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心隨寒雨漂無處:第四節
第一章:心隨寒雨漂無處:第四節
石戎一頭霧水的看著幻無影的背影心道:「他為何說師父還會再被收入門牆?他那偈歌又是什麼意思?」百思不得其解無奈只的放下,向東追去,佟豹並未走遠石戎眨眼便追上了,二人並肩而行將至傍晚已到了薩爾滸山頂,佟豹停步道:「兄弟;今夜只好露宿山頂了。」石戎道:「這時未冷露宿倒也沒什麼,佟兄可就地生火,待小弟打些蟲蟻來做晚飯。」佟豹剛要爭石戎已向林中去了。
過了一會一聲虎嘯傳來,佟豹緊張的站起來執刀向石戎走去的方向望去,就見石戎手中抓了半片鹿跑了回來,不由吃驚的道:「賢弟你遇到山神爺了?」石戎一笑道:「是了,這鹿還是從山神老爺嘴裡搶來的呢。」原來一隻老虎得獵物未等吃便讓他搶了一半來,佟豹聽了大笑道:「好小子,竟敢從山神老爺嘴裡搶食吃,是條漢子。」二人把小鹿劈開在火上烤熟大吃一頓,隨後將火堆踏滅,殘肉丟了,找顆大樹躍上去躺了。
佟豹向著石戎道:「老弟;你是關內漢人卻為何對遼東這麼熟悉?」石戎笑道:「大哥明明是女真人卻又為何起個漢人名字呢?」佟豹長嘆一聲道:「我本是建州左衛愛新覺羅部赫圖阿拉城老指揮使覺昌安的孫子,現指揮使塔克世的兒子,名叫努爾哈赤,十歲那年額娘故世,阿瑪繼娶後母納喇氏,又生了兩個小弟,後母為了能讓小弟獨得家產,便在阿瑪面前詐言我和二弟舒爾哈齊三弟雅爾哈齊合謀要害他母子,謀取家產,阿瑪聽信後母的話就要殺我弟兄三人,祖父阻父親不得,便讓我們三個逃了出來。」
佟豹坐起身子二目含淚望著空蕩蕩的薩爾滸山頂道:「十五年前我弟兄三人就在這山頂之上大雨之中四處躲藏,我六歲的三弟雅爾哈齊就在那面大坡上滾了下去,我抱著八歲的二弟在雨中大聲呼喊著三弟的名字,一直到天亮……。」石戎也坐了起來伸手抓住佟豹的肩膀,用力一握。佟豹平靜平靜又道:「我四歲那年家中曾請過一個叫佟玄的先生,他是千山派分支千華門的掌門,整教了我六年,也是因為我後母才離開的,走時還給我留了個地址,我和二弟丟了盤纏一路要飯到了他家,就此住了下來,得佟先生悉心教異,方才長大成人,後來佟先生又招我為婿,送我到千山派另一分支快刀門學藝,故而我就改名姓佟,再不想**新覺羅家的人了。」
石戎為了破解沉悶的空氣笑著拍拍佟豹的肩膀道:「我說你身上怎麼會有我這口五龍寶刀,原來是佟大俠的乘龍快婿。」佟豹奇道:「賢弟怎說這口寶刀是你的?聽家岳說這是他一個小朋友贈給他的。」石戎一笑道:「佟大俠太抬舉我了。」順手抽出刀來輕彈一下,龍吟之聲立時不絕於耳,嘆道:「這是家父的遺物。
家父是貴陽府人氏,自幼出家為火居道人,二十歲時北上求道拜在燕山派名道星月真人門下,三十歲時參拜十大洞天,在王屋山得了這口寶刀,誰想未等到家就把性命丟在江湖二邪手中了,若不是家師出手他的屍體和這口刀連家都回不了。」佟豹一皺眉道:「此刀既是令尊用性命換來的,賢弟為什麼會送給家岳呢?」石戎道:「家母一聞家父凶信便病倒了,不久也去世了,我是我師父養大的,那年師父偷了天師府的《八絕真經》帶著我逃往遼東,途中染上時疫,幸虧遇上了佟大俠在他家中養了半年才好,我無物相謝便把這口刀送給了佟大俠。」佟豹道:「原來如此,難怪今日賢弟出手助我,原來是看在這口刀的份上。」石戎一搖頭道:「不全為此刀,小弟認得哥哥,說起來與哥哥還有瓜葛所以才出手相助哥哥。」佟豹奇怪的道:「賢弟認識我?我怎麼沒有印像。」