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對倫亞要塞第二天的進攻結束了,堅城仍然屹立在第二雇傭軍團面前。在血紅色夕陽的照映下,疲憊的將士們收隊回營。在路上費路西指著夕陽對巴齊說:「出征前怎麽也沒想到會過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巴齊坐在擔架上,肩膀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說:「農民一年收成兩次或三次,但願我們不要這樣。」
「一年?」費路西瞧瞧自己的部下:「我們隊兩天就傷亡了上千人,別說一年半載,拖個十幾天就全死光了。
「頭,無論死多少人,你一定會活下來的。」巴齊略帶傷感的說。
費路西不願意繼續說下去,討論這個太不吉利,他岔開話題道:「我很羨慕你啊,我要是受點傷,明天就可以躲在軍營里睡大覺了。」
「這好說,你自己捅自己一劍就行了。」
「巴齊少尉注意你的言行。」費路西板著臉表情嚴肅的說:「自殘行為是違犯軍律的,故意慫恿他人違犯軍律同樣是違犯軍律的。」
兩人發出了與周圍氣氛不和諧的笑聲,附近的士兵們好像漸漸的也被感染了。
深夜的軍營相對是比較安靜的時候,第二雇傭軍團的眾人大部分進入了夢鄉。幾個要害的地帶安置著用劣質晶石作能源的大燈,其他的一些地方燃燒著澆了油的松木火把,但仍不足以把軍營全部照亮,一支支的巡邏隊不斷的在光明與黑暗中穿梭著,偶爾發出一陣響動。黑暗的角落裡,哨兵默默的監視著周圍的一切。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打破了一切,是從大營外圍的哨兵那方向傳來的。
費路西正在大睡,但他的感覺比每個人都更敏銳,被這聲慘叫驚醒後,費路西迅速的跳下床,胡亂套好衣服走出大帳。
急促的馬蹄聲夾雜著一陣陣的喊殺聲從四周傳來,強烈的衝擊著費路西的聽覺。我們被夜襲了,他意識到,是要塞守軍?不像,守軍哪有這麽多的人手和馬匹能同時從四面八方發起襲擊。
慘叫聲接二連三,某一方向突然變得明亮,八成是被燒了。費路西所在的地方靠東,很快就有敵人從東方衝進了他們萬人隊的營地。敵人全是騎兵!費路西震驚的發現,這一定是經過長途奔襲而來的。他不由破口大罵,總部那幫人都是蠢豬!怎麽讓他們過來的?
士兵們全都走出來了,但很快就演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費路西眼看著自己的部下被一批批的殺死,敵人好像人數更多?
亞茲拉爾元帥騎著馬停在大營附近的小丘上,觀看著自己導演的屠殺。他一來到這裡就發現,神英軍的的營地規模不是很大,所以並不是主力。元帥的估計是:情況有變,在他們的騎兵集團出發後,經過一天才到這裡,期間敵軍的主力大概恰好轉移到別處了。雖然沒遇到敵人的主力,但不能白跑一趟,亞茲拉爾還是下令對這支神英部隊進行了突襲。
元帥估計這支敵軍人數大約為5萬左右,8萬騎兵襲擊5萬,這太簡單了。4萬騎兵從四個方面向敵營中心進行衝擊,然後交叉換位反向衝擊,剩下的4萬騎兵在外圍封死出路,攔截外逃的敵軍士兵,整個布局如同一張大網罩住了第二雇傭軍團。
「巴齊!」費路西吼著說:「你騎上我的馬快逃!」
「頭,我不能!你…」
心急火燎的費路西不由分說,他運力抓起巴齊往自己的馬匹背上一放,拔出自己的劍打算一齊上馬殺出去,還沒等費路西上去,一隊摩蘭騎兵殺聲震天的衝過來,他的馬受驚的跑掉了,費路西本人被摩蘭騎兵擋住了。
費路西發現自己的細長佩劍在這時簡直成了廢物,他把劍往地上一丟,順手抓住一根刺向自己的長槍,這槍是鋼製的,質量不錯,費路西抓住槍尖雙臂用力一抖,打算奪下這桿槍。槍的主人身體猛地一晃,但是仍不撒手。費路西再次加力,大喝一聲,用力的把槍桿往上一掀,對方倔強無比,死死的攥著自己的槍,結果他的身體附在槍桿上被費路西從馬背上挑了起來,費路西狠狠的一甩,把對手摔到了數米外的地上。
「噹啷!」一聲,對方的頭盔掉在了地上,露出長長的秀髮。是個女的?費路西微微驚訝一下,放棄了下殺手的機會,翻身躍上她的馬匹。
