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最後的...一劍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推移,那原本熙攘的薄霧變得愈來愈濃,彷彿想要把整個天空遮蔽。
寒冷似乎冰凍了整個世界。在這漆黑的冰天雪地中,唯有米歇爾那渾身燃燒的鬥氣在跳動。
維吉爾躺在地上,他還保留著些許的意識。儘管自己的視線變得很模糊,但是聽覺卻比以前要靈敏許多。他聽到了米歇爾那陰冷的笑,也聽到了他慢慢向自己逼近的腳步聲。
空氣,很冷。他想努力的攥緊自己的拳頭,但是手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嘴裡的血腥味一直在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受傷了,而且傷的不輕。但是他不想死,從心底萌發的求生慾望促使他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活下去。
但是,他現在不能亂動。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在面臨死亡的時刻,只有保持冷靜,才有可能爭取到機會。
「滴答。。滴答。。」維吉爾嘴角上的血絲還在不停的滴落,此時的他似乎比以往還要沉默。他在思索,思索如何利用這最後的一線時間保全自己的生命。
「呵,比起你之前的那副模樣,現在的你更讓我看得順眼。」米歇爾的雙腳在維吉爾的眼前停下。他冷笑著,嘲弄著。確實,剛才的一幕讓自己吃驚不小,但是結果又如何呢?世界上總會有這麼多的白痴,一個連鬥氣都還沒有修鍊出來的人,居然也敢向身為劍師的自己挑戰?
「你。。不要傷害他!」珍妮看見米歇爾想要對身邊的維吉爾下殺手,連忙張開自己的雙臂,用身體護在他的面前。
「我的小公主,你剛才還不是很討厭他嗎?要知道,你是高貴的皇族。而他,只是一隻見不得光的蟑螂,躲在下水道的小老鼠而已,更何況,他剛才還想著背叛你,你覺得你這麼做值得嗎?」米歇爾看著面前的珍妮,心裡簡直快要笑出聲來,這一切在他眼裡,不過都是小孩子最愛玩的家家酒罷了。
「我不管那麼多!總之。。我不能讓你殺他!」珍妮的語氣十分堅決,作為帝國的公主,她絕對不能這麼軟弱。
若是別人看到一個小女孩豁出性命保護自己,恐怕已經感動了泣不成聲了吧。但是,維吉爾不是別人,他也不會感激。
「讓開。」維吉爾冷冷的話語如同地上的寒冰,刺進了珍妮稚嫩的心靈。
珍妮不禁打了個哆嗦,雖然很不甘,可自己的身體竟不由自主的乖乖讓開了。
「切,你這小鬼還挺固執。」米歇爾毫不客氣的對他嗤之以鼻。
維吉爾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就在剛才那一刻,他分析了很多,也思考了許多。
「現在的情況很明確,自己完全不是米歇爾的對手,莫說是傷到對方,恐怕連性命也難以保全。」這是他的第一點分析。
「就算自己僥倖逃脫,但是他卻無法將一直昏迷的安吉拉帶走,而且時間拖得越長,安吉拉的情況就更加危險。」這是第二點。
而這第三點。。。「為何自己的劍會被這麼輕鬆的擋住。。。」
鮮血,一點一點的從維吉爾的身上滑落,流失。血跡緩緩蔓延進了周邊的雪地,以及他手中的那柄黑劍「拉帝亞」身上。。
「最後一劍的要義,攻敵七分,自留三分。」此時此刻,維吉爾的心裡都在不斷重複著當初墨菲雅所教給自己的口訣。
為什麼,自己始終都無法正確使出這最後一劍?為什麼,自己無法領略那句話的真正意義?
自從墨菲雅教他這套劍法后,幾個月來,他都在不斷的重複劍的動作,但是至始至終,無論是速度,威力。。他都沒有將這套劍法運用到當初墨菲雅給他演示的那種程度。
還有,那所謂的「二重勁」到底是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自己的訓練還不夠,亦或者。。是自己太弱了嗎?
諸多的疑惑在這個時刻一齊湧向維吉爾的腦海。。。維吉爾終於不堪重負,猛地低下頭喘著粗氣。
在死亡的前一刻,維吉爾默默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那把劍。這是師傅送給自己的見面禮,但也許今天晚上,自己就再也使用不了它了吧。
漸漸的,維吉爾的眼前的場景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好像回到了墨菲雅第一次教他劍法的場景。
【「小子,有沒有想過給你的劍也取個名字呢?」
「名字,他也要有名字?」
「是的啊。這把劍不僅僅是你的武器,更是你的夥伴,戰鬥的夥伴。如果你能和手中的劍交流出感情來,那就事半功倍了。」
。。。。】
「名字。。夥伴。。感情。。」維吉爾凝視著手中的劍,不停的喃喃自語。
難道自己一直無法正確使用第三劍,就是因為沒有和自己的劍交流感情嗎?
「。。。」維吉爾那帶著鮮血的手慢慢撫摸著劍身,「拉帝亞。。。如果你能聽到我說的話。。。」
「就告訴我該如何使用這最後一劍吧。。。」
血繼續流著,慢慢的彙集在拉帝亞烏黑而粗糙的劍身上。
「。。。。?」
忽然,維吉爾似乎感覺到一股暖流從自己的右手上不斷傳遍自己的身體。難道這就是人死之前所產生的幻覺嗎?
但,隨著暖流不斷的輸入,維吉爾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當他低下頭的時候,瞳孔猛地一收縮。。緊接著他就發現這一切並非幻覺,因為手中的拉帝亞真的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晃動。而且令他最震驚的是,那黑色的劍身似乎在吸收著自己流出的血液!
