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您的聲音,您的美貌,和您高貴的氣質。」他簡潔的十分尊崇的低聲說道。她點點頭,「你留下,陪我聊聊天,好嗎?」這個請求原本令他十分為難,但是情感壓過理智后也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躬身行禮:「不勝榮幸。」琪琪立刻眉開眼笑的奔進屋,從柜子中取來一支當地的樂器,遞到他手中:「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吹?但我想聽聽由它發出來是種什麼樣聲音。」她聲音輕輕柔柔又那樣悅耳清亮,不雜絲毫造作。聽在他耳中無疑是世上最美妙的音樂。
他小心的接過來,把樂器抵在唇邊吹奏起來,十分投入,十分賣力。樂器在他手上,立刻化為優揚而婉轉的音符流敞開來,流過琪琪心上,也流過全庭院守衛們的耳際,心上。美妙的音樂散發出一種古老而悠遠的情懷,也包涵著勇往直前面向希望的進取精神,聽慣音樂的琪琪馬上聽出了這去曲子中的美妙神韻。她聽痴了。不僅她呆了,連附近所有的守衛也都呆了。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察爾木原身是一位游流藝人。
不知不覺,守衛們的視線都匯聚到琪琪這邊,靜靜地站著,痴迷的聽著有的士兵悄悄走過來靜立一旁,有的移近幾步靠近些看,總之美妙的音樂打動了在場每一個人,也包括琪琪。吹奏完一曲,琪琪連聲叫好的接過樂器,也試著吹了一下,不想發出的聲音尖銳而生硬,索性又還給她:「您再吹一曲聽聽?」
然後招呼其它遠觀的人:「你們過來聽不是更好嗎?」經她一叫,不遠處的守衛彷彿得到命令般的陸陸續續趕了過來,有的抱胸,有的背手,分散地圍在察爾木周圍。也有的守衛大膽坐在琪琪身邊。這回吹奏起來,她開始為他打拍子。
族長辦完事回來,聽到院內有音樂傳出不禁感到有些納悶。是誰在吹奏,琪琪不會,而守衛絕不敢這樣做,那麼還會有誰呢?他加快腳步,踏入大門發覺兩旁的守衛都不見了,真該死!他們竟敢玩忽職守!等抓回他們定斬不饒。氣憤之餘,通過庭院小徑,他又發現不僅門口守衛不見了,連沿途的守衛同樣寥無蹤跡。他們都到哪去了?繞過假山與亭廊,房間門前的一幕情景不禁令他剎住腳步。只見所有守衛全部聚集在這裡,靜靜圍在察爾木四周,有的靠著柱子,有的站在花池邊,有的坐在地上,都聚精會神的聽著察爾木吹奏曲子,琪琪也面露笑容的為其擊打拍子。那份痴迷的樣子他平生首次見到,原來她這樣愛音樂啊!他站立在那兒不動了。
其中一位守衛無意中瞥見族長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頓時面色慘白的站了起來,不忘提醒其它同伴:族長回來了。音樂嘎然剎止,所有士兵的柔和面容迅速被冷冰冰的凜然神色所代替。他們一併行禮。
剛才的祥和氣氛頓時一掃而光,留下的只是緘默與不安,琪琪緩緩站了起來。族長無視守衛的目光,徑自走近她面前,吻了她一下方說:「我不知道你喜歡聽音樂。」頭一側冷冷的看向手下一班人。厲聲道:「你們怎麼還站在這兒?」言下之意似乎饒過了他們。眾人立刻返回各自的崗位繼續守衛相互間交換著眼神,一股欣悅的感覺流過各個人心中。
族長拉她進入室內,一起躺在卧椅中,讓她依偎在他的懷裡。充滿無限寵愛的吻她面頰,說:「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有什麼高興的事?」
她扯謊的說:「沒什麼,看到你的士兵不再死板的象個木頭人似的,心裡高興吧?」她的小手被包容在他的寬厚的手掌心中,感覺到他手心的熱力和對她的疼愛和憐惜,她終究要返回新城,這段感情原本就不該存在和發生不知為什麼,竟有些捨不得。他雖然時常動怒,限制她一切行動,但是因為他太愛她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有些依戀這個日夜共枕的身體了。
