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籠風月 光引玉龍斷影夢
崇樓定睛看著那血劍,身子陡然晃動了起來,額心越發地滾燙了起來,隨著血瞳以血化劍,他渾身的血液彷彿都變的滾燙灼熱起來,在他的體內不住地翻滾起來,不住地沸騰了起來,他腦中忽地一沉,抬眼看去,大千世界的紛羅眾生,彷彿都已經被鮮血沾染上了。
林炎正站在其側,發覺他的身軀竟劇烈地顫抖了起來,豆大的汗珠順著面頰淌下,不多時已將他那破舊的衣衫盡數粘濕,他不由地一愣,拍了拍崇樓的肩頭,奇道:「崇樓,你怎麼了?」崇樓一怔,驀地一聲凄厲的吼叫,紫瞳中掠出道道凌厲的光芒,他指間一併,數滴鮮血飛濺而出,向血瞳飛射而去。
血瞳見他招勢,目光在剎那大變,失聲道:「你怎麼會……」他話未說完,那鮮血依然飛射到了他的胸口,濃烈的煞氣在頃刻間就撲上了他面頰,他那俊秀的面頰扭曲了起來,一聲嘶吼,八柄鮮血飛劍自他掌間旋轉三周,陡然向那血滴飛去,八道鮮血的飛光掠影在半空中劃出八道濃烈的赤紅痕迹,無數凌厲的紅光將半空的光芒都遮蓋住了。
崇樓一聲暴吼,那數點血滴在半空中驟然爆炸,化作了無數張血色的粘稠大網,首尾相連,將那血劍包裹了起來,隨即向血瞳投射了過去。
血瞳的雙目間閃過一絲驚恐,他身影驟然拔起,向後飛速掠去,但他又如何快的過那張大網,瞬間被那血網籠罩住。
這血網似乎有著極強大的吸引力,血瞳被緊緊地包裹著,他死命掙扎,但越掙越緊,他面頰之上玉膚被掙出了無數的鮮血拉痕,他的雙目間掠出無數的驚恐,慘叫道:「血濺術?你……你……你是怎麼……會的?!」他手足並用,渾身鮮血濃重,不知是崇樓的血網本身所有,還是血瞳被拉扯出的鮮血,他叫聲凄厲慘烈,在場諸人無不心驚膽戰。
崇樓紫色的瞳孔漸漸變成了赤紅色,他手臂亂舞,面容間扭曲如鬼,嘶聲道:「殺!殺!我殺!我殺!」他右手高高舉起,在金黃色的陽光下,那點點血滴在這照射下,化出氤氳流轉的五彩光華,美麗猶如琉璃一般。
承伯雙眉一橫,沉吟地看著這一切,焦慮不覺湧上了心頭。
血瞳方才化血為劍,名叫「殘影血劍」,是化血門的絕學,以本人的精血鑄煉成血劍,功力越高,血劍的實力越強,此劍聚集了死者的無上怨氣,威力無窮,傳說若藉助當年「青龍堂」穆鼎雲所鑄的「沉骨劍」的邪氣,其威力足以將天地毀滅;而崇樓方才滴血攻敵,乃是與「殘影血劍」齊名的武功——血濺術,此術化血為天地萬物,催天滅地,一旦碰上鮮血,威力一化十,十化百。
崇樓一聲厲吼,鮮血自指間緩緩淌下,手臂半空一甩,如同看見獵物的野獸一般,向血瞳飛襲而去,血瞳的雙目瞪的通大,放聲驚吼,卻被那血網包裹,動彈不得。
倏然間,半空就黯淡了下來,一道火光出現在了那血瞳面前。
它的出現是那麼的突然,彷彿在惶惶忽忽中陡然出現的,它似乎的明月的傑作,幽冷而明亮;它的出現又似乎是那麼的平常,為這凡塵間的人們而出現的。它也許早已生存在了那裡,但只不過這卑微的人們並沒有發現它而已。
崇樓此刻已經是入魔三分了,這火光出現的雖然詭異,若他理智之際,或許還尚可發覺,但此刻理智皆無,如何去理會,一聲怒吼,猶如雷獸下世,狂涌而上。
那火焰陡然一漲,妖嬈地一舞,將那血液驟然吞沒,火光翻騰舞蹈,在半空中踏著優雅的節奏,舞動著撫媚的身姿,似乎在嘲諷著崇樓,又似乎在冷笑地看著崇樓,似乎在輕蔑地看著,輕蔑地冷笑著,看著狀若瘋神的崇樓。
崇樓感受到了這無邊的嘲諷之意,海棠林瞬間就震抖不息,漫天的神佛被這凄厲的慘叫所感,盡數伴隨著它而發出慘烈的嘶吼,痛苦地看著崇樓,這天地間彷彿只有這一種聲音了,嘯聲在天地間回蕩不休,眾人的腦中轟動不止,幾乎要昏厥了過去,崇樓全身的衣衫在剎那間就化作了漫天的粉塵,裸露出他那布滿傷痕的上身。
他指間一捏,殘酷的笑意越發濃烈,鮮血半空流轉不止,化作一條火龍,一時天地間的嘯聲更加狂烈,漫天神佛都在恐懼地看著這鮮血凝聚的飛龍,都為之而恐懼,而悲哀,而痛苦。
