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連環命案
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
這事件無可厚非便鬧到了德曼的耳朵里。
當時,聽到又死了一人,洛伊立即便問了衙役死者的身份。依然是仁愛村,死者名叫喜興,是瞻星徒福雨的爹。各人自然驚詫,又各自有不同的反應,流雲激動起身,當即便要跟那衙役出去,一時省悟,又不知從何入手,茫然地回頭看著洛伊。洛伊皺眉,低頭不語,這事情到現在愈發的詭異,一時之間,也是迷茫。毗曇握了握洛伊的手,半帶安慰的語氣:「我和流雲去仁愛村,你先入宮面見公主。」
德曼得知了這件事情,也是一籌莫展,凝神細思了一會兒,才略微抬了抬眉,卻問:「你怎麼想?」
洛伊卻沒有如往常一般,輕易地就開口,而是沉思良久,依然還是未展的眉眼,猶豫的口氣:「這次事件,實在是有些詭異。東原的姐姐被殺,動機尚不明確,但是他的父親被殺,顯然是因為無差別殺人,因為當時,縣令也好,村長也好,包括死者,都是自己挑選的茶碗,卻只有一個茶碗有毒,被東原的爹挑到顯然是巧合。但現在,又有一個瞻星徒的家人死亡,死因與前兩個死者並無相異,這就讓人深思了,我想,這是針對瞻星徒開展的連環殺人事件。」
德曼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了洛伊的猶豫,點了點頭:「所以,你覺得很矛盾,既然是無差別殺人案件,為何死的,偏偏又都是瞻星徒的家人?真是前後矛盾。」
「對。」洛伊又沉思了一會兒,前前後後有太多事,實在是一時也理不清楚,但是,對於這個村子,本身也有所疑問,便最直接地提了出來:「公主,這件事情如果與瞻星台有關,能不能,交與我們來查探?」
德曼聽了,瞬息之間便在心中衡量了一遍,王室一般是不願插手刑事案件的,但此次事件,如果真如洛伊所說一般與瞻星台有關,自己也是不能忽視。再加上,洛伊與流雲,在許多事情上都是特別的淡然,如今對此事卻異常關心,她們,已經開始漸漸融入新羅,這也是一件好事。
於是當下便同意了,頒了詣旨,任命無名之徒的毗曇全權負責偵查此案,洛伊與流雲從旁協助,務必將仁愛村的命案昭然開示,以還無辜百姓一個公道。
洛伊凝重領了旨意,再說:「殿下,我有一疑問,雖然可能與命案無關,但是還是想知道仁愛村名字的來歷,希望殿下能協助。」
「這是小事,我這就去問那戶部令,必當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德曼含笑,心內不由得也疑惑起來,如若不是洛伊提起,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仁愛村的村名的確是與眾不同。
第三個死者喜興,年三十,娶妻余氏,有一子,便是福雨,與東原與熙雄同為瞻星徒。死者生性暴躁,又好賭,所開罪之人不少,余氏倒為賢惠之人,皆因嫁了這麼一個好賭又愛怒的丈夫,倒是受了不少閑氣挨了不少毒打,今年雖才二十有五,卻是面色蠟黃,身體孱弱,竟然有了下世的光景。
縣令得報仁愛村又生命案,又怒且急,帶著一班人馬踏著夜色,飛趕到仁愛村,親自將一眾村民們集合起來,挨個質問。
經過仵作的一番查驗,死者果然是服用了斷腸草之毒,奇異的是他明明與家人共用的晚餐,余氏與福雨毫髮無傷,他卻中毒死了過去。
縣令於是扣了余氏,細細查驗其家中之餘糧、器物,總算髮現了死者家中,也有與村長相同的粗瓷茶具一套,一壺四碗,卻因死者生前失手,打了一個,現在餘三,而死者死前也曾飲了粗茶,在三個茶碗中皆發現了毒物,縣令除了對余氏嚴刑拷問,一時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等洛伊帶著王命趕到之時,余氏已經被用了拶指刑,一雙手血跡斑斑,慘不忍睹。毗曇與流雲卻不見人影,洛伊不忍再看,對縣令宣了王命,淡淡地說:「這件案子由我們來負責,這余氏可有什麼嫌疑?」
「死者是中毒而死,我們也在他死前所用的茶碗上發現了毒物,余氏嫌疑最大,因此,,,,,,」
