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巴蛇
重華同樣看著娥皇,比起上次,她的臉色更加蒼白,給重華一種失血過多的感覺,兩條彎彎的柳葉眉似蹙非蹙,一雙含露美目似泣非泣,當真是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彷彿無時無刻都在承受著莫大的傷痛,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生出憐惜!
重華自然也不例外,聽到她感激的話一時竟拘謹起來,雙手一時都不知該放到何處了,他對自己現在的表現萬分不滿,心中暗罵:「姚重華啊姚重華,你什麼陣仗沒見過,就算面對那個如同妖姬魅魔一般的阿荼都能談笑風生,怎麼見了這隻狐狸卻放不開了呢!」
想起阿荼重華的心一陣恍惚,自從上次分別後已經有些日子沒見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過得怎麼樣,偶爾不經意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過自己!
半天等不到回復娥皇的神色慍怒,九黎的這位重華少主也太目中無人了吧,對自己有什麼不滿直接明說就是,何必當眾讓自己如此難堪。
想到這裡娥皇的臉色更加難看,不等他回話自行抬起了頭,這才看見重華的神情,見他眼神恍惚一臉羞澀,就連雙手都無意識的摩擦著衣袖不知該放在何處,就像一個初次見到美女的純情少年一般。
聯想到他兩次背著自己逃命時的果敢堅毅,再看看現在羞澀如同孩子,兩相一對比娥皇頓時笑出聲來!
那一剎那的芳華如同綻放的煙花,美的連天空的烈日都失去了顏色,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大荒粉黛無顏色,重華痴了,姚象痴了,炎雨離痴了,就連一向不為外物所動的霍恩呼吸都變得急促了些!
幾人的神情讓娥皇一驚,急忙低下頭去。
重華終於回過神來,急忙乾笑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說:「娥皇公主說哪裡話,我們九黎與青丘本就親如一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舉手之勞公主不必一直掛在心上!」
娥皇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托紅,回道:「不管怎樣救命大恩小女子一日不敢或忘!」
見倆人聊得開心姚象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嫉妒,他希望能與重華易地而處,他希望現在站在娥皇面前與之談笑的那個人是自己,他希望在她危難時護她周全的那個人是自己,他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比起姚重華他只是差了一些運氣!
「你是一杯會上癮的毒藥,我卻不知不覺的飲了下去,這一世已經沉淪在了你憂鬱如恨的眼神里,你可知你眉頭微蹙時我的心如針扎般難受,你可知看到你憂疲憊的眼睛時我的心就跟著一揪,迫切的想要知道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樣的折磨讓你堂堂一個狐族公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不是應該如同最嬌妍的玫瑰一般被人呵護在手心裡的嗎,是誰這麼殘忍把你的眼神變得憂鬱,把你的笑容從臉上抹去!」
「娥皇,無論如何,我姚象定要護你一世笑靨如花。」姚象捏緊了拳頭在心裡默默發誓!
一直這樣恭維下去也不是辦法,重華乘機岔開話題問出了姚象最關心的問題:「娥皇姑娘,你不是已經跟晏國主回良渚了嗎,怎麼會出現在炎族,又怎麼會被蛇軍追殺呢?」
姚象急忙收斂心神豎起了耳朵,生怕不經意間漏掉哪怕一個字,娥皇卻面露難色,彷彿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低頭思量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說:「蛇帝逼我嫁給猰貐做妾,我不願意才從良渚逃了出來,誰知在蒼梧之野遇上了凶獸窮奇,若非重華少主相救小女子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跟隨母親回到良渚后,雖然母親儘力斡旋讓蛇帝取消了婚事,但我畢竟違逆了蛇帝,還是受了飼蠱之刑,我堅持不下去了這才從良渚逃了出來,蛇帝知道后就命增援炎族的共工派人追捕我,若不是遇見重華少主娥皇此刻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有一句話娥皇沒有說出來,只是在心裡默念著:「娥皇不怕死,但想在臨死之前見重華少主一面,哪怕遠遠的看一眼也好!」
蠱蟲這東西重華了解的不多,雖然來九黎已經有些日子了但真正的蠱蟲長什麼樣還真沒見過,飼蠱之刑是個什麼玩意他也還真沒聽說過。
他不知道姚象卻知道,難怪娥皇的臉色如此蒼白,身體虛弱至此,原來是這個原因,飼蠱之刑是軒轅黃帝明令禁止的邪術,別說娥皇,就是他們這些武功高強精力充沛的男子被來這麼一下不死也得脫層皮,若無特殊造化一輩子也別想恢復元氣,難以想象娥皇一個弱女子究竟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姚象牙關緊要,彷彿受刑的是自己一般咬牙切齒的罵道:「勾陳這個雜.種總有一天我要你也嘗一嘗飼蠱之刑的滋味,娥皇公主,要不你別回良渚了跟我去九黎吧,勾陳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我九黎搶人!」
娥皇朝著姚象盈盈一拜說:「謝謝象公子好意,只是我狐族畢竟是蛇族的附庸,娥皇的族人都在良渚,蛇族若因娥皇而遷怒狐族,那娥皇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姚象急了,繼續說道:「難道你還要回去,就你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能再經受一次飼蠱之刑,你會死的!」
重華從炎雨離那裡知道了飼蠱之刑的緣由,再一聽二人的對話同樣勸解道:「是啊娥皇公主,你就跟姚象去九黎吧,狐族的生死前程不應由你一個弱女子來承擔。」
娥皇搖了搖頭說:「娥皇謝謝兩位公子的好意,只是我一旦去了九黎蛇帝必然以為我狐族與九黎有所勾結,到時我青丘狐族恐怕會面臨滅頂之災的,娥皇不能這麼做!」
娥皇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以勾陳的品性這種事還真做的出來!
