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妖孽縣令
清河縣。清風茶樓。
女扮男裝的獨孤靈將佩劍放在桌上,默默地品茗。因為胃口不佳,只點了兩碟素日愛吃的點心。連日漫無目的地策馬奔走,人與馬都有些乏了。此刻,她在二樓吃點心,小二牽了她的駿馬去後院喂草料。
憑欄俯瞰,但見清河縣百姓安居樂業,街道商賈如流,與沿途所見大相徑庭。
安史之亂爆發后,觸目所及,皆是斷壁殘垣以及流離失所的難民。即使經過縣城小鎮,也能看到許多戰後遺留的痕迹,比如對於戰馬的恐懼,比如重建家園的艱辛。大多數百姓面黃肌瘦,衣衫襤褸,謹小慎微,辛苦勞作。但這小小的清河縣卻仿若世外桃源,呈現一片難得的安寧。
獨孤靈悠悠地收回目光,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那雙靈動清澈的美眸又不自覺泛出晶瑩的淚光。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低頭一看,行人小販奔走呼救,馬嘶吼,人驚叫,雞飛蛋打,孩童哭喊。
「土匪來了,土匪來了……」店鋪紛紛閉門,行人紛紛躲藏。果然一隊土匪縱馬而來,見物就搶,見財就奪,一陣風捲殘雲似的劫掠。
「找死!」獨孤靈抽出佩劍,縱身下樓,劍鋒直指為首的那名年輕俊朗的劫匪。
那名劫匪身子往後一倒,避過這突如其來的一劍。緊隨其後的另兩名劫匪見狀,趁獨孤靈落腳未定之際,即揮劍左右夾攻。
獨孤靈勉力架住這二人凌厲的劍鋒,著地時狼狽地倒退了好幾步。那驚人的力量震得握劍的虎口陣陣疼痛。
為首那名年輕俊朗的劫匪發現來人只是三腳貓功夫,嘿嘿笑著,喊道:「地虎、山豹,這不自量力的傢伙讓我來收拾,你們快去取財,速戰速決。」
說完並不廢話,直接揮劍便砍。十幾個回合后,「哐鐺」一聲,獨孤靈的佩劍被震飛出去。她暗道不妙,難道平生第一次行俠仗義就要死於非命?那劫匪亦不容她喘息,一招比一招凌厲,緊迫不放。瞬間,劍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他似乎並不願殺人,只攥著她往上一躍,躍上清風茶樓那高高的樓頂。劫持著她觀望樓下的一切。看來,這劫匪不僅武功不弱,輕功更出色。
此刻,街面上早混亂成一團。眼看這伙劫匪就要得逞。幾大袋財物跨上了馬匹,十幾個人躍上馬就要飛奔而去。
豈料,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白色的人影如閃電般飛馳而至,擋在了這群劫匪的面前。只見他運起真氣,舉起雙手一擋,那十幾匹馬竟然生生定住,甚至往後倒退了好幾步,發出驚慌的嘶鳴聲。
再看時,劫匪已是人仰馬翻,個個中傷倒地,唉唉直叫。
獨孤靈簡直看傻了眼,這世上竟有這樣的武林高手。驚嘆未定,那白影一晃,已至跟前。
「哼,要來清河縣搗亂,得先問問我司徒羽答不答應!」磁沉的聲音那麼好聽,帶著一種桀傲不遜的味道,一雙狐狸般妖魅狹長的桃花眼閃過一抹殺機,劫匪架著刀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
他倒聰明得很,自知不是對手,突然一把就將獨孤靈推下了樓。自己則飛身而去,救他的兄弟。
獨孤靈忍不防被一掌推下,驚叫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往下墜落。還沒想到臨死前該想的事,一道白影已閃電般飄至眼前,而自己已穩穩落入那人懷中。
輕旋幾圈著地,白袍男子不經意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年,不禁愣住:世間竟有這樣絕美的少年。
而獨孤靈更是看呆了,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只見立體的五官俊美非凡,一雙狹長的妖魅桃花眼閃爍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讓人不自覺就要跌入進去。稜角分明的薄唇向上揚起,似笑非笑。那玩世不恭的樣子,叫人摸不清底細,卻帶著一股致命的吸引力,邪魅無比。