「又是茶碗?」洛伊略皺著眉,看著癱軟在地上,披頭散髮的余氏,道:「將她扶起來,讓她好好回話。」
縣令自然不敢違抗,著衙役將余氏扶坐在木椅之上。
「你實話實說即可,無須緊張。」洛伊直視余氏的眼睛,口氣和軟,而面容嚴肅。
余氏先是鬆了一口氣,但也不敢怠慢,艱難地點了點頭,等著洛伊問話。
「你與死者喜興是何關係?」洛伊款款地站著,緩緩地道。
「他是奴婢的丈夫。」余氏稍稍平靜了一些,身子停止了顫抖。
「死者平時常常飲茶么?」洛伊又問,語氣平和卻不失威嚴。
「晚飯後,他都要喝上一碗茶,村子里村民們本來都沒有這習慣,他因為能做一手好的木工活,經常也去那些大戶人家,便學了這喝茶的習慣來。」余氏諾諾地說。
「今日,可有外人去了你家?」洛伊再問,她已經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事,不過面色如常。
「這肯定沒有,當家的今日才趕回來,一看村裡死了人,就在外面瞧了一天的熱鬧,福雨從瞻星台回來后,和我一直待在家裡,後來,吃晚飯的時候當家的才回來,吃了飯,他依舊泡了壺茶,才喝了一碗便倒在了地上,就這樣斷了氣。」余氏說起這一段,仍然心有餘悸,唇色蒼白。
「你說他趕回來,他究竟從何處趕回來!」洛伊問。
「前幾日,村長請了我們吃飯,給當家的介紹了個活兒,在外村兒,當家的在外面欠了人家不少賭債,見有了賺錢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於是吃了飯就趕著去了,一連幾日都在外村做活兒,今日才回來,沒想到,,,,,,」說到這兒,余氏哽咽了兩聲,落下了淚來。
「你丈夫不在家時,他那套茶具放在哪裡?」
「平時都收在碗櫥里,那兩套茶具是有次做活兒的時候東家送的,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在我們鄉下人的眼裡已是金貴了,當家的得了后,巴巴地送了一套去村長那裡,村長落了他這個好處,可不才到處給他打聽著有沒有木工活嗎。」
聽了這些,洛伊心中已經有了些看法,不過卻面色如常,繼續她的問話:「你丈夫是什麼時候送了村長茶具的?」
「大概有半年了吧,還是今年夏天的時候。」
洛伊聽了,垂眸沉默了一會兒,驀地抬眸,往前走了幾步,目光凌厲地盯著余氏,口氣又重了幾分:「那日你們去村長家吃飯,可曾出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比如說,摔碎了他們家的茶碗?」
縣令聽洛伊用這麼嚴重的口氣問了這麼一件事,心中很是孤疑,但余氏聞言卻是大驚,生生在洛伊的逼視下,往後退了一步。
「你自己想必也明白,現在你的處境非常麻煩,還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事情嗎?」洛伊嘴角蘊了一絲篤定的笑容,目光灼灼一直沒有離開余氏的臉。
「大人!」余氏雙腿一軟,跪了下來:「那天,村長夫人一直在廚房忙著做飯,當家的與村長在堂屋喝著茶,後來,村東頭的兩個村民不知道怎麼就發生了矛盾,打了起來,有人來叫村長,村長便去了調解。當家的依然一個人喝著茶,也不知怎麼的,手一滑,就摔了一個茶碗,我們當時就慌了,在村子里,被別人摔了碗可是大凶之兆,怎麼敢讓村長知道呀。於是當家的就跟我說,讓我從家裡拿了一個茶碗過去,反正兩套茶具都一模一樣,村長也不會發現。」
「摔了碗是大凶之兆,這是怎麼回事?」洛伊眉頭略皺,看來更加嚴肅。
「兩年前,老村長六十大壽,請了村民們過壽,當時人多手雜,也不知道是誰摔了個碗,可是就在當晚,老村長全家十二口全部暴亡,家裡的碗全都被砸碎了,滿地的鮮血慘不忍睹,就連老村長的鄰居,就是打了幾十年光棍的福全也被嚇瘋了過去,沒多久就掉進河裡淹死了。這案子一直沒有告破,沒有一個人知道老村長全家是被誰滅了門,大家便都相信了巫師的話,就是如若被別人在自家砸碎了碗,就會觸犯碗靈引來滅門慘案,,,,,,」余氏戰戰兢兢,越說到後來越是面無人色,最後乾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洛伊嘆了一口氣,命衙役們先將她抬了下去,找了郎中來瞧她,才抽出空來問起縣令流雲他們的去向。