幾支長槍同時向費路西刺來,費路西兩腿一用力,踩著馬鐙騰空而起躲過了刺殺,他的身體在空中爆出銀光,貫滿真力的長槍被他單手揮舞出一道扇形的圖案,亮晶晶的槍尖宛如流星劃過,切斷了兩名騎士的喉嚨,撞飛了一人的長槍。費路西落回馬背上,用槍尖一戳馬腹,劇痛的馬奪路狂奔,他正需要這種沖勢,否則如何能殺出重圍。
坐在地上的女騎士被費路西這一連串似乎突破了人類極限的動作嚇呆了,其實這些都是費路西面臨危急時刻的本能動作,當然前提是要有費路西這樣的實力。如果讓費路西有意的去做,他未必能再做一遍。
「愛爾仙蒂小姐,您沒事吧?」一小隊人圍住了發獃的女騎士。
一層層的騎兵出現在面前,費路西瘋狂的舞動著長槍,他記不清已經衝過多少層阻攔,殺了多少人,換了多少次馬了,敵人的血已經完全染紅了他的身體。終於等到敵人漸漸稀少時,費路西知道自己快衝出包圍了,忽然他停下來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匹馬。
馬的屁股上有兩塊大大的烙印,這是費路西本來的坐騎,馬背上空無一人。但費路西剛才最後一次見到馬時,巴齊還在馬背上,那現在…
費路西一直不願意也不敢去想,現在殘酷的事實擺在面前時,他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但摩蘭人是不會讓他在這裡靜靜的哀悼的,一隊騎兵又擋住了本來就要衝出包圍的費路西。憤怒與悲傷無處發泄的費路西瞬間爆出罕見的金色光芒,真氣藉助手中的長槍發出驚人的能量,面前的一列三個騎兵同時被費路西的長槍發出的槍氣連人帶馬、從上往下硬生生的劈成了左右兩半,血腥的場面使得見慣殺陣的老兵也為之恐懼,費路西的面前自動出現了一條通路。
「如果不是我帶巴齊到這個軍團,巴齊就不會死了。」已經衝出來的費路西自責的想道,他掉轉馬頭看了看遠處的大營,到處都在燃燒,有點燈火通明的味道,沒看到有什麽人逃出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例外。費路西擦擦微濕的眼睛,向著南方的施塔特而去。
布里昂元帥害怕因為北伐軍的單位建制數目過多,導致一盤散沙各自為戰的局面,因此在各軍團和總部之間,確立了高度集權的指揮形式,除了左路軍,其他的各軍團必須服從總部的統一部署和指揮,具體條例有:不得擅自進行進行一百里以上的移動;不得擅自進行1萬人以上的作戰;不得擅自佔領五萬人口以上的城市等等,另外總部還有情報信息的第一優先權。
這些限制在保證統一計劃,整體作戰,集中優勢等方面起到巨大作用。但是有利就有弊,這樣的高度集權指揮在效率方面就存在著問題,今夜第二雇傭軍團就是這一弊端的受害者。
亞拉茲爾率領八萬騎兵從三百裡外南下的路上,曾經被神英軍的一個斥騎小組發現過,但是這個斥騎小組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他們按照慣例、不知變通的只把情報傳回了總部,卻沒有送給附近的第一雇傭軍團和第二雇傭軍團,導致第二雇傭軍團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遭受了滅頂之災。如果當時發現敵軍的斥騎火速把情報送到第二雇傭軍團處,雖然比摩蘭的騎兵快不了多少,但是哪怕有那麽半個小時的時間,也不至於這樣容易的被全殲。也許謹慎的亞拉茲爾看到神英軍有防備,很可能就選擇了是退兵。這幾個斥騎事後辯解說,因為他們當時沒有足夠的人手,只好僅僅把情報送到有信息第一優先權的總部。
7月13日早晨,施塔特城外中央第三軍團的駐地,剛剛換崗完畢的哨兵們精神飽滿的觀察著周圍。他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人一騎,「天哪,那是什麽人?」一個哨兵嘀咕著,這個人從頭到腳一身紅色,似乎是鮮血染成的,那要經過怎樣的殺伐才會變成這模樣?在這大清早中出現這樣的景象顯得十分詭異。
「停住!來人是誰?」警惕的哨兵高呼道。