火光翻騰不止,驟然爆炸般地漲高三丈,化作一條火龍縱身撲了上去,與那血龍交叉纏繞在了起來,崇樓俊俏的面色更加扭曲,鮮血沾染的道道條痕都在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火龍縱足長吼,竟然將漫天那凄厲的吼叫蓋了下去。
崇樓怒吼道:「什麼人?」他全身赤紅,彷彿都被這太陽所燃燒著,燃燒著他全身的鮮血。血龍的身體在瞬間爆炸出無數的尖利矛刺,一聲大喝,向火龍凌空撲下。
火龍吼叫連連,兩條巨龍在這莊園內擊至一起,無數的赤紅光芒四下飛濺,不知是鮮血還是火焰,巨大的衝擊力不斷地衝擊著四周的城牆,頃刻間,巨大而富饒的「星鳳庄」化為了灰燼,火光漫天,顯露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很華麗,九條金色的古龍溫順地潛伏在他的衣端,龍袍若陽,燦爛如光,袍底筆直垂至地面,火光漸漸消散,一道流轉華美的光芒在他指間緩緩滑出。這人的面容十分俊美,甚至比當年的聶塵有過之而不及,潔白的面頰流露出濃烈的慈悲,雙目猶如一汪柔和的清潭,蒼白地看著崇樓。
他伸出腳,緩步在漫天的火焰下行走著,火光漫天,猶如在地獄的葬禮之中,他則是向那人們索魂的地獄來客,火焰圍繞在他的腳尖旋轉,一方面無奈地收取著眾人的靈魂,另外一方面,也又痛苦地流著淚。
他走到崇樓的面前,看著他,輕柔的目光直探入崇樓的心底,嘆了口氣,淡道:「你入魔了!」崇樓驚恐地看著他,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他想要動,想要殺,想要在無數的屍體上捧起甘甜的鮮血痛飲,但這人的身上彷彿有上古神魔的無上秘力,將他固定在了這地方。
林炎皺了皺眉,他看出崇樓也入了魔,但他自信沒有能力能讓崇樓冷靜下來,但這少年的出現,彷彿帶來了春天的溫和,春天的善良。他忍不住問道:「你是……?」
那少年的雙瞳悠然飄起,溫和一笑:「我姓郁,你可以叫我鬱江。」
崇樓面色血紅,玉龍劍在他的袖中流轉不止,鬱江霍然展開龐大的衣袖,兩條金色古龍無聲地飄然而起,將漫天的血光都威嚴地給鎮壓著,嘆道:「睡吧,你就安穩地睡吧,當你蘇醒之時,一切都會結束的。」
崇樓的目光中只有那**肅穆的金光古龍,那鮮血的火色被那金色的光芒隔絕於外,心頭不由的一迷,緩緩攤倒在地,鬱江廣袖一揮,崇樓已然躺在林炎的懷中。林炎何時見過此等武學,饒是他久經風雨,也忍不住駭然地退了一步。
鬱江悠悠地看著他,目光柔和,卻彷彿帶著無數的嘲諷,林炎只覺全身上下無不暴露在了此人的目光下。
承伯目光倏地一寒,問道:「醉仙術,你是醉仙島的人?」
鬱江微笑道:「不必知道的,你就不必去知道!」龍袍一舞,向林外縱步走去。
承伯瞳孔驟然收縮,怒喝道:「你別走,先接我一招!」鬱江步履驟止,目飄入雲,悠然道:「出招吧!」背對敵人,是武林中人的大忌,這少年竟然如此輕閑,不由怒火上涌,雙掌合胸,怒道:「元素九周流——雷神之恨!」
半空中龍吟大盛,無數的陰雲在空中漸漸凝聚了起來,陣陣雷聲在雲中不住地穿梭來往,承伯怒喝道:「看你怎麼接我這招!」雙掌驟然推出,陰雲驟開,被一道巨大的雷光狠狠地劈開,向著地面上的鬱江縱身嘶吼。
鬱江目光漸漸凝聚了起來,銀亮的白光在他袖間驟然吐出,在這龐大的雷光下,好象是在鳳凰之下掙扎的蒼鷹,但這白光在與雷光觸碰的剎那,這白光頃刻爆炸了開來,化作一個雪白的吞噬之龍,將龐大的雷光吞噬的乾乾淨淨。
承伯一呆,一個踉蹌,強大的脫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他目光流露出濃烈的驚訝,嘶聲道:「煙雨,你這是穆沙基皇的煙雨劍,你到底是誰?」鬱江身子微微一抖,澀聲道:「你是誰?!」
承伯笑了笑,淡然道:「我叫承伯!」鬱江目光一震,全身凝聚起濃烈的殺意,承伯笑的更加歡了,但他的身上,也聚集起了無數的殺意,二人殺意交錯,在此處盤旋。
半晌,鬱江撤消了無數的殺意,淡然道:「好好保護他……」他大步一甩,向海棠林外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