想到即將離他而去,令他一切希望和感情落空,她感到對不住他,現在終於感到了他對她的一片痴情,真的感到了。但是她必須隨哥哥回新城,回到她的世界,那個與樓蘭截然不同的現代世界。因為她不能讓哥哥他們的勞碌和努力化為灰燼。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啊。她肩頭輕顫的環上他的脖子,把頭枕在他肩上。他輕撫著她后心,感覺到她心中藏有秘密,是什麼使她情願主動的懷抱他呢?他輕聲問:「琪琪,你怎麼啦?」
「我永遠也忘不了你!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她盡量保持平靜的聲調的輕聲說道,伸手拭著臉上的淚痕。他知道她哭了,在流淚,卻不知道是何原因,但是她能明白他對她的感情,這比任何事便令他感動。他不想深想其中的原由,只想此時此刻緊緊擁抱著她。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她趴在他肩頭,聞著他的男性氣息,止不住的淚水紛然下落,滑至她光滑如玉的下顎,匯聚成晶瑩光亮的淚珠淌濕了他的衣襟。她該恨他,恨他扣留囚禁她多日,恨他毒打她哥哥們,恨他奪去了她最珍貴的東西,但是離別的痛楚卻將那些恨意淹沒地消失無蹤。她輕輕抽泣著,他靜靜抱著她默不作聲,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在窗外,單純得她是瞞不住心事的,她一切舉止與往日相比實在令人疑惑,扶正她在自已懷裡,看時她布滿淚珠的眼眸時,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他低頭輕輕吻去她停留在眼角的亮晶晶的淚珠,隨後他雨點般的吻覆上她的面龐,讓她的臉上駐留有他的氣息,並沿著粉頸緩緩下移....她再次沉溺在他的柔情愛意的海浪里了。
此後的兩天里,他突然放鬆了對她行動的限制,允許她隨意出宮走動,但是仍有兩名士兵亦步亦隨的緊跟其後。綵衣節漸近,喜氣洋洋的氣氛亦加濃烈,各家各戶門前掛起彩帶和貼上紙花,街道清整得乾淨整潔,常常見到有穿新衣的孩子們成群結隊的穿梭於交錯縱橫的街道中,臉上明顯得刻畫著歡樂,整個樓蘭溶入一片節前的高漲氛圍中,走在貨物交易市場的路上,不時地有人迎面朝她道聲祝福的話。貨攤上排滿了五顏六色的充滿節日色彩的工藝品,映入眼中一片彩雲,令她有些眼花繚亂,視線投向行人身上,都是五彩繽紛的了,還在搖晃不止。不對!她意識到不是行人在搖晃而是她有些站立不穩,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正慢慢傾斜,頭暈的她依著柱子靠了靠。一位士兵見勢連忙跑到食品攤買了杯清水湊到她唇邊:「喝點水會好些。」
她面色蒼白的看了他一眼,認出是正宮庭院守衛中的一個,他現在似乎有了點人情味。她虛弱地笑了一下,接過那杯清水。清水滑入胃中頓時舒服許多,她將剩餘半杯清水的杯子還給士兵並向他道謝。他手足無措的馬上跑了開去,將杯子還給主人,其實士兵們的真心全被掩飾在冷漠的面具之下,他們也有與常人無異的情感啊!為什麼將離開樓蘭時她反而有些依依不捨?
她準備買許多工藝品在離開樓蘭時全部帶上,送給新城的同學們。結果東西多得捧不過來,又讓士兵代拿一部分。當他們返回時,每人懷裡都填滿了禮物。回到正宮,族長正神情陰冷得聽手下人報告,好象有什麼不好的事令他極為不悅。緊張的她十分擔心晚上的逃亡是否順利。他扭頭望見她伸手招乎她過來。眼光中透著近乎怪異的神色正靜靜盯著她。他掃了一眼她懷抱許多不值錢的玩意問:「你們買了這麼多?」
士兵唯唯喏喏的回話:「是琪琪小姐買的。」
她把禮品傾倒在床上,看著士兵也照她樣子將工藝品倒光,然後在族長手勢下退身出去了。而她跪在地上,剛好雙臂拄在床上,玩弄起各種不同的東西。他來到床邊,從身後圈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理首在她頸間輕啄啃咬暗含深意的輕聲在她耳際問:「你想把它們送給誰?我嗎?」她動作靜止了「天曉得我有多愛你,綵衣節那天我會請你跳一天的舞,你可不要喊累啊。」親呢的低喃聲。
