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節 畫中仙
摩伯玉樹依然昏迷不醒,就算醒后他也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靈力盡失的境況,九皇子和寂滅心中的歉疚,卻不能真正的解決這個難題。
傷及神魂,乃是玄士大忌,更何況摩伯玉樹以玄關之身被可修黃陽劍斬得魂飛魄散,境界高低幾乎等於天壤之別,玄關不過是真魂初成,神光卻是靈光現於腦後,真魂的強弱不可同日而語。
摩伯玉樹能活下來已算是十分僥倖的事情,摩羅玄葉的定魂丹雖然神奇,但也只是稍能救治神魂之傷,無法重塑神魂。
這一次,不管是為了大鬍子還是為了摩伯玉樹,寂滅都一定要找到冰珠草,而且不是一株,是兩株!
傳說中的冰株草長於冰天雪地之中,通體潔白有若冰雪,晶瑩剔透、串串如珠,說是靈草,還不如說是一串奇特的冰雪氣息化成的冰珠!
這種天材地寶極其難得,寂滅有可能獲得兩株之多麼?
大鬍子黯然神傷的道:「寂滅,尋不得冰珠草就算了,要是尋到了傳說中的冰珠草,先給玉樹服下吧,一個玄士,失去靈力實在生不如死……。」
大鬍子為愛妻不惜生死來到絕谷,但此時他首先想到的竟是玉樹,寂滅心中震動,嘆了口氣道:「大鬍子,你也不必擔心,絕谷之中奇花異草眾多,說不定連千葉果都有……。」
大鬍子還未及答話,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耳邊響起:「小兒無知!重塑神魂這等奇寶怎會同尋常靈藥相提並論?」
寂滅愕然轉頭,卻發現廳堂之內除了自己四人之外,只有那一臉木然的符靈怪人默默立於前方,可是,剛才那聲音顯然不是這個符靈!
摩羅玄葉臉色古怪的道:「先生不必再看了,說話的是絕谷的主人,我們進來時他就讓符靈把我們都叫進來……。」
大鬍子面色更怪,他像是看到怪物一樣往大廳內張望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向寂滅低聲道:「這個主人實力超凡絕倫,你要小心應付。」
寂滅仔細看了看,符靈恭身之處上方掛著一幅丈許的畫卷,那畫中畫得是一個身著青色長衫的年青男子,男子佩劍傲立在山崖之上,烈風輕拂,黑髮飄舞,入方雲團滾滾,天地一片蒼茫,茫茫雲海中隱隱有一隻靈禽載著一位面目不清的女子,正向他招手,男子側臉嘴角掛著一縷似有似無的微笑,但他的身形神態竟有著一股俯瞰世間、傲然凌雲的氣勢!
這幅畫工筆婉約柔媚,筆力圓潤輕柔,細微之處也畫得十分精緻,看起來倒像是一位女子所畫,不過這位女子畫這幅畫顯然極是專註,雖然無法將那位男子傲然凌雲的氣勢表現的淋漓盡致,但是男子形態動作卻也表現得栩栩如生,如同在畫上活了一般!
