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生之小時候

1982年2月9日，中共中央發出《關於進一步做好計劃生育工作的指示》，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政策，這段時間的農村，很多牆壁上都寫著晚婚、晚育，少生、優生，少生快富等標語，而國家人民整體觀念還是比較守舊，重男輕女的思想依然存在。計劃生育政策帶來的一個後果則是十年後男女比例失調，二十年後開始出現光棍一族，三十年後湧現出大量的光棍村，五十年後全國人口老齡化問題嚴重影響社會發展。

任流生就在政策執行的四年後出生，位於西部貧困地區的桂中市一個小山村中，村裡家家戶戶住的房子都是黃泥砌起來的牆，房頂則是瓦片一片一片順著疊放起來。村裡有三百多戶人家，一條河經過村裡，方便了灌溉圍繞在村莊四周的農田，卻也在暴雨多發的季節帶來了洪水猛獸般的災難。

看到第一胎就是個男嬰，父母和家族裡的人都非常高興，畢竟有了傳根骨肉，有了養老的依靠。出生之前，每個初為父母的，應該都會猜測這胎出生是女孩還是男孩吧，那種期待與忐忑不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只是不知道如果這時候任流生是個女嬰，結局又會是怎麼樣。

村裡第一胎看到是女嬰丟棄荒野的也不是沒有，相對的，也有一戶好心的人家可能是在哪個地方撿到了一個女嬰，帶回家撫養長大了，而那一戶人家第一胎生的就是女孩，第二胎生的才是男孩，撿到的這個女嬰的時間是在男孩出生之後，而且囑咐了村裡人，不要跟女嬰說她的身世，直到現在，女嬰已經長成二十多歲的大姑娘，在外地結婚生子，經常回家，對養父母孝順有加，兄弟姐妹相親相愛，也許，這就是對於當初善舉最好的果報。

有了任流生第二年，他的弟弟出生了，這在村裡也是很平常的，即使交超生的罰款，也願意多生幾個孩子，村裡一般都會要兩三個孩子，一個或者四個以上的反而比較少。有了兩個男孩的父母高興的表情在最初的兩三年時常溢於言表，相對於同族的表兄妹，有些生的兩胎都是女孩，在當時來說，實在好很多了。

可是，誰又會想到，在二十年之後，家裡有女兒反而更好呢，因為男女比例失調太嚴重了，男多女少，而且女兒的更貼心，隨著社會的發展，女兒不再像舊社會那樣，嫁出去的人就像是潑出去的水。

小的時候，每個人都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好奇太陽為什麼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而第二天卻不是從落下的那一邊升起來，好奇天上有沒有另外一群人，神仙是不是住在雲彩之上，還是很高的空中也有一層跟我們一樣能站著的地面，如果天空破了一個洞，會不會一直有水不停漏下來，就把我們都淹死。好奇螞蟻的生活是怎麼過的，所以能堅持幾個小時去看一群螞蟻不斷地跑來跑去搬細小的米粒。

好奇我們是怎麼來的，因為看到比我們大的哥哥輩，叔叔輩，爺爺輩，蒙朦朧朧中似乎知道了我們身體以後長大的軌跡，而對我們的出生卻是沒有看到先例，父母自然是不會對我們說起這些事的，想著畢竟還小，也說不清楚吧。所以，只有七八歲的任流生和一幫小夥伴們就相信了一個老師玩笑式的說法——他是從天下掉下來的。想想真是好笑，那時候的他們已經有了從高空掉下來肯定會死掉的常識，卻更願意相信有些人的出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小學之前，任流生童年的記憶已經保存得不多，只剩下一些模模糊糊的感覺，像是發生過，卻又不能確定。記憶里最早的一件事，也是自己第一次決定自己的事，因為小時候的任流生很害怕跟一堆陌生人在一個教室里，父親早上送任流生去上學，上課的時候，別人不動任流生也不敢動，到了下課，就直接跑回家了，再也不想來上課。

這樣兩三次，父親直接問任流生還要不要上學，任流生回答不想上學。看著不想上學的任流生，父親很無奈，寄托在他身上的高中夢想，還沒開始似乎就碎了，聽到他這麼回答，就給任流生休學了一年，還好下一個學年，任流生不再害怕，開始和別的小孩一樣正常上小學。

在二年級時候的一天晚上，父親檢查任流生的語文作業，讓他讀一遍今天上過的課文，任流生有些字沒記住，讀得也不通順，父親覺得任流生有點不爭氣，就讓任流生抄一遍今天新學的課文。任流生打開作業本，一個字一個字的抄下來，眼淚也在不停無聲地流下，爺爺奶奶見這樣子，勸說了父親，才不用抄完整篇課文。

上小學的前四年，任流生和一幫男女小夥伴們都玩得挺好，性格開朗，跟別的小夥伴相差不大，一二年級的時候成績偏下，可能是因為天生膽小，怕見生人，三四年級以後，成績趕了上來，但性格倒是變化不大。平常也跟同班的同學出去玩，跑到村邊的後山，看著一片藍色的懸崖絕壁，去爬樹摘果子，用彈弓彈射樹上鳴叫的知了。

印象中，任流生跟同村人接觸最多的一項活動是扳紙角，用舊書本折成一個小正方形的紙板，他們叫紙角，先是兩人石頭剪子布，輸了的要先把紙角放在地上，讓對方用他的紙角往地上拍，如果把另一個人的紙角拍翻了過來，那個紙角就會屬於他，然後輪到另一個人再拍。沒有娛樂項目的小孩子，這項活動差不多全村的孩子都參與了，甚至一些大人。很多小孩子輸得把不用的書本都折成了紙角，不過就算不折，他們以後應該也用不著了。

數學考試經常得滿分一百分，這讓老師感覺任流生像是個聰明的小天才，成績突出本來是好事，只是對於膽小怕事、性格軟弱的任流生來說則是災難。二三年級的這兩年，在學校上課有一半以上的時間，任流生每天都要至少哭上一次。班上幾個調皮搗蛋的同學經常抄任流生的作業，甚至直接提出讓任流幫他們寫作業，他們則在教室外面玩耍。偶爾還會給任流生買吃的，雖然只是一毛錢的東西，不過那個時候，任流生連一兩毛錢的零花錢都沒有。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像是逆勢生長的野草擁有著頑強的生命力，任流生的成績越來越好。

六年級的時候，任流生已經是老師眼裡最有希望考進城關中學的學生。為此還進行了家訪，讓家裡人別讓任流生干太多活，多給予他一些時間複習，任流生的叔叔爺爺自然很高興地答應了老師。

任流生在平常的一場作文練習中，寫了一篇比較出彩的作文，具體內容已經記不清，印象最深的是一句話：「同學之間應該互相幫助，把別人的事當成自己的事。」那時候任流生能接觸到的課外書很少，已記不清任流生是從何冒出這樣的句子。語文老師還讓全班同學把任流生的這篇文章都抄了一遍交上去，只有一個女同學她自己重新寫了一篇作文交上去，也得到了老師的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