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深淵之惡魔(2)

亞克斯和他的夥伴們這時正沐浴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即使身為亡靈的法師和具有精靈血統的凱諾兩人擁有夜視能力，但卻對環繞著自己這一堆人身邊的黑暗毫無辦法，這是魔法所造成的。

「噢，該死，誰踩著我的腳了！」

黑暗中傳出了矮人弟弟傑克森一聲忿忿的咒罵，身邊隨即便傳出了半精靈不好意思的一聲訕笑。沒有辦法看清黑暗中的事物，靠得很近的冒險者們倒總是發生「踩踏事件」，身材比較矮小的矮人兄弟則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拜倫拎著自己的手劍和匕首警惕在隊友的周圍，因為看不見，他只能靠著自己敏銳的感覺了。雖說黑暗是盜賊最有力的幫手，但在這個不熟悉的魔法師地盤，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相比較之下，無所事事的法師就顯得很輕鬆了。

亞克斯拿著自己的法杖跟在蒂娜的身後，身邊隱隱有著看不見的氣流在拂動著。

「滋生於罪惡的黑暗，

拂曉的晨星，

永生於血腥之中。」

法師嘴裡念叨著略帶押韻的句子，引起了夥伴的一陣驚奇。

「我說亞克斯，沒想到你還有做吟遊詩人的潛質呢。」凱諾在前面調侃著。

「過獎了。」法師微微一笑。

一行人中就屬兔子阿倫最舒服了，一路上這傢伙除了吃就是睡，又沒有碰上比較艱難的戰役，兔子就一直趴在了亞克斯的肩膀上。陷入熟睡的時候，這傢伙嘴裡還咂吧咂吧幾句夢話：

「拜倫，找個時間我們去偷窺美女。」

繞是盜賊臉皮厚得可以，也被兔子這句話弄得面紅耳赤，所幸在黑暗中並沒有人看得到，倒是艾夫斯聽到之後大笑了一陣，被拜倫敲了下腦袋也就閉上了自己的嘴。

「我們是不是一直在繞圈子？」一直在黑暗中沉默的女騎士停下了腳步，身後的法師一個不留神撞到了她的身後，然後有些尷尬地退離了幾步。

蒂娜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我剛才在這裡放了個石子，現在又碰到了。」說完，女騎士從地上摸索著把石頭撿了起來，然後鬆開了手，黑暗中傳出了很清脆的撞擊聲。

「結界啊，麻煩了。」目前隊伍里唯一對結界有發言權的傢伙一聲麻煩過後就沒有說任何話了，黑暗中突然安靜得可怕，可以清楚地聽到冒險者們各自不一的呼吸聲以及法師身上瀰漫著的呼呼的氣流聲。

確實，從第二層進來的時候，亞克斯他們已經在這片黑暗中行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卻沒有碰上任何一個伯爵所派遣出來的敵人。事實上，在這片黑暗之中，冒險者們壓根就沒有碰到過除他們幾個外的其他的生物，這不得不讓人感覺到疑惑。

「沉默吧，安靜將會給你們帶來死亡，哈哈。」在不知道何處用魔法窺視著眾人的笛瑪爾伯爵在心中獰笑著，「沒有人可以阻攔我的魔法實驗，就算是拿到了傭兵王寶藏的你們也不例外。」

這位伯爵的身後，一個繁雜的魔法陣正閃著幽幽的光芒。伯爵突然轉過身，拿起來擺放在身旁桌上的窄口玻璃瓶，走到了魔法陣旁邊。他擰開了蓋子，把裡面的藥劑倒了出來。暗綠色的魔法試劑沿著傾倒的瓶口一點一點地滴在了魔法陣上，妖異的紅色光芒順著法陣的輪廓一閃而過。

「遊戲時間，開始了。」

處於黑暗之中的冒險者們並不知道笛瑪爾伯爵的所作所為，這時帶頭安靜下來的法師開口了，傳出唇外的並不是眾人所能夠明白的通用語或者其他的語言，而是一陣急促而又頓挫的古代語：

「復薩挪位庫.達爾曼多.西里斯」

就在眾人所期待著亞克斯的魔法能夠將黑暗驅除的時候，法師發出了一聲無奈：

「沒用，構架出這個結界的施法者能力太強了，我破除不了。應該是笛瑪爾傢伙藉助了什麼道具才弄出來的，否則憑藉他鍊金術士的能力是不足以施展出來的。據我所知，我們所處的這個結界只有高階的專精法師才能夠施展出來。」

「那怎麼辦？」傑克森緊張地問。

「等……」亞克斯聳了聳肩，雖然黑暗中其他人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不過法師這樣做最直接的導致了正睡覺的兔子從他肩膀上摔了下去，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