原來流雲與毗曇一到仁愛村,並沒看那縣令審案,而是直接去搜了巫師的住處,之後又問了村民們一些話,最後聽說洛伊來了才過來會合。
洛伊說了一遍余氏所言,卻先不說自己的推理,只問流雲與毗曇的看法。
「東原他爹的死,讓我們以為兇手是無差別殺人,看來並非如此。」毗曇立即說:「東原他爹的死只是個意外,兇手真正想殺的人,是晚上的死者——喜興。」
「可是,東原他姐姐的死又當如何解釋?」流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臉迷惑。
「兇手最先應當是在喜興的茶具上下了毒,但他沒想到喜興臨時去了外村,兇手等了幾日沒聽說有命案發生,才找了機會在東原姐姐的食物里下毒,仵作也已經驗明,東原的姐姐的確是吃了晚餐后立即中毒死亡的。」毗曇抱著手臂,一邊想,一邊說:「碰巧的是喜興幾日前打碎了村長的茶碗,為了個什麼狗屁巫師說的凶兆,用自己被人下了毒的茶碗偷偷替了,就這麼毒死了東原他爹。」
「然後他今天碰巧回了村子,吃完晚餐后喝了碗茶,那茶碗在數日前已經被下了毒,因此,就被毒死了。」流雲介面道:「就造成了這一日的三起命案。」
「我的推斷也基本如是。」洛伊點了點頭。
「肯定是那巫師!」流雲喊道:「別忘記了兩年前還有一件滅門的慘案,被那巫師說成了什麼觸犯碗靈。」
「這都什麼人?真以為摔碎個碗會死這麼多人?」毗曇不可思議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未必如此。」洛伊卻說:「大家雖然迷信,還不至於到這地步,否則,怕是沒有人敢請客回家吃飯了,只不過因為老村長的事,都有些忌諱而已。那喜興在村長家做客,摔碎了茶碗,當然是怕犯了忌諱得罪了村長,拿個一模一樣的茶碗來頂替也不足為奇。東原他爹是怎麼死的村民們也不知道細節,否則,喜興也不敢用自己那套茶碗來喝茶了。」
「這個我問過縣令,他並沒把東原他爹如何中毒透露給除我們以外的人,當時他們在談話的時候,讓衙役們把村民們隔開了,村民們並不能接近村長家。」流雲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如果讓喜興知道了,也不至於白白讓他喪了命。」
「奇怪的是,殺人動機究竟是什麼?意外而死的東原他爹不算,東原的姐姐和喜興又有什麼關係?」毗曇不解。
流雲也滿是疑惑,想了會兒,猶猶豫豫地說:「不會是情殺吧?不可能!看那巫師的樣子不能與喜興爭風吃醋吧?」
洛伊聽了,與毗曇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笑得流雲有些難為情,胡亂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也跟著他們笑得一臉尷尬。
「流雲剛才的話提醒了我們,我們應當叮囑村民們,這幾起命案都是毒殺,必須讓他們留意。另外,讓仵作們全面檢查村民們的食物和用具,防止再有案件發生。」笑過之後,洛伊恢復了嚴肅。
「你是懷疑,兇手還會繼續殺人?」流雲驚諤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洛伊沉重地點了點頭:「毗曇,安排些人打探巫師的去向,現在他的嫌疑最大,我們不能大意。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更重要,你要挑幾個無名之徒,需要心思靈敏之人,隱密地注意神女們的動靜。」
「洛伊!」流雲不由得驚叫:「你懷疑,,,,,,」
「是的。」洛伊淡淡地說:「比起巫師,我更懷疑的是神宮方面,再等兩天,也許我就能更加的確定。」
流雲與毗曇都沉默了下來,尤其是流雲。雖然,她對渺依並無太多好感,不過畢竟和她處了那麼些時候,見她也不是心腸狠毒之人,如若她真的連這樣的事都做了,倒真不知是可嘆還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