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玫瑰花開的時候
[智利]佩德羅·普拉多
老園丁培育出許多優良品種的玫瑰花。他像蜜蜂似地把花粉從這朵花送到那朵花,在各個不同種類的玫瑰花中進行人工授粉。就這樣,他培育出了很多的新品種。這些新品種成了他心愛的寶貝,也引起了那些不肯像蜜蜂那樣辛勤勞動的人的妒羨。
他從來沒有摘過一朵花送人。因為這一點,他落得了一個自私、討人厭的名聲。有一位美貌的夫人曾來拜訪過他。這位夫人離開的時候,同樣也是兩手空空沒有帶走一朵花,只是嘴裡重複嘟噥著園丁對她說的話。從那時起,人們除了說他自私、討人厭之外,又把他看成了瘋子,誰也不再去理睬他了。
「夫人,您真美呀!」園丁對那位美貌的夫人說,「我真樂意把花園裡的花全部奉獻給您呀!但是,儘管我年歲已這麼大了,我依舊不知道怎樣採摘下來的玫瑰花,才能算是一朵完整而有生命的玫瑰花。您在笑我吧?哦!您不要笑話我,我請您不要笑話我。」
老園丁把這位漂亮的夫人帶到了玫瑰花園裡,那裡盛開著一種奇妙的玫瑰花,鮮紅的花朵好像是一顆鮮紅的心被拋棄在蒺藜之中。
「夫人,您看,」園丁一邊用他那熟練的布滿老繭的手撫摸著花朵,一邊說,「我一直觀察著玫瑰開花的全部過程。那些紅色的花瓣從花萼里長出來,彷彿是一堆小小的篝火噴吐出來的紅通通的火苗。難道把火苗從篝火中取出來還能繼續保持著它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嗎?花萼細嫩,慢慢地從長長的花莖上長了出來,而花朵則出落在花枝上。誰也無法確切地把它們截然分開:長到何時為止算是花萼,又從何時開始算作花朵?我還觀察到當玫瑰樹根往下伸展開來的時候,枝幹就慢慢地變成白色,而它的根因地下滲出的水的作用,又同泥土緊緊地結合起來了。」
「結果我連一朵玫瑰花該從哪兒開始算起都不知道,那我怎麼把它摘下來送給他人?要是硬把它摘下來贈送給別人,那麼,夫人,您知道嗎?一種斷殘的東西其生命是十分短暫的。」
「每年到了10月,那含苞持放的玫瑰花蕾綻開了。我竭力想知道玫瑰是在什麼地方開始開花的。我從來也不敢說:『我的玫瑰樹開花了。』而我總是這樣歡呼著:大地開花了,妙極啦!」
「在年輕的時候,我很有錢,身體壯實,人長得漂亮,而且心地善良,為人忠厚。那時曾有四個女人愛我。」
「第一個女人愛我的錢財。在那個放蕩的女人手裡,我的財產很快地被揮霍完了。」
「第二個女人愛我健壯的體格,她要我同我的那些情敵去搏鬥,去戰勝他們。可是不久,我的精力就隨著她的愛情一起枯竭了。」
「第三個女人愛我英俊的容貌。她無休止地吻我,對我傾吐了許許多多情意纏綿的奉承話。我英俊的容貌隨著我的青春一起消逝了,那個女人對我的愛情也就完結了。」
「第四個女人愛我忠厚善良。她利用我這一點來為她自己謀取利益,最後我終於看出了她的虛偽,就把她拋棄了。」
「在那個時候,夫人,我就像是一株玫瑰樹上的四朵玫瑰花,四個女人,每人摘去了一朵。但是,如果說一株玫瑰樹可以迎送100個春天的話,那麼一朵玫瑰花只能有一個春天。我那幾朵可憐的玫瑰花,就是因此而永遠的凋零了。」
「自此以後,從來沒有人在我的花園裡拿走過一朵花。我對所有到我這花園的人說:『你什麼時候才能不熱衷於那些分割開來的、殘缺不全的東西呢?假如你真能把每件事物的底細明確地分清楚,假如你真能弄清玫瑰長到何時算作花萼,又從何時開始算作花朵的話,那麼,你就到那玫瑰開花的地方去採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