「第二雇傭軍團的萬長撒多*費路西,你們軍團長認識我。」來人發出了疲憊不堪的聲音。
一個哨兵飛速的跑進去,等了一會,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將急匆匆的走出來,正是軍團長拜爾:「撒多將軍,你怎麽這般模樣?出了什麽事情?」
費路西像是說一件與他毫不相關的事情一樣:「第二雇傭軍團遭遇優勢敵軍夜襲,全軍覆沒。」
拜爾聞言大震,臉色不能置信的說:「幾萬人全軍覆沒?只有你逃出了?」
「不知道,在下沒看到誰逃出來。」
「快!傳我的命令,全軍戒備!」拜爾對旁邊的人說道,然後又對費路西說:「走,我們去見陛下。」說罷命令士兵牽出馬來和費路西一起進城去覲見八世皇帝。
行宮的門口遇到了值日的哈格大隊長,哈格與費路西相熟,看到費路西的光景,驚訝的上前問道:「費路西,你怎麽了?」
「剛從地獄回來。」
哈格看到費路西遍體的鮮血,心中之震驚可想而知。費路西的強悍他最清楚,能讓費路西陷入這樣的苦戰,那一定是無數大軍的圍攻,連費路西都成這樣,那其他的人…第二雇傭軍團肯定出事了。
神英八世皇帝今天的心情不錯,他剛收到國內送來的情報,高沙皇帝駕崩了,高沙的兩個王爺互相指責對方弒君,為了爭奪皇位大打出手,爆發了高沙內戰。還有,布里昂元帥報告說發現了摩蘭軍的主力,這讓八世皇帝也很高興。
「太好了,高沙一亂,再無後患。以後可以…」八世皇帝開始想著征服摩蘭以後的事情了。
「陛下,拜爾中將和撒多少將聲稱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在外面求見。」一位皇家侍從官在一旁說道。
費路西怎麽跑回來了?皇帝奇怪的想著,說:「讓他們進來吧。」
拜爾和一個血人走進來,八世皇帝差點沒認出來這個血人就是費路西,看著費路西的樣子,他心中有一種不祥之感。
「出了什麽事情?」
拜爾的地位比較高,所以他上前回答道:「據撒多將軍的彙報,第二雇傭軍團在昨夜遭到優勢敵軍騎兵的突襲,全軍覆沒。」
皇帝陛下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萬萬沒想到會有失敗的消息等著他,巨大的心理反差使得皇帝一時接受不了。北伐還沒有什麽戰果,就先吃這樣一個大敗仗,這更讓八世皇帝感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狂怒的皇帝憤恨得看著費路西大聲斥責道:「你們這些無能之輩!」
剛從死亡線上逃回來的費路西內心已經極為痛苦,皇帝的「無能」兩個字更在他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這種深深的刺痛激發了費路西的血性,他上前一步以蓋過皇帝陛下的聲音說道:「我有些疑問不解,但請陛下解答。為什麽我軍團沒有配置騎兵使得我們軍團無法派出自己的斥騎?為什麽我們軍團沒有配備強力的攻城裝備?既然這樣為什麽我們軍團又被派去攻城?為什麽敵軍的騎兵長途奔襲,我們軍團沒有收到一點消息?為什麽總部沒有攔截住這支騎兵?」費路西似乎忘記了站在他前面的人是號稱神聖不可侵犯的皇帝陛下,發出了如此無禮的質問。
皇帝陛下不一定是怪罪費路西,剛才大罵無能只是發泄罷了,但現在皇帝反被費路西噎的說不話來,惱羞成怒的八世皇帝順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件東西狠狠的向費路西砸去,喘了一口氣才說:「敗軍之將,猶敢妄言!」
拜爾急忙勸解道:「陛下息怒,息怒。」
硬邦邦的東西在費路西的臉上砸出一塊血印,掉到地上發現這是一個玉璽。
一直在關注著裡面動靜的哈格突然站在門口,對著門外的衛兵下令道:「去,把這個對陛下大不敬的人抓走關起來!」他唯恐皇帝盛怒之下「殺」字出口,冒著風險搶先把費路西弄出來。
幾個神色猶疑的士兵走進來,拉走了費路西。皇帝陛下看著,沒有任何錶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