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陰雨連綿
一道丈余長白色氣浪如出海蛟龍般順著刀身揮出,將前方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瞬間劈成兩截,沿途的雨水如同受到重擊一般被強行推開,過了許久才再次佔領那一片土地。重華喘著粗氣看著斷成兩截的大樹猶有些不滿意的搖了搖頭,汗水與雨水交疊弄得他渾身不舒服,皺了皺眉頭隨手將戰刀扔到一邊向屋內走去。
回到屋裡丫鬟早已備好了熱水,每天練完功后再泡個熱水澡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將整個身體都泡進水裡,感受著熱水的溫度一點點的傳遍全身他舒服的忍不住發出**。
這一個月來在瞽叟的精心教導與自己的不懈努力下他的武功可謂一日千里,前不久也終於突破瓶頸正式踏入真人之境。武功的突破著實讓他興奮了一陣,畢竟每強一分他找到滅門真相的機會便多一分。
可這份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便再次被憂愁所取代。重華看著窗外的雨一臉憂色,自從那晚與瞽叟敞開心扉的談過以後九黎的雨就再也沒有停過,一時大雨磅礴,一時又細雨蒙蒙,就這樣一直下了一個多月,城中很多地勢低洼處都遭了水災。
就連吃飯,苗帝宮中廚房與飯廳不在同一棟房子里,每天飯做好之後端上飯桌都是一個不小的麻煩,更別說其他的了。苗帝宮中都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家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堪了。
這一個多月來重華一群人都在拚命練功,彼此連見面的次數都少了許多,月末時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想要在同伴與長輩面前證實一下自己這一個月的成果,可因為這場連陰雨月末的比試被取消了,他們每個人都感到很是遺憾,偶爾見面時也相互瞪著眼,擺出一副隨時準備跟人大打出手的架勢。
他們只是遺憾,可苗帝等人卻有些焦頭爛額,又躲進了那空曠的大殿中一個個愁眉苦臉的互相對望著,沉默著,對眼前的局勢一籌莫展。
歡兜脾氣最是暴躁,受不了這份沉默站起來說:「陛下,這場雨透著邪性,都一個多月了還不見絲毫停的架勢,再這麼下去九黎可就毀了,還請陛下儘快拿個主意吧!」
敬康同樣站起來說:「是啊陛下,現在已是秋季,很多莊稼眼看著快要收了可這場雨一下,幾乎全爛在了地里,九黎的很多地方今年是顆粒無收啊,尤其是歷山受災最嚴重,再這麼下去恐怕歷山的百姓度不過這個冬天啊。」
瞽叟扶著額頭一臉憂心,聽完敬康的話后問道:「咱們九黎還有多少存糧,實在不行就先將倉里的儲備糧調集出來,先渡過今年再說!」
敬康繼續回復道:「存糧倒是有,若精打細算的話應該可以支撐到明年第一批糧食收割,可問題是雨這麼下,糧食根本運不過去啊!」
確如敬康所言,大雨無情,將許多道路都變成了沼澤,別說運輸糧食,就連行走都有些困難,更何況大雨還一直在下,絲毫不見停下的架勢,九黎數百年都沒有被強敵攻破,現在卻要喪生在這天災之下,瞽叟一想到無數屍首被泡在泥澤中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越想越覺得心中憋屈,這份憋屈同樣也讓他下定了決心。
瞽叟緊握拳頭站起來大聲命令:「敬康聽令,寡人命你為歷山城守,全權負責歷山賑災抗洪事宜,九黎一切人事物你可任意調用,寡人對你的要求只有一個,這個冬天決不允許歷山餓死一人,凍死一人。天欲滅我九黎,那我九黎就與上天斗一斗,看看是天意難違還是人定勝天!」
被瞽叟這麼一說敬康一掃先前的愁容,斬釘截鐵的說:「是,臣一定不負陛下重望。」
瞽叟與坐回椅子說:「這次去歷山將那些孩子也帶上吧,他們都長大了,也該歷練歷練了!諸位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就散了吧!」
有苗站起來想要說話,又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我、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瞽叟心中本來就很是煩躁,見他這個樣子頓時火起:「我什麼啊,有話就說。」
「最近百姓傳言說…說…說這場皆因握登夫人與重華少主而起,自她倆回來后九黎就沒安生過,說…說他二人是災星,說…說只要將他二人…二人趕出…」
「夠了,一派胡言!」有苗話未說完瞽叟氣的一拍扶手站了起來,一臉兇狠的看著有苗,彷彿他就是那個造謠者一般。在瞽叟的目光下,有苗感覺如同被一頭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野獸盯著,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冰涼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稍一動彈便發現後背竟被冷汗濕透,低下的頭更是不敢抬起絲毫。
老實人發怒更讓人恐懼,眾人從未見過瞽叟發這麼大的火,乍見之下無不心驚,就連大巫祝一時都不敢多言,瞽叟見此怒火稍平,指著有苗說道:「你去給我查清楚,若誰再敢亂嚼舌根嚴肅處理,敬康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親自給你送行,散了吧!」