四目交接中,兩人都有些失神。直至聽見逃跑的馬蹄聲。兩人才恍從夢中驚醒。
司徒羽冷笑一聲,放開獨孤靈,「咻」一聲不見了。
擒賊先擒王。司徒羽直追那為首的年輕俊朗的劫匪,將他劫下馬來,點住了穴道。轉眼,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十幾個劫匪無一倖免。
獨孤靈上前雙手抱拳道:「這位大俠,多謝救命之恩!我們把這些劫匪扭送縣衙,報官吧。」
司徒羽抹開一絲譏誚的笑:「不必。」
「不必?」獨孤靈一愣,「為什麼?」
他的笑意更濃了:「因為……我就是縣令。」
「司徒大人,好樣的!」
「對,有司徒大人在,我們什麼都不怕!」
「敢來我們清河縣搶劫,也不打聽打聽,清河縣是誰管轄。真是向玉皇大帝借膽了!」
「對啊,誰不知道我們司徒大人武功高強,熟識兵法,歷來經過此地劫掠的叛軍都是有來無回,何況區區幾個落草為寇的劫匪呢!」
「哼,該死的土匪,敢來清河縣,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獨孤靈驚訝地發現,不知什麼時侯,那些抱頭鼠竄的老百姓又全都出來看熱鬧了。酒樓店鋪全都重新開張,攤販也紛紛整攤做生意。
司徒羽逍逍遙遙地邁步往前走,一付玩世不恭的樣子,對百姓的議論褒獎似乎充耳不聞。他的身後,十幾個衙差押著三個劫匪,還有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一時間,百姓義憤填膺,夾道擲石頭,扔爛菜葉,此起彼落,打得那三個被綁的劫匪灰頭土臉,鮮血直流。
「我們去看看這案子怎麼審吧。」
「對,我也去。」
「我也去,今日索性不做生意了……」
獨孤靈不禁邁開腳步,跟在隊伍後面,來到清河縣縣衙大堂。
司徒羽昂首疾步躍上大堂,大堂正面掛著「明鏡高懸」匾額,大堂抱柱聯是:「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對仗工整,正氣凜然。
獨孤靈隨著一幫百姓擠在大堂門口。只見司徒羽一拍驚堂木,左右衙役高喊:「威武」。司徒羽冷眼掃視堂下的匪徒,開言問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為首三名匪徒你看我,我看你,均不開口。
「不開口,那就要大刑侍侯嘍。」司徒羽的手作勢抓向令簽筒。
「對,大刑侍侯,他們砸了我們好多東西。要不是跑得快,小孩都快被踩死了,打死他們。」百姓氣憤地喊出來。
司徒羽手一揚,百姓們全都噤聲,竟沒人敢再說一個字。
可這三個劫匪依然不言不語,毫無懼色。
司徒羽反倒讚賞道:「好樣的,倒有寧死不屈的凜然。你們真不說?」
堂下依然無聲。
司徒羽點頭道:「好,你們不說,本官來說。你……」
他的手指向跪在中間的那個年輕俊朗的劫匪道:「你叫天龍,萬山縣捕頭的兒子,可惜萬山縣縣令是個貪官,因你爹不肯與他同流合污,竟構陷他入罪,將他斬首。你娘悲傷過度,不久也魂歸九天,留下你孤身一人,從此憤世嫉俗,痛恨天下貪官。你仗著當年你爹教你的拳腳工夫,又擅于飛檐走壁的輕功,就糾結了你這兩位無父無母的結拜兄弟,也就是地虎和山豹,佔山為王,做起了劫匪的營生。對不對?話說回來,你這二弟和三弟本事也不小。地虎擅長地遁之術,山豹則擅長奔跑,跑起來比一匹汗血寶馬還快,對吧?」
堂下三人面面相覷。
天龍終於淡然一笑,開了金口:「沒想到你會知道這麼多。」
司徒羽點頭:「本官還知道,自從你佔山為王之後,只劫掠途經的貪官污吏。如今時局這麼亂,我想你若不是不得已,也不至於下山劫掠百姓。好在你們只是劫財劫物,並未殺人。」
天龍苦笑:「英雄也要為五斗米折腰,何況我們。如今各處都忙著打仗,有的為**打仗,有的卻加入了叛軍,比如萬山縣縣令萬榮春。」他說到「萬榮春」這三個字時,雙眼似乎要噴出火來。
這就是司徒羽想要看到的反應。
「好!」司徒羽倏然站起身,「懂得恨就對了。如今,萬榮春效力於安慶緒,如果你想報仇,就隨本官去保睢陽吧。」
「保睢陽?」整個縣衙的人都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