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心死如灰

第五十章 心死如灰

不知道睡了多久,夢裡的素問站在飛花的扶蘇樹下,碧綠的鳳蕭在她腰間擺動,她笑得溫柔美好,跟溪水淌過一樣的聲音耍著賴讓自己喝葯。

可轉眼間便風雲變色,那碗葯掉在地上打破流出來的卻是紅色的血,扶蘇花眨眼間便凋零枯萎,素問的身影也慢慢變得透明,就快要一點點不見,卻始終笑著說:「小姐要好好活著才好,幸福快樂,平安百歲的活著。」

醉歌急得伸出雙手拚命想抓住她越發殘缺的影子,卻看見雙手從她身體穿過,猛地驚醒,從床上坐起來,睜大雙眼,一身冷汗。

「醉歌你醒了?」守著的是蕭術謹,他身上仍是那身大紅的喜服,上麵糰團簇簇地綉了祥雲,蕭術謹一看醉歌醒過來,急急倒了杯水過來。

醉歌愣愣地看著他,猛然驚醒,素問!

眼淚便簌簌而下,揮開他手上的茶杯便嚮往跑去。

靈堂里掛著慘白的幡布,而不久之前,這裡本掛著喜慶的紅綢,從幸福雲端跌落地獄深淵,簡單到只需換個顏色。

醉歌火紅的嫁衣在這一片慘白里分外刺眼,就像素問白衣上的那些鮮血讓人看著心裡發瘮。素問靜靜地躺在鮮花簇擁的棺材里,曾修遠溫柔地看著她,眼裡的柔情像是要滴出水來,好像素問未死,好像她能感受得到一樣。

站在棺材邊看著素問永遠睡去的容顏,那一瞬間的感覺是萬箭穿心!痛到了靈魂深處卻無法發泄,想哭又發現自己好似喪失了哭泣的能力,張著嘴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任眼淚沖洗著寫滿愴然的臉龐。

慢慢轉過頭,宛若卿,沉坷,祝玄,蕭術謹都站在那裡,臉上各自寫著不同的情緒。

「跪下!」醉歌沙啞著嗓子對宛若卿說。

「我沒有想過要殺素問,是她自己……」宛若卿真的怕了,也再顧不得什麼偽裝,為自己努力辯解著。

醉歌的細絲如閃電一般,刺進宛若卿的膝蓋,宛若卿吃痛,「撲通」一聲猛地跪倒在地!

「歌兒……」沉坷想開口說話,醉歌的細絲卻纏上宛若卿的脖子,冰冷的聲音不帶人間的溫度:「你再多說一句,我一定殺了她。」

沉坷便不敢再說什麼,他亦難過,亦想知道宛若卿做了什麼,為什麼素問會死?

「宛若卿,素問哪裡對不起你?」醉歌努力剋制住就要噴薄而出的殺意,她答應過素問,不會報仇,但她要一個解釋,她要知道素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沒有,是你!」宛若卿尖叫一聲,因為害怕和恐懼反倒使她的聲音分外尖銳,「我已答應不再糾纏公子,一心待沉坷。說好讓公子執掌天下,報我安剎國亡國之仇,可是你!是你!是你讓公子動搖,讓公子愛美人不愛江山,我不過是想讓素問騙你公子選擇了江山,讓你們遠走高飛,不再糾纏公子,可是她……她……」

「她寧死不從對吧?」醉歌接過她不敢說的話。

「我布下千殺陣,本來只想困住她,威脅她帶你離開,可是她竟拚死闖陣,我不知如何停下陣來,我不是故意的!」宛若卿癱坐在地,喃喃著蒼白的解釋。

醉歌恨得將細絲猝然飛出,筆直落在宛若卿喉前,她本已控制住不會再往前,但卻有兩個人同時握住那細絲,一個是沉坷,另一個是蕭術謹。

心便碎得再次不成樣子。

「醉歌,你答應過素問的。」蕭術謹雖然知道這話會讓醉歌將他恨進骨頭裡,可是他卻不能不說,自己中了宛若卿的軟香散,昏睡不醒誤了接親的時辰,好不容易醒來時卻聽到後山的事情,他便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但宛若卿既然掌握了千殺陣,她現在就還不能死。

醉歌,對不起。

醉歌一雙眼睛看著蕭術謹,看得蕭術謹心裡一陣陣絞痛,這樣脆弱無助的醉歌,真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嗎?

「蕭術謹,終究是我錯信了你!」醉歌凄厲的聲音撕心裂肺!他在此刻仍想著他的天下,仍想著千殺陣的用處!她以為,至少蕭術謹會體諒自己此時憤恨欲狂的心情!

「醉歌……」蕭術謹拉住她的手,想說什麼,卻被醉歌冷冷甩開,那眼神似乎不再認識他了一般。

「沉坷你說,素問死自己最敬愛的師兄的獨門絕技下,是何感受?」醉歌竟莫名挑起一絲邪戾到了極點的笑意看著沉坷。

「歌兒你不要這樣!」沉坷神色悲戚,可憐素問一生沒有過過什麼好日子,眼見著和曾修遠兩人正是情意萌生之時,生命卻嘎然而止。

就像是一首本該舒暢悠然的曲子猛地斷了琴弦,正是生命中最燦爛最美好的時光,卻突然鋪天蓋地地湧來了黑暗,他,何嘗不心痛?

「閉嘴!不要再這樣叫我!」醉歌喝住他,「從此以後,我再無你這個師兄!」

說罷抽回細絲,仇恨地看著宛若卿,似要將她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歌兒,此事與我難逃干係,但請放過若卿,我願一死,以贖其罪!」沉坷說完竟要抬手往自己天靈蓋拍去,醉歌眼疾手快地攔住他,幽靈般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著,長命百歲,健康無恙的活著,日日受著良心煎熬,我要你,生不如死!」醉歌低低的聲音夾帶著仇恨狂風的呼嘯,一陣陣掠過沉坷的心間,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歌兒竟會如此恨他!

當年那樣好的三個人,一個死在自己的獨門陣法之下,而活著的反目成仇。

歌兒,我該怎麼做,才能贖清罪孽?當時若不是迷了心竅,我怎麼會將千殺陣教給若卿?怪只怪,自己不聽你的,才害得素問香魂遠逝!

看著四周的人,醉歌突然覺得自己再無法看清他們,這些明明與自己有著千般關係的人們,卻在此刻同時變得模糊起來。

清晰的感覺得到,心裏面所有的柔軟全部隨著眼淚傾瀉而空了,心腸變得比當初更狠更硬。素問你說過,掏空了仇恨,才放得下其它東西。

如今看來,我的心只適合放仇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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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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