「痛！」

「抱歉，我錯了。」

法師不好意思地蹲了下來，在地上摸索著把兔子拎回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開口繼續說道：「剛才已經感覺到了，這個結界並不是每個時刻都力量充足，在某些時刻結界的力量會突然衰弱下去，這應該是笛瑪爾並沒有足夠力量操控它的緣故。」

亞克斯的話剛一說完，便聽到從銀髮劍士身上傳出了聲細長的鼾聲。他一個白眼，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兩位矮人歡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腿剛好也走累了，然後啪啪兩聲坐在了地上，拿起懸在腰間的酒袋，咕嚕咕嚕喝了起來，完后，發出幾聲享受的讚歎聲。

法師也沒有閑著，讓蒂娜和拜倫在半精靈和矮人附近坐了下來，自己則在夥伴們的附近摸索著布下了一個小型的防護型結界。

雖然實際情況是亞克斯並不是特別擅長於結界的布置，不過這位在古魔法法陣里下了不少功夫的亡靈魔法師還是用幾個複合的小法陣將同伴們保護了起來，他還在周圍放上了幾個陷阱型的觸發魔法。

即使看不見法陣發出的淡淡光芒，但法師還是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夥伴們周圍傳出的魔法能量。他鬆了一口氣，坐到了蒂娜的身邊。當然，後面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亞克斯在周圍布上結界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黑暗中兩個矮人又開始了他們每天必不可少的爭論，這次的引起爭議的是他們兩個的鬍子。雖然亞克斯從來就不認為這有什麼好比較的，但顯然矮人兄弟倆並不贊同，為了他們的鬍子誰長誰短，這對活寶兄弟又開始戰鬥了。

盜賊百無聊賴地坐在半精靈的身邊把玩著自己的匕首，他打了個哈欠，聽著凱諾的鼾聲，他也忍不住想睡覺了。亞克斯和蒂娜兩人背靠背坐著，聊著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

許久，結界的力量終於開始衰退，法師的眼瞳中閃過一絲興奮的火焰。他立刻拿著法杖站了起來，身邊的蒂娜也一同站起，拔出了劍鞘中的聖維倫亞，充沛的神聖力量瞬間涌了出來。

「開始了，娜娜。」

亞克斯的法杖上開始閃現起淡藍色的雷光，逐漸凝聚，在杖頭上形成了一個威力龐大的雷元素球。旁邊的蒂娜的劍尖上也凝聚起了神聖力量的能量球，磅礴的力量一下子充斥整個黑暗的空間。熟睡和打鬧中的其他人也立刻被這兩股給人完全不同感覺的龐大能量給驚動，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顯然什麼也看不到。

「別看了，看不見的，這裡只有他們兩個才可以同時把力量凝聚到一處。」兔子懶懶的聲音從黑暗裡傳入到了其他人的耳中，「要是想的話，他們兩個是可以心靈相通的。」

「難怪剛一碰見蒂娜她就說她是亞克斯的守護騎士呢。」拜倫又往兩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雖然能夠感受到那裡傳來的力量，也可以感受到作為力量源頭的兩人，可是怎麼也看不見的那種阻礙感讓他不得不佩服那位鍊金術士伯爵，連這種誇張的結界都弄得出來。

「閉上眼睛。」

亞克斯在釋放力量之前提醒了夥伴們一聲，在和蒂娜等待了片刻之後，法師的精神力觸角已經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了結界力量的薄弱。

「躍躍的雷鳴……蒼穹的利刃……劃破隕落之天幕……」

法師念叨起急促的咒語，杖頭上的那團雷元素球也被流淌在銀灰色血液中的力量給拉伸、塑形，逐漸形成了一把類似於騎士長槍的槍型物，靜靜地漂浮在黑暗之中，散發著沒有人能夠看見的藍色幽光。

「破裂吧，雷神之刃！」

短促的咒語落下了最後一個高高在上的音調，在亞克斯的控制之下，藍色的雷槍在黑暗中拉出了一道深藍色的軌跡，槍身周圍的滋滋火花聲被因為極速而產生的破空聲給帶過，直衝眾人看不見的頭頂而去。

女騎士舉起了聖維綸亞，順著雷槍留下的軌跡猛地朝上方一揮，已經趨近於凝結成實質的神聖力量化作一道乳白色的劍氣，從金色的劍身上脫離而去，沿著軌跡也朝著頭頂飛去。

一如亞克斯所預料的，這個黑暗的空間被一層半圓球形的結界所包裹了住。而頭頂上這個半圓球形結界的最頂端，在時間推移后，從防禦最強的一點變成了最弱，而雷神之刃和劍氣也正在這時沒入了結界之中，一陣平靜。

