不知不覺，一月時間過去了，這期間，我偶爾也會按照少昊教給我的方法修鍊，但是沒什麼效果，豬還是豬，怎麼也變不成人，哪怕是一個醜陋的人。漸漸地，我也就沒了心思，以我這種懶散性子，若要我修鍊千萬年化成人形，不如就做一輩子豬好了。反正這第二個主人窮奇對我還算不錯，大概他自己也覺得取了我的珠子有愧於心，所以常常會帶許多我喜歡吃的糖果糕點回來，並且有時候面對我幽怨的眼神，也會許願說：「等我神功練成之後，定然助你飛升，到時候別說你想變成個小姑娘，就算要化成絕世美女，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對此，我表示十分懷疑。我覺得他這是在給我開空頭支票，兌現日遙遙無期。而且他這樣子對著一隻豬許諾，也根本沒有人會嘲笑他，或者反駁他。

有一天，我正胡亂溜達著，忽然看到朱顏遠遠地走過來了。

窮奇站在那裡，估計內心分外激動，但是他卻沒有移動身子。我心裡暗暗納悶，奇怪，這個弒天公子不是非常愛朱顏么，為什麼看到他的心上人來了，竟然像腳下生了根似地，半點反應都沒有，我心裡暗暗替他著急。

「怎麼？不想見到我？」美人輕啟朱唇。

「不，不是。你不是發誓要一直守著暮羅，怎麼會來這裡？」弒天公子的語氣僵硬，但是我卻聽得出其中帶著一絲顫抖。

「你走後，白華狠狠地罵了我一通。她跟了我一千多年了，一直小心翼翼地服侍我，但是這一次，她卻沖我大吼大叫。

她說：『就算是一塊頑石也該被捂化了，弒天公子當年為了你被神將調戲，他才出手殺了神將，犯了天條，被罰輪迴人界。但他為了你，一直不肯轉世，徘徊在離魂井裡一千多年，為了你，不惜將暮羅的賓客擄走，帶到三途河底，就為了讓你有機會見你朝思暮想的暮羅一面，可是你呢？你怎麼對他的？你為了維護暮羅，竟然讓他踏著你的屍體才能傷害暮羅！試問，他又怎麼捨得傷你一絲一毫？』

我聽了白華的話，才知道當年你犯天條的真正原因。當年我只顧追暮羅，根本不知道你在救了我之後殺了那個神將，因此才犯了天條。後來我在冥界看到你的時候，問你為什麼會犯天條，你說因為喝多了，與人口角，然後失手打死了神將。我竟然也毫不懷疑就相信了，從那以後，我躲在三途河底，只盼著有一日暮羅能被我的痴情感動，年復一年之後，這種等待就成了習慣。

直到我知道真相才恍悟，暮羅不會愛上我，他看不到我的痴情，就像我看不到你的痴情一樣。原來我兩千年來一直苦苦追尋的，竟然是虛空，真正值得我珍惜的人，就在我身邊，時刻等著我撲進他的懷抱。

現在，我想明白了，我來找你了，你還肯接受我么？」美人夜鶯般的聲音，沉沉地訴說著，弒天公子再也無法石化，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朱顏，現在我已經成魔了，是天界的死敵，你跟著我不會有好日子過的，我怕會連累你。」弒天公子猶豫地說。

「這個我不怕，我一個人在三途河地呆了那麼久，生命對於我來說不過是一堆毫無意義的砂石，現在我找到了你，生命又有了意義，即使我們在一起，只能活十天半月，也強似那虛度的千年萬年。只要你不嫌棄，從今後，我一步也不會離開你，無論你是人是仙是魔是幽魂。」朱顏決絕地說著，眼裡閃著熠熠光輝，襯托得她真箇人都有了靈氣，不再是一副美麗的毫無生機的畫卷，而是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痴情的女人一旦轉移了她的感情，會變得更加痴情的。

「有你這話，我縱然下一刻粉身碎骨灰飛魄散也值了。」弒天公子跑袖一卷，美人就軟軟地投進了他的懷裡，僵硬的後背頓時變得柔軟起來。

少兒不宜的節目即將上演，我很自覺地撒開蹄子跑了。

自此後，弒天公子臉上的笑就沒有消失過，整個人都煥發了光彩，帥得令人想要滴口水，當然作為一隻豬，就算我隨時滴口水，也沒有人會懷疑我犯花痴的。

人家兩口子時時刻刻秀恩愛，我越發覺得無聊起來，有事沒事就出去亂逛。

這一天，我正在山石間胡亂溜達，不時地啃啃草葉什麼的，忽然看到山坡上燃起了一片火焰。

「悠悠，你在哪裡？快答應我一聲。」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原來竟然是熙焱。

想到我偷了他的孔雀毛，心裡不免有些發虛，我不自己地將身子藏在了一塊大石後面。下一秒，山火忽然蔓延開來，到處都是燃燒的枯草和樹木，一些小妖魔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張望，但是卻沒有敢過來的。

四周的熱浪一浪浪襲來，我感覺我快要變成烤豬了。想我運氣實在差，轉來轉去，總也逃不過被變成烤乳豬的命運。

我想起上次救暮惜出火網的經歷，於是我又念起了避水訣，然而這一次卻不管用了，火約燒越厲害，我一下子慌了，想起那隻孔雀毛被落在山洞裡我的小木窩裡，因為不穿衣服，也沒有長發，帶著那東西實在累贅。沒想到現在要用它時，它竟然不在身邊，真是天要亡我！

我再也忍耐不住，從大石後面躥了出來，大聲哼哼著。忽然一件白衣飄到我眼前，緊跟著，弒天將我抱在懷裡飛離了火網。

將我交給身後的小妖魔之後，弒天大聲說：「火神來到邽山，因何要放火燒山？」

「我道是誰，原來是窮奇，你什麼時候從離魂井跑出來了？難道是暮羅兄妹給你開了後門？」熙焱朗聲說。

「他們哪有那等好心！是我自己不願意在那裡呆了，因此就出來了。倒是你，聽聞天界當年要誅殺你，如何卻還沒死？

既然天界不容你我，不若我們結盟吧，你我並稱魔界二致尊，如何？」弒天公子笑著說。

「結盟？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不過你得先把悠悠還給我。」熙焱說。

「悠悠，誰是悠悠？她在哪裡？我並沒有看到她。」弒天公子東張西望道。

「不可能，我的金翎在此，她又怎會不在？」熙焱說著口裡念了一句咒語，只見一條金線，從我住的山洞裡飛了過來，落到他的手上之後，化作了那根孔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