寂滅走到畫卷前仔細打量時,大鬍子本想阻止,但想了一想,卻還是忍住了不再開口說話,寂滅看完這幅畫,一旁的符靈怪人忽然木然出聲道:「主人有命留下此人,其餘人等先退到偏殿等候。」
符靈怪人那冰冷木然的目光掃來,大鬍子和摩羅玄葉無端的心中一跳,寂滅留在這裡並無危險,這點他們倒不需要擔心,當下只好依著符靈怪人的話乖乖的抱起摩伯玉樹去了偏殿。
寂滅低頭拱手向畫卷方向深施一禮道:「不知道前輩召晚輩前來,有何賜教?」
大鬍子神情古怪,摩羅玄葉欲語還休,符靈怪人束身恭候,起因都是為了這幅畫,那麼,那個隱在暗中的絕谷主人一定就是畫上的那個男子了,只是寂滅未入玄關,肉眼凡胎不能觀察靈氣,只能等他自己現身。
「唉,你這個小子,螻螞之身竟敢阻擋神光玄士,難道你不知道若不是看在青冥劍的份上,你早就化為齏粉了!真是無知方無畏!」蒼桑的聲音再一次在寂滅耳邊響起。
寂滅依然低頭道:「多謝前輩援手,救命之恩,寂滅絕不敢忘。」他這時才明白為何那古怪的發簪在落魂山上並非大發神威,在絕谷之中卻奇怪的通靈顯威,原來一切竟是這絕谷主人暗中相助。
蒼老的聲音淡淡道:「不必謝我,能否救你性命還是未知之數,我既然喚醒劍靈、派出符召找你回來,有一件事就要你去做,你做得成自然大家都好,做不成,性命一樣不保。」
這話雖然聽著無情,但是寂滅卻依然恭謹的道:「生死幻滅,皆是緣法,前輩之恩,寂滅銘記在心。」
蒼老的聲音輕輕嗯了一聲,忽然道:「你何不抬起頭來看看我是誰?」
寂滅心中大奇,聞言抬頭看了看這個說話的絕谷主人,但是他面前依然空殿寂寂,除了一幅畫和一個怪人符靈之外,哪裡還有人來?
「萬象世間,諸般法門,世事變幻之奇,不是你小小年紀便能一一領略的。」當絕谷主人再一次開口說話時,寂滅駭然發現,原來跟他說話的竟不是人!
而是……
一幅畫!!!
那畫上的佩劍男子赫然轉過臉來,他長得清新秀雅,嘴角含著的笑意正是向寂滅所發!
寂滅心中大異,卻還是平靜的道:「原來前輩是畫中仙!晚輩第一次見到這般神異之事,實在失禮了。」
畫中仙,劍中靈,其實指的是高品玄士被人抽取真魂之後煉成的法器,煉製成法器之後,玄士的真魂不再有自己的意識,卻能記得自己的玄術神通,以器具為體,施展玄術時威力不比生前要差。
但是,所謂的劍靈、畫仙、器魂從無開口說話的先例,眼前這幅畫卷中的男子在畫中行動自如,言笑如生,哪裡是什麼器魂能夠比擬的?
『難不成他是被毀肉身後,不得已才遁入畫中保命?』寂滅聽摩炎伯雄說過,如果一個玄士肉身被毀,期限內又找不到合適的肉身重生的話,可以暫時魂入器具,等過一段時間找到肉身之後才可重生,遁入器具,期限延長了許多,對找到肉身也極有幫助。
但是,真的是這樣的么?
眼前這個男子呆在畫中顯然時日已久,玄關期玄士真魂無體在天地之間只能存於三日,神光期只不過一月罷了,開元也只能是一年,除了飛天之上,誰人能在限定的時間找到完全符合自己的肉身?
奪魂重生,可不是想奪就奪的,若是沒有生辰時刻完全相同、七元相應的肉身,奪魂重生根本不可能!而且就算是奪魂,一個玄士一生也只能用上一次,成功之後還要從頭再來,先前靈力神通蕩然無存,除了記憶,再與前生無半點瓜葛。
世上人潮湧涌,短時間內想找到與自己同年同月同時出生,又是相同七行的人談何容易?
更何況,這位畫中仙顯然存在歲月至少成百上千年,難道他是飛天、沖虛仙人么?
寂滅正狐疑之時,畫中仙微微一笑道:」你不用再猜,我並非真魂,只是他的一縷執念罷了,在這畫中呆了一千多年,就算是飛天、沖虛的仙人也不可能在畫中呆這麼久,除了我這樣,本來就是畫中人,畫在我便在,有何難解?」畫中仙語帶寂寥,面容雖年輕,但其實心已蒼老!
