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若卿成瘋
「宛姑娘,宛姑娘,那裡去不得啊!」一個婆子跟在一個身著綠衣的女子身後,急得連連叫喚。
那蕭公子已千叮嚀萬囑咐,醉歌姑娘安睡之處外人不得打擾,這瘋瘋癲癲的宛姑娘若闖了進去,還不被他打死啊?自己這條老命也只怕保不住。
沉坷抱住那綠衣女子,對那子說:「吳媽,你下去吧,我來看著她。」
那婆子千聲謝萬聲恩的退了下去,沉坷理了理那綠衣女子亂糟糟的頭髮,不管給她梳得多麼整齊,不出半柱香,總會讓她自己抓得一團糟。
「若卿啊,我帶你去別處好不好?歌兒正在那裡睡覺呢。」沉坷柔聲哄著。
那綠衣女子正是宛若卿。
那日從千殺陣出來,隨緣治好了宛若卿的外傷,卻因為她大腦受傷太重,只能聽天由命,不想她醒過來之後,竟變得痴痴傻傻。
再認不得他們,忘了自己是誰,瘋瘋癲癲只知道笑,跟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一樣,吃飯要人喂,走路不小心還會摔跤,但是對紅色格外敏感,再不愛穿紅色的衣裳。
沉坷看著她這模樣,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難過,欣慰這樣的她至少不會騙人,難過她從此只能懵懂混濁的過一生。
「大哥哥,你要帶我去哪裡?去吃好吃的嗎?」宛若卿歪著頭,一雙眼睛彎起如一彎新月,天真無邪地笑著,真的難以想象在不到半月之前她還是一個一心想復國,嫵媚妖嬈的天下第一美人。
沉坷心中酸澀,他們一行人,死的死,瘋的瘋,昏迷的昏迷,而安然無事的人卻是落一顆殘破得無法再拼湊的心,這樣的糾葛,這樣的老天對他們何其殘忍?
忍得心中苦楚,看著宛若卿,或許如她一般,什麼都不再記得才是幸福,哪怕一輩子這麼渾渾噩噩下去。
拉起宛若卿的手,跟哄個孩子似的說道:「走,哥哥給你去買糖人兒。」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吃糖人了。」宛若卿連連點頭,聽到糖人兒眼裡亮亮的。
「大哥哥,那個睡著的姐姐是誰啊?」
「她啊,是一個很好的人,好叫醉歌。」
「醉歌?」
「你記得么?」
「好像…不太記得,她也是大哥哥的妹妹嗎?」
「是的,她永遠是我的妹妹。」
……
蕭術謹在窗前出神地看著沉坷與宛若卿兩人越走越遠,一陣風吹進來,吹醒了他。關上窗子走到醉歌前面,你要永遠這麼躺著嗎?醉歌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我寧願你恨我罵我,甚至殺我,也不要你一直沉睡不醒啊。你恨及骨髓的若卿已經瘋了,你不應該要起來看一看,她得到什麼樣的懲罰了嗎?
醉歌你聽不聽得見我說話,我說我愛你。
你聽見了嗎?真對不起,一直沒有對你說過這三個字,我現在在一聲聲地說,你若是聽見了可不可以回答我?我帶你去雲遊四海,去看盡人間美景,做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眷侶好不好?
蕭術謹握著醉歌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她就像個精緻的木偶,只睡在那裡,他不知道她聽不聽得見,感不感受得到自己的存在,不知道她是不是餓了,渴了,她不說話不生氣不會笑。
醉歌,你還要睡多久?不要拋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宛若卿手中握著糖人兒,輕手輕腳走進這個誰都跟她說不準進的房間。那個靠著床榻睡覺的男人為什麼這麼面熟?感覺自己好像認識他很久了?也是自己的大哥哥嗎?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宛若卿只覺得腦子裡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卻怎麼也看不清,便乾脆放到一邊不去想了。
而躺在床榻上的那個女子是誰?她為什麼不起來跟自己玩?她喜歡吃糖人兒嗎?
為什麼,看到她,心裡會有奇怪的感覺?為什麼會想要莫明其妙的流眼淚?
「啪」糖人兒掉在地上,碎出一聲脆響,驚醒了蕭術謹,起身看到宛若卿正滿臉淚痕。
「你怎麼了?」蕭術謹問她。
「我不知道,我看見這個姐姐就心裡好難受,像是有蟲子在咬我一樣,疼得我好想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宛若卿一邊放聲大哭一邊指著醉歌,胡亂地用袖子擦拭著臉上的鼻涕眼淚。
蕭術謹聽她這樣說,眼睛一澀,宛若卿失去了記憶,可是許多以前的感覺卻仍然留在她頭腦里,就像她現在特別親近沉坷一樣。恐怕她看到醉歌會難過,是因為往日也為自己的所做所為感到後悔。
可是若卿啊,一切都晚了。
「你過來看看她,看你記不記得她。」蕭術謹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宛若卿看著醉歌心中說不明為什麼難過,有些害怕,磨蹭了片刻才往醉歌走去,靠在榻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姐姐你為什麼一直在睡覺?是不是我不聽話,姐姐你不理我?姐姐,為什麼卿兒看見你心裏面像是有蟲子在咬我?我做錯事了嗎?」
「卿兒乖,卿兒以後買糖人也給姐姐買?姐姐不要睡覺覺了哦,大哥哥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呢,姐姐起來和我一起吃啊?卿兒不會惹姐姐生氣的哦。」
宛若卿一邊說著一邊拍著醉歌的手,但是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雖然她努力用袖子在擦拭。這種無故流淚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心裡被蟲子咬的感覺輕了許多。
蕭術謹看著這樣的宛若卿,若當時她在清醒時能這般該有多好?嘆息著又看向醉歌,卻驚訝地發現醉歌眼角划落一滴淚!
一個箭步衝過去,倒把宛若卿嚇了一跳,只捧著醉歌的臉急切地說著:「醉歌,醉歌你能聽見對嗎?你聽得到我們說話是不是?如果你聽得見,醉歌我求你,你快點醒過來,你睜開眼睛來看看我,醉歌,你已經睡了很久了,醒過來好不好?」
可醉歌只划落那一滴淚之後,再無任何其它反應,哪怕是宛若卿再怎麼跟她說話,也不見醉歌有何動靜,蕭術謹頹然地背靠著床榻,握著醉歌的手緊緊的。
隨緣說,醉歌是自己不肯醒過來。所以醉歌,你真的不想再睜開雙眼了嗎?還是覺得看厭了這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