石戎道:「我說一人看哥哥知道於否,董愕部的老部首長白山白雲山莊的打更人額勒吉。」佟豹道:「當然認識,他是我義兄珠魯巴顏的阿瑪,也算是我的義父。」石戎道:「那也是我的義父。」佟豹道:「怎麼回事?」石戎道:「家師來遼東后參悟不透師門的大衍神劍,想起我師祖說過,天下高手惟遼東長白山主『老天爺』王薛禪可與師祖並駕齊驅的話,便託了夏神仙為中人到長白山見這位老天爺。」佟豹點頭道:「不錯,我們遼東高手如雲,像仙露宮的夏神仙、摩天嶺的摩天老祖、神龍教的洪景方、金教的完顏空、以及我千山派武僧首席真空大師,那一個都是一方之雄,可要比起長白山上老天爺那就差的遠了。」石戎道:「家師得夏神仙相助見到了這位老天爺,在白雲山莊里悟劍,我無處去只能和義父在山上亂跑,記的一天上午我到天雪洞的葯圃去玩,恰好哥哥來盜天雪洞的百年老參,哥哥以一雙肉掌獨對天雪洞的護圃黑熊,當時小弟看的心馳神往直將哥哥視為天人一般。」佟豹一拍手道:「是了,那年家岳與神龍教白龍使『快槍蛇王』朱易輪武被朱易用黃鱗錦蛇之毒破了內功我和珠魯巴顏到長白山去偷百年人蔘為他療傷,未想卻困在了天雪洞的護圃黑熊陣中,若非當時一個小道士找了義父來,我二人的命就沒了,難不成當日那小道士就是賢弟?」石戎點笑道:「正是小弟。」佟豹急又一禮道:「那日被義義父罵下山去也未來的及與賢弟道聲謝,以至今日見面不識,罪過,罪過。看來賢弟定是上天派來護我的保命神,每次佟某有難賢弟都恰逢其會啊。哈、哈、哈……。」
佟豹高興在懷中取出一個鐵葫蘆拔開塞子喝了一大口遞給石戎道:「來,喝一口。」石戎接過喝了一口然後玩賞著葫蘆道:「這東西卻希罕,哥哥那弄的?」佟豹笑道:「我嗜酒如命,一刻也離不得,我的一個師弟李如柏——就是遼東總兵李成梁的二兒子,做了這麼個東西送我,既可裝酒又可做兵器。」石戎笑道:「這種兵器倒是新奇。」遞還給佟豹,佟豹拿回來又喝了一大口然後道:「那義父怎麼當時沒跟我們說起有你么位義弟啊?」石戎道:「我當時還沒拜義父呢,是你們走後我聽你們說那百年人蔘多麼多麼的好,便找個方便偷了出來,和只雪雞燉了吃,未想吃過只后無法發泄藥力,直被燒的七竅流血人事不醒,義父沒辦法去請了出雲洞的洞主博命老郎晏應出手才救了我一命,家師後來出庄時知道了便讓我拜了義父為父,還給取了個女真的名字叫何和禮。」佟豹忍俊不禁大笑不止,道:「那百年人蔘入葯尚須君臣相依才可服的,你有沒病吃那東西如何不燒的七竅流血。」
佟豹自石戎手中拿回寶刀愛惜的用衣襟擦拭著刀身道:「這口刀雖是令尊傳於賢弟的,但我實難捨得還給賢弟,還望賢弟勿怪。」石戎一笑道:「小弟跟家師學的的是劍,而且因家父之故我也並不喜歡這口刀,否則也不會將它送給佟大俠了,哥哥大可放心。」佟豹大笑道:「既然如此我建州家中有一口寶劍待我弄來送給賢弟。」他抬手阻住石戎道:「你不用說什麼客氣話,我們女真人就是這樣,喜歡就說,拿了人家的東西就一定送人家一樣東西,你推也推不掉。」石戎一笑道:「小弟不是推辭,而是要謝謝大哥。」二人相對,開心大笑把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