重華又問道:「那公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娥皇嘆了口氣,一副認命的表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娥皇的命從來都不由自己做主!」
聽她說的悲戚姚象只感覺一陣火氣上涌,恨不得立刻衝進良渚城將勾陳大卸八塊,這個雜.種禍害南荒還不夠,連一個弱女子都不放過算什麼男人!
重華雖然氣憤她的頑固但也佩服她的擔當,想了想說:「要不你去平陽城吧,徹底離開南荒,他勾陳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去平陽城撒野!」
姚象一聽急忙附和道:「是啊,這是個好主意,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我派人護送你去平陽,今天就走!」
這個提議不錯,娥皇有些意動,但想起母親與族人又擔憂不已,一時委決不下!
這時重華感覺後背被人拍了一下,同時熟悉的身影傳入耳中:「重華哥哥你終於來了,我們追你追的好辛苦啊!」
重華扭頭一看卻是精衛,一身紅色的鎧甲將她襯托的英姿颯爽,畢方屁顛屁顛的跟在其身後不斷用它那尖長的鳥喙噌著精衛的衣袖,一副親昵討好的樣子。
炎雨離見此急忙招呼畢方,誰知這一刻畢方竟不理睬他了,氣的他哇哇大叫。
說實話,重華挺喜歡精衛這小姑娘的,天真爛漫像極了敤首,他笑著問道:「你找我幹什麼,對了姚象,剛才忘了問你們了,你們不是應該在赤虛城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等姚象回答精衛便搶著說:「還不是怪姚象那個笨蛋,他說漏了嘴將你帶著霍恩老頭深入炎境的事告訴了重山叔叔,然後重山叔叔就把我們趕出來了,說務必要將你追回來,可憐我們剛進城屁股還沒坐熱,連水都沒顧上喝一口就被趕出來了,重華哥哥,我好渴!」
重華摸了摸身上,水囊早不知道被丟到什麼地方了,尷尬的朝精衛笑了一下說:「再忍忍,等一會兒回到赤虛城后隨便你喝!」
精衛立馬不情願的嘟起了嘴巴,這時霍恩遞過來一個水囊說:「小公主若不嫌棄的話喝我的吧!看你渴的嘴唇都泛白了!」
精衛壓根不知謙虛為何物,一把搶過去說:「謝謝霍恩爺爺,還是你好!」
霍恩被逗的哈哈大笑說:「剛才還叫老頭現在就改口叫爺爺了,你這小丫頭還真是……」
精衛朝霍恩吐了吐舌頭,然後扒開塞子仰頭一頓猛灌,看來是真渴的緊了。
這一路跑下來姚象也有點渴了,見精衛喝的舒坦開口道:「你慢點喝,給我留點!」
重華見姚象這個樣子有些不好意思,為了追自己還真是苦了他們了,精衛喝足之後見姚象一臉渴望的望著水囊揶揄的說:「你若求我我就給你!」
姚象「哼」的一聲別過頭去,很明顯不願受嗟來之食。精衛卻難得的大方了一回,將水囊遞過去說:「本小姐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
姚象接過水囊卻沒有喝,獻殷勤的遞給娥皇說:「娥皇公主一路勞頓,喝點水吧!」
這一舉動惹惱了精衛,娥皇剛接過水囊便被她一把搶了過去,瓶口朝下將水全灑進了地面,等姚象搶過來時水囊已經空了,氣的大罵道:「你有病啊!」
精衛立刻反唇相譏道:「你有葯啊!」然後大搖大擺的走了!
幾人被弄得一臉懵逼,重華問姚象說:「你又怎麼惹她了。」
姚象臉色難看說話自然也不好聽:「我哪知道,一身公主病真是矯情!」
只有霍恩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搖頭嘆息:「唉,齊人之福不好享啊,拿著這個女人的東西對另一個女人獻殷勤,你這不傻帽嗎!」
重華三人對視一眼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娥皇則羞澀的低下了頭!
被這麼一折騰重華也覺得有些渴了,迫切的想要離開這裡,轉了一圈發現那個大漢與矮胖子還扭打在一起便對姚象說:「你去讓他們兩別打了,收拾一下回赤虛城吧,老待在這吃塵土算怎麼回事啊!」
重華命令的口吻讓姚象有些不舒服,但這畢竟是他的人,出了這麼個丑他臉上也無光,便沒有反駁朝著人群走去,同時下定決心回去一定要整飭軍紀,不然就這一盤散沙的模樣還想征戰大荒?別扯淡了!
而另一邊苗庭也終於將蛇族大漢斬殺,來到重華身邊時有些疲憊,重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樣的,辛苦了,休息一下咱們就回去吧!」
苗庭點了點頭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一切收拾停當眾人正要回師,突然一聲巨響傳來震得山石抖動草木悚然。聲音如龍吟又如虎嘯,彷彿遠在天邊又彷彿近在耳邊,重華被震的頭腦眩暈差點失神,轉頭一看發現其他人與自己都差不了多少,娥皇更是不堪,兩行血絲順著耳朵留下,整個人都有些站立不穩!
聲音來的毫無徵兆,重華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便聽見娥皇喊道:「快走,這是共工手下第一猛將巴蛇,此人已踏入神境,絕不是我們可以對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