她輕輕反抗的推他離開一點距離,正要抬首,又被他饑渴的捕捉上她的唇瓣,以極奇驚人的溫柔方式輾轉不停,似乎想證明什麼?好久,好久...當他感到周圍的空氣幾乎吸光吸盡極度缺氧時,才緩緩放鬆開她的。她垂著睫毛沒有反應的讓視線落在滿床禮物中,他扳正她下顎,深深的凝視著她眼眸,看時她那沒有激情心如止水的內心深處,似乎得到了一些答案,「不要背叛我,小東西,你的身體,你的心都是屬於我的,我從不讓我的東西從手邊溜走。」他輕聲而半似威脅的說。直視她的目光原是一片柔情,而下一刻卻是異常銳厲無情。暗含深意的語氣令她靜如湖水的心微微動蕩起來,他是什麼意思?莫非他聽到了什麼風聲?整天因出逃而小心緊慎的她對任何輕微的舉動和無意的言語都極度敏感。她有些慌神了。
「剛才你們在談論什麼?」她忍不住想探聽。
「你想知道的話,只要耐心等到天黑就明白了。」他有意無意的說道,撫著她一頭光澤柔順的秀髮,輕輕拍撫著,感覺到她身子變得僵硬起來。
晚上,族長沒有象往常那樣出門處理節前日益增多的事務,反而陪在她身邊,悠閑的消磨時光。他抱著她坐在卧椅中,靜靜的,等待著什麼?他的一反常態令她感到隱隱不安:如果他不離開,她就不能偷偷與接應的***頭眼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隨著時間分秒流逝,她的心也越來越無法安定了,族長喚進一名士兵,再次調派一倍數量人手,隱藏於庭院黑暗的草叢中,完了,看情形今晚行動一定是針對他們來的,秘密肯定已經泄露無疑。如果不知詳情的哥哥踏進早已設好的圈套中,那後果━━
她不敢往下想。他的手把住她手腕按在脈門待了一刻,不冷不熱的說:「你的心跳得好快,是緊張嗎?」
「沒有。」她忙抽出手,想要下地:「我想到外面走走。」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是啊,今晚的夜色一定比往日更美。」
她口鼻彷彿被什麼東西堵塞住,一時間窒息的臉色如紙般煞白,看似已經知道了他們出逃計劃卻還漫不經心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她。他到底有何用心!即使她走不了,她不能拖累哥哥啊!必須及早通知他們,可是怎樣才能聯絡上他們呢?她焦慮不安的左思右想,頭腦亂成一團麻,有些不聽使喚了。他用一種細細深究的目光看著她,猜出她此刻的心神不寧所為何事,當下開口說:「你近來吃得很少,身體不舒服嗎?」
「胃口不好,心情也不好。」她煩燥的回答。
「心情不好?」他抓住她言語中的漏洞,有意打茬的追問:「為什麼心情不好?回答我!」他控制著她的下顎,不讓她的目光四處遁逃。她心裡正為逃脫一事擔心得處於崩潰的邊緣,而他還在逼迫她回答那些無聊的小事,心急之中忍不住叫出聲:「整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還會有誰!」他明知故問令她的口氣暗含不滿,壓抑不住的情緒波動從她眼間流露出來。
「你撒謊!」他語氣出其的輕柔,卻充滿了威脅的說:「難道除了我,你就不曾為別人煩心?要不要我提醒點什麼,此時此刻你在等二個朋友接你脫逃,而接應的人應該在九時到來,而現在━━」他瞥了一眼對面牆上的壁鍾:「已經過了十分鐘了。」他殘忍地刺穿了她的心事。
「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她煩亂地連連搖頭,雙手欲捂耳阻止他可怕的聲音,但他捉住了她一隻手,她又不顧一切地跳下他膝蓋想逃出房間卻又被他攔腰拽了回去。她徹底絕望了,果然,他探聽到他們的一切計劃,逃跑是不可能了!如果同伴被抓住,將受何等嚴厲的懲罰,她已從他冷冷的眸光和慍怒的表情中看出來了。他憤憤的說:「我屢次放過他們,他們居然無視我的警告,一再觸犯我的法律,這一次是他們自投羅網。如果再落我手中,就不止鞭刑那樣簡單了。」
「你怎樣?」她心一沉。
「我要抽斷他們的腳筋手筋,丟進流沙中,看看他們的命到底有多硬!他咬牙說道,猛得鬆開對她的箝制,迫她一連倒退好幾步。他不會再因為她而手下留情了。想到哥哥為了她而身陷險境,無言的低下頭去,任冰涼的淚水悄然滑下。
寒嘯背靠牆壁,抱著肩,一副沉思的樣子靜靜地等待接應楚斌他們。他心中正思考逃去樓蘭后,他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向琪琪求婚,他不能再等待下去,關鍵是能否通過琪琪父親那一關?蕭飛坐在對面一塊石頭上,看著楚斌他們返回的路線,也在暗自出神。
突然兩個身影閃過,並朝著這個方向跑來。