二人重又躺下,石戎道:「大哥既已不容於家中那又為什麼要回建州呢?」他只覺佟豹極相投契,故而說話時也不再有何顧慮了。佟豹趕走幾隻秋蚊道:「若不是家中大禍臨頭我也不會回來。」石戎一驚道:「此話怎講?」佟豹道:「我外祖父王杲是建州中衛指揮使兼建州三衛都督,向來驕橫跋扈對遼東總兵都督僉事寧遠伯李成梁向不尊重,還總愛綁架漢商勒索錢物,那年他竟綁架了撫順游擊裴承祖的舅舅,這裴游擊豈肯善罷干休,帶了人馬來搶人,可他們又如何是我外祖父的對手,八百兵士全都被我外祖父殺死在老禿頂子山一帶,我外祖父更將裴游擊開膛破肚梟首在建州中衛寧古塔城上,李成梁早有心要除掉我外祖父,這一下抓到由頭,統五千鐵騎聯合哈達、烏渾兩部夜襲寧古塔城在我外祖父的表弟兀古兒的幫助下打破寧古塔城,我外祖父被哈達部大汗王台抓住送到李成梁帳下斬了,李成梁便立了兀古兒為建州衛指揮使,但建州三衛不服共推我祖父為首,建州都督一職便落在我祖父頭上。」
石戎聽到這開口道:「是了;李成梁既殺了你外祖父又怎麼會放心你祖父呢。」佟豹拍手道:「賢弟一言中地,我舅舅古埒城章京阿太娶了我姑姑為親,我外祖父雖死但他借著我祖父的威名仍做他的古埒城主,每日里招兵買馬宣稱要替父報仇,那李成梁早已把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三個月前李成梁唆使建州右衛指揮使圖倫城主尼堪外蘭攻打古埒城,連打三個月竟不破城,那尼堪外蘭號稱是建州第一勇士,我舅舅如何是他的對手,怎麼可能打不下來……」石戎翻身坐起驚呼道:「難道是他們在等令祖不成?」佟豹點頭道:「正是,我祖父年老已把建州都督一職讓給了我父親,我父親一向對明朝以夷制夷的態度不滿,雖不像我外祖父那般胡來但平日里也是強頭撅腦,遠不像兀古兒、尼堪外蘭那麼聽話,李成梁確是想借這機會一股腦的把他們也除了。哼;他想得倒是不錯。」石戎道:「大哥;李成梁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佟豹道:「知道;這李成梁是千山派分支快刀門的掌門,他為了一統千山派四大分支分別與千華、鶴筆、金頂三門立了交換武功的文約,讓他的兒子李如柏、李如桂、李如梓入三門學藝,又收鶴筆門的鐘浩,金頂門的楊天明和我,入快刀門學藝,我在遼陽學藝七年終得快刀絕技,不過卻不是李成梁傳的,他一向藏私,幸好我與他的二兒子李如柏親如兄弟才學得來這手功夫,這回也是李如柏向我通的信,我知道之後就派人給我祖父送了信,可一直沒有回信,我不放心便自己回來了。」他見石戎不答理他,伸手扯了扯石戎道:「想什麼呢?」石戎面色沉重的道:「大哥,只怕你已回去遲了。」佟豹一震道:「怎麼說?」石戎道:「大哥你想,你與神龍教毫無仇恨,何故他們對你連著劫殺八次?神龍教主一向自認是大明輔弼,若非李成梁相請他們豈可輕易替人殺人。」佟豹大驚但仍有些不信的道:「不會,我祖父和父親就算去了古埒城,若無明人在場尼堪外蘭天膽也不敢對他們下毒手。珠魯巴顏早就把眼線派出去了,並沒打聽到李成梁派人出遼陽城。」石戎一拍大腿道:「這就不差了。」便把今日在撫順關外巧遇李四公子的事說了。佟豹越聽越怕,一下坐之不牢大半個身子差點滑下樹去,好容易在石戎的幫助下重又坐穩鐵青著臉道:「是了,他四兒子李如梓在本溪鶴筆門學藝,通知他只須一個商人就可做到,他是遼東總兵的兒子當然代表的了李成梁本人。」石戎見他臉色難看之急忙安慰道:「他今日才到撫順,只怕也未必就能出關,你我現在就走估計明日中午就能趕到建州,就是塔克世老伯已去了古埒城我們也能通知人去接應他們啊。」佟豹二話不說跳下大樹發了瘋一般便向山下衝去,石戎也急忙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