沒過多久，眾人耳中都清楚地傳進了一絲喀擦的有如玻璃碎裂的聲音。紫色的結界薄幕承受不住雷槍和劍氣的雙重轟擊，在最薄弱的時刻被擊碎了。一條條的裂痕沿著蛋殼般的結界四下延長、裂開。黑暗也隨著結界的破裂而化作一片片的碎片，如同摧枯拉朽般被突如其來的力量給擊毀。

結界破開的一瞬間，刺眼的光芒好像正午的陽光般傾瀉在了冒險者們的周圍。儘管都閉上了雙眼，但突如其來的亮光還是刺痛了眾人的雙眼。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緊握著各自武器的冒險者們才從目難視物的危險狀態中恢復過來，逐一睜開了眼睛。

第三層給眾人的驚訝並不比在第二層的小，如果說第二層是那位笛瑪爾伯爵的珍寶室的話，那麼第三層就是這位伯爵先生的餐廳了。一張長度嚇人的樺木桌子擺放在這一層的正中央，十數張同樣材質的華麗椅子被整齊地放在了桌子的周圍。

桌面被一張潔白得一塵不染的桌布給掩蓋，和椅子同樣數量的銀制餐具也都規規矩矩的被放在各自的位置上。數百平米的大廳牆上也掛著不少雷諾風格的壁畫，也有少數的幾張伯爵家族人員的畫像。在盜賊公會那也看過了笛瑪爾伯爵的畫像，法師倒也辨認得出來，牆壁上擺放著的，應該是伯爵父輩級的人物了。

被粉刷成了淡淡黃色的天花板上懸挂著數盞價格不菲的水晶燈座，鑲嵌在裡面的魔法晶石很容易辨認得出不是低階的破石頭。柔和的黃色光芒充斥著整個豪華裝飾的大廳，讓眾人有種進入了王宮的感覺，事實上這幾個傢伙從來就沒有見過王宮長什麼樣子。

「嘿，餐廳，我突然覺得我肚子在咕咕地叫了。」

兔子頗失望地看著桌子上什麼食物也沒有放的餐具，發出了一聲感慨。隨即跳下了亞克斯的肩膀，大搖大擺地走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沿著牆壁慢慢瀏覽了起來，時不時冒出幾句專家似的對牆壁上壁畫的評價。

「嘿，這幅畫不錯……」

亞克斯把目光瞥到了阿倫所注視的畫上，撇了撇嘴，並不表示贊同。因為那副兔子所看上的壁畫，裡面有著一位穿著極其暴露的惡魔小姐。他扭過頭，搬起個椅子，坐了下來。

矮人兄弟倆個早就把桌邊的椅子搬了出來，坐在了上面。重量不輕的戰錘和戰斧也毫不客氣的堆在了桌子上，準確點說是壓在了那些銀制的餐具上。早在家裡面看慣了貴重礦石的矮人兄弟兩個明顯不在意這種銀制的物品，但一旁的盜賊拜倫則是對這對活寶兄弟的舉止感到不滿，忿忿地把餐具從重物下給抽了出來，放在了自己的懷中。

「這些可都是錢啊……」

蒂娜和凱諾則並沒有顯得太過於輕鬆，剛才破除結界讓女騎士有些疲憊，她撐著聖維綸亞靠著亞克斯坐的椅子旁，神色漠然，翡翠色雙瞳中流露出的疑惑很好地表現在了緊握著寬刃劍的雙手上，這個房間有些古怪。

半精靈撩了撩自己的銀色長發，打了個哈欠，雖然有些疲憊，但他還是不敢放鬆。凱諾一隻手握著背後的巨劍，另一隻手則按在了牆壁上，他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感應些什麼東西。

阿倫的話突然傳了出來，讓蒂娜和凱諾頓時反應了過來。

「咦，這個房間怎麼沒有門？怎麼連窗戶也沒有？」

「我們是被傳送進來的，沒有窗戶和門也不奇怪。」冥想完畢的亞克斯睜開了眼睛，儘管休息了不短的時間，但是剛才在破除結界時耗損的魔力還是沒有完全恢復。在感覺到了空氣里傳來的不穩定的魔力潮汐，法師還是決定暫停冥想以應對突發事件。

「小心了，各位，有東西要過來了。」

法師的目光凝視在了餐桌的中央，上方的空氣一陣不正常的扭曲，一道紅色光芒亮起，構建出了個精美的法陣，無數的魔法咒文從虛空中一一凸現，然後鑲嵌在了法陣之中。一陣擠壓過後，扭曲的空氣中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身影，低沉的怒嚎聲沒有經過耳朵直接傳入了冒險者們的腦海中。

「愚蠢的人類，你將為你的行動而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