一千多年?寂滅駭然不已,誰的一縷執念能存在一千多年?執念、惡念、慾念,凡人死後,善念歸天,惡念歸冥,不管這縷執念是善是惡,一千多年未曾消失,實在是一個了不起的神跡!
只是,這位畫中執念想要自己幹什麼?
他喚醒青冥劍靈,用符靈嚇退可修,目的無非就是想要自己去幫他做一件事,這個擁有絕谷的畫中仙論富有可以比得上三山大派,這樣的人物即使是一縷執念也非同小可,有什麼事需要一個小小的養魂士去辦么?
事到如今,也只有開門見山,寂滅沉聲道:「不知晚輩能為前輩做些什麼?」
見寂滅如此果斷,畫中仙一臉讚賞的嘆道:「不錯,你雖根骨不是絕佳,但心性至誠,百折不撓,說不定這件事你能辦成,先別急,且聽我說清楚前因後果你就知道我想要你做什麼了。」
寂滅點頭道:「晚輩洗耳恭聽。」
畫中仙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始祖初創崑崙,制七枚崑崙之心造就七部正神以管玄士,傳人皇之玉造就聖皇以導蒼生,這個故事你聽說過吧?」
寂滅點點頭,崑崙史記他已看過,雖然細節之處大多不全,但是也知道粗枝大略,人皇之玉就是上古時代的玉璽,是崑崙皇帝的象徵,更是一件威力絕倫的法寶,有人皇之玉護身,就算是仙人前來刺殺,皇帝也可全身而退,人皇之玉號令崑崙,是所有崑崙人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神器!
除了保護皇帝,更是開啟開天神劍崑崙的唯一鑰匙!皇帝若不失德致使人皇之玉背離的話,只要有人皇之玉在手,就算天下人盡數反叛,皇帝之位也穩若磐石!
人皇之玉,號令崑崙!
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畫中仙淡笑道:「千多年前,人皇之玉離奇失蹤,崑崙帝國因此四分五裂,我在谷中也聽得進谷玄士閑言,那摩羅皇帝雖然用僅剩的陽行崑崙之心製成玉璽,但是想憑著崑崙之心號令崑崙,只怕未必能夠做到。」
寂滅心中大是贊同,失去人皇之玉,皇帝之位名不正、言不順,這皇位做得十分勉強,崑崙六族雖然無力反擊,但底下暗潮湧涌,只要時機一到,摩羅帝國看似強大的實力,也難逃分裂的局面。
只因為沒有人皇之玉,摩羅帝國才不得已將崑崙之心製成了玉璽,上刻:受命於天、號令崑崙,八個大字。
但是崑崙之心雖然神奇,比起人皇之玉卻差得太多,不僅不能讓崑崙六族心服,更是讓摩羅皇族不得不強以霸道治世,力求削弱六族以保皇位。
若是手上有人皇之玉,史上的崑崙皇帝反正大多是摩羅出身,有人皇之玉管束人君,皇帝不會失德,平等對待七族,那其他六族何必造反?
畫中仙雖久居畫中,但是來絕谷的玄士卻將這千多年的蒼桑變化無意中說了出來,畫中仙也對天下變化瞭然於胸。
寂滅問道:「前輩,不知那人皇之玉倒底是怎麼失蹤的?崑崙神器傳承千萬年,從無失蹤一說,難道是我崑崙滅族之日到了不曾?」
人皇之玉從不離皇帝之身,千多年前居然會離奇失蹤,這成了千古之迷,與七部正神失蹤一樣,傳承千萬年的命脈忽然有異,所有崑崙族人心頭都籠罩著一層無法抹去的陰影。
寂滅這一問,畫中仙卻苦笑道:「我不過是絕谷主人的一縷執念,又怎麼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七部正神失蹤與人皇之玉遺失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具體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寂滅點點頭,千年之前,畫中仙僅是一縷沉睡的執念,經過千年修鍊方能有現在行動自如,神通頗廣的靈異,主人能知道執念在想什麼,執念豈能反客為主去探查主人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