瞽叟走後眾人才長舒了一口氣,歡兜看著有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啊…你啊…」
此時雨下的正急,瞽叟一路小跑著回到屋裡一邊拍打著身上的水跡一邊咒罵這該死的鬼天氣,握登聽見他的咒罵聲從裡屋走了出來,見他身上濕漉漉的急忙拿出一條幹毛巾幫他擦拭頭髮上的水跡。
那專註的神情看的瞽叟心中一動,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拿著毛巾的手。握登猝不及防之下被抓了個正著,她的第一反應便是掙脫出來,她掙扎的手腕都有些疼了可瞽叟的手卻像一把鉗子一般緊緊的抓著她紋絲不動,她有些驚慌的抬頭望去,剛好對上瞽叟那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又急忙閃避開去,像只受驚的兔子一般一時竟不知所措。
見她這個樣子瞽叟心中更加憐惜,手稍一用力便將她拉到了懷中說:「握登,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說什麼也不會,當年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今後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難我都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我錯了,對不起,相信我!」
握登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起來,邊哭邊用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你混蛋,你說過要帶我一起走的,你說過要跟我一起白頭到老的,你說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會陪在我身邊的,你做過的承諾為什麼沒有兌現,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一個人過的有多難。」
握登的眼淚就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肆無忌憚的落下,一邊哭著一邊數落著瞽叟的不是,彷彿要將心中積壓多年的鬱氣一次性釋放出來一般。
原來承諾只有聽的人才會當真,原本已經決定要恨他一輩子的,可為什麼區區一句「對不起」便擊潰了自己辛苦多年堆積起來的堅固防備。
握登的拳頭毫無力量,打在身上如同撓癢一般,可瞽叟卻感覺自己的心在刺痛,心中最重要的東西被他丟在了時光里再也找不回來,他和握登之間已經多了一條無法逾越的溝壑叫做當初,再也回不去的當初!
他不顧一切的將握登緊緊摟住,任由她的拳頭在身上肆虐,嘴裡卻不斷的重複著那三個字—對不起!
許是打的累了,握登終於停止了掙扎同樣緊緊的摟住了他,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心神有些恍惚,彷彿上次被他這樣抱著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雖然心中不能釋懷但還是選擇了原諒,畢竟還想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還想看到路上更美的風景,有遠方的希望支撐著,所以才會去承受與包容當下的苦難與背叛。希望,不就是人活下去的動力嗎!
「我已經決定讓重華和象跟著敬康去歷山了!」瞽叟抱著她開口說道,語氣說不出的溫柔,彷彿面對著熟睡的愛人不忍吵醒一般。
握登臉色微變,掙脫出他的懷抱說:「你瘋了,歷山是前線啊,炎族和蛇族正在打仗,戰火隨時都可能波及到歷山,你怎麼能讓兩個孩子去那!」
瞽叟急忙解釋道:「他們都長大了,有些事情遲早要面對的,歷山與炎族接壤這我知道,可不能因為這樣就把兩個孩子困在家裡啊,一旦炎族戰敗九黎同樣會變成前線,雄鷹長大了終究要自己飛翔的,我們若一直這樣護著他們等於是斬斷了他們的翅膀啊!」
握登沉默,瞽叟說道這些她又何嘗不懂,只是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在外受苦她這個做母親的心中總是有些擔憂與疼惜。
這時院中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去歷山了,終於可以出去了!」
瞽叟與握登聽出這是重華的笑聲急忙站在門口向外望去,除了雨珠卻什麼也看不見!
與此同時象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走,去找叔均他們去,他們估計也得到消息了!」
「好!」聲音漸漸消失,瞽叟臉上卻多了一抹笑意,儘管什麼也看不到,他心中卻閃過重華與象勾肩搭背離開的影子:「看來最近他們哥倆關係好了許多,象的資質不錯重華更是出色,假以時日有象輔佐重華,他們兄弟兩一定能讓九黎散發出不一樣的光芒,你覺得呢!」
「象輔佐重華?」握登的手一哆嗦,毛巾掉落在了地上她也沒去撿,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瞽叟背對著她絲毫沒發現她的異樣,繼續說道:「是啊,自古長幼有序嘛,再說重華聰明又有上進心,無論從哪方面看他都比象強出一些,這樣很好,省了許多麻煩!」
「是…是啊…」握登的臉色越發難看,但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