蕭飛突然招呼同伴:「他們回來了。」寒嘯連忙轉身探出頭去,除了楚斌兩人之外,不見有琪琪的影子。等楚斌他們躲進角落裡,他迫不及待的追問:「琪琪怎麼沒來?」
楚斌搖頭,「她被族長緊緊看住,我們沒有機會接近。看來他好象已經知道我們要救她。」
「院里增加了一倍的兵力,我們根本無法現身。」雷皓接過楚斌的話說。
「我們必須今晚救出她,否則就前功盡棄了。」寒嘯急說。
「那是肯定的。」楚斌說「關鍵是我們怎樣引開那些士兵。」這是一個棘手的大難題。他們沉默下來。
「我知道有條後路可以通進庭院的房間。」突然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他們順來聲望去,只見揚羽意外的來到這裡,她身上穿著一身夜色服。
「你怎麼來了?」楚斌問。
「你們不需要我幫忙?」揚羽走到近前,看出他們遇到了難題。「算了跟我來,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她不容他們追問什麼,馬上隱身於黑暗中他們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奔她而去。
下一刻,在揚羽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處宮牆外圍,此時天已深夜,宮裡的人都已入睡,所以沒有人注意他們。憑藉著樹木和半高茅草的掩護他們躲藏地十分安全。「我們在這裡做什麼?」寒嘯不解的問。
揚羽用手摸著牆壁,一邊仔細搜索一邊回答說:「我記得小時候,這裡有個半人高的洞口,可以通往正宮後院。士兵常常把守前院,而忽略後院的防守,所以我想試試那個洞還在不在。」正說著,手觸到一聲鬆動的石頭她驚喜的叫了起來:「是了,就是這兒,他們只是草草的堵上,但是還可以拆出來。」她抽出一塊潮濕布滿青苔的牆磚,給他們看。
看到這個意外的驚喜楚斌不禁抱住她,連聲誇讚:「太好了,到底是揚羽,這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揚羽讓到一邊。幾位年輕小夥子開始掘那個鬆動的洞口,不多時,一個半人高的洞口顯露出來,成功的喜悅分明地刻在每個人臉上。「我先進,沒有情況再招呼你們。」雷皓搶先說。趕在眾人之前,先鑽了進去。寒嘯緊跟其後,接著是蕭飛,楚斌拉著揚羽一同穿過洞口他們沿著一條潮濕僅只一人通過的小路穿行著。揚羽小聲說:「前面連通族長的浴室窗戶,大家小心一點,別讓他們聽到動靜。」
到了窗戶底下,他們探頭看了一眼。裡面沒有人。「我們是不是再等一會兒,如果琪琪要洗浴的話,一定會過來。」楚斌問。
「好吧。我想沒有會注意這裡。」蕭飛說著,活動著被泥水粘住的鞋子。
待了一刻,浴室一直沒有人進來,楚斌等不及的想跳窗進去。揚羽一把拉住他,低聲阻止說:「不行!你的鞋子已經濕透了,他們會發現你的腳印。
楚斌低頭看了看,手拄窗檯一躍而上,脫下外衣將鞋子重重包裹起來。他倒很會想辦法,揚羽只好放行。他無聲無息跳進室內,同伴也緊跟其後翻身進入。最後的雷皓拉了揚羽一把使她也進了來。
他們各自掩身的移到門口,朝外望了一眼。只見琪琪正安靜地坐在卧椅中,手中無意識地擺弄著玩具,心神不寧的左瞧右看。族長的身影正在外面晃動。楚斌從身旁找到僅有的一張白紙,他必須引起琪琪的注意才行。白紙在他手中悄聲的團成一小團,朝琪琪丟了過去。她掃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紙團先是一愣,扭頭看向四周,這時,楚斌的頭探了一下,招手示意她過來。琪琪緊張看向四周,跑了過來。
「好樣的,琪琪,我們帶你離開。」楚斌抱住她,沖他們一點頭。大家開始往外撤。雷皓打頭跳出,在下面接應琪琪,她平安落地后,欣喜而又擔心的四處張望,當她看到一個黑影出現在通路不遠處時,她呆愣住了。是的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她為之驚呆的族長。
忽爾,族長閃身不見了。楚斌最後一個跳出,看到琪琪出神的呆愣著,不禁問:「怎麼啦?琪琪?」寒嘯圍過來。
她神情落莫的低聲說:「是我連累了你們,是我連累了你們。」控制不住地趴在揚羽身上低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