「噝。。。。」劍身的溫度越來越高,周圍的積雪瞬時間被融化,蒸發。。成為一縷縷水霧。
這個異常的狀況沒有持續很久。很快,拉帝亞之劍就再次歸於平靜。
但是下一刻,維吉爾的身體在這霧氣繚繞的環境下,不自然的動了一下。
「。。。」原本身體虛脫的維吉爾就這麼緩緩的,再次站了起來。
「嗯?」米歇爾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注意到了維吉爾身體的異樣。「怎麼,小鬼,你還有力氣和我打嗎?或者說,你還有什麼能讓我驚訝的東西?」
米歇爾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面前那猶如強弩之末的維吉爾,他的臉上掛著悠閑的笑容。也許,這個孩子相比較起同年齡的孩子來說還算可以,但是孩子始終是孩子,他再厲害又能掀出什麼樣的浪?在他眼裡,這一切不過是個笑話。
「沙。。。」站起身子的維吉爾突然往前邁了一步,緊隨而來的,他手中的劍輕輕舉起,最終指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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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墨菲雅對著牆上的時鐘再一次嘆了一口氣。她已經記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對著鐘錶說話了。
午夜將至,恐怕只有墨菲雅所在的房間還亮著燈。她靜靜的靠在床頭,雖然感覺很疲憊,但是怎麼也睡不著。
「伊琳娜。。你睡了嗎。。。」墨菲雅對著伊琳娜的方向輕輕喚了一聲。
「。。。」回答她的,是伊琳娜迷迷糊糊的夢囈。
墨菲雅嘆了一口氣,她摸著自己肚子上的傷口,「不行,我得去看看。」墨菲雅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到街上去尋找那兩個孩子的蹤跡。但就在她剛想起床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嗡。。。」伴隨著輕微的聲響,墨菲雅手腕上的銀色手鐲突然發出了一陣淡淡的紅光。
墨菲雅連忙用被子將手鐲遮住。一陣疑惑湧上心頭,她依稀記得,上次手鐲發光的時候貌似還是幾個月之前,不過那一次是為手鐲在吸收月光。但是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麼。。。?
「奇怪。。。完全沒有理由。。。」墨菲雅看著自己的手鐲,慢慢陷入了沉思。
然而事實上,不只墨菲雅一個人出現了奇怪的狀況。
在學院的校長辦公室內,帕巴羅校長一直坐在辦公桌旁查看剛從警衛隊那裡得來的有關資料。
不過就在他看的正仔細的閱讀那些文件時,從心頭傳來的猛烈刺激讓他不得不停止工作。
「蒼穹之願為何突然會出現如此強烈的感應?」不知何時,帕巴羅的額頭居然布滿了汗珠。他緩緩的把手捂在自己的胸口,眼神里充滿著迷惑。
但是很快,這股迷惑就慢慢的轉為一片驚訝之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帕巴羅搖晃著自己的頭,「封禁之力。。怎麼可能會在此刻解開。。。難道那個日子就要來臨了嗎。。。」
帕巴羅的視線,漸漸移到了窗外。夜色,很平靜。但是他還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這麼安逸的夜晚了吧?
想到這裡,帕巴羅披上外套,走出辦公樓,消失在那漫長的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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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這個眼神。。竟然會變成這樣?」米歇爾突然一愣,因為他發現此刻站起來的維吉爾,和之前有所不同。
尤其當他注視著維吉爾的雙眼時,那冰冷的眼神不禁讓他打了一個寒蟬。即使米歇爾知道自己面前的小孩經常如此,但是他到現在也沒有看到過,這種比冰霜還要冷酷的眼神。米歇爾似乎有種錯覺,感覺自己面前的,不再是簡簡單單的人類,而是一頭飢餓的。。野獸。
「。。。。」維吉爾就這麼靜靜地站在米歇爾的面前,白色的呼吸不停地在她的嘴邊繚繞。一頭飢餓的野獸到底有多麼可怕?黑色的劍刃在維吉爾的手中冒出蒸騰的黑氣,劍身上的血液也在此刻被吸收殆盡。
莫名的危險在米歇爾的心頭升起。隨著維吉爾的每一步靠近,自己的手都會隨之顫抖。潛意識告訴他,現在的自己已經變的異常危險,如果自己現在轉身離開的話,或許就能避免這樣的危險。但是身為劍師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這麼做。離開?因為被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所嚇倒而離開?這要是讓那些傢伙們知道的話,那日後自己還有什麼面子可言?
「好小子,就讓我看看你還能做到那種地步!」米歇爾立刻甩掉自己的胡思亂想,只見他大吼一聲,紅火的鬥氣像是鐵桶一般,牢牢地將他的身體包裹住。
熾熱的鬥氣把周圍的一切印得通紅,它咆哮著,嘶吼著,彷彿要把面前那瘦小的維吉爾吞噬。
「沙。。。」維吉爾就這麼向前走著,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直至到了他認為合適的距離。
「刷!」維吉爾的身體立刻前傾,右手狠狠一揮,那半月狀的黑色劍芒瞬間滑落。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的劍法始終沒有達到師父所要求的程度。】
「切,真是讓我失望。」米歇爾心中僅有的一絲恐懼頓時被嘲笑所代替。「一招同時使用三次,你覺得有用么?嗤。。。」
一聲輕響過後,米歇爾的嘲笑在此刻凝固。一道鮮血,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噴洒在他的臉上。
「怎麼可能。。。」劇痛從米歇爾的腹部傳來,他緩緩的低下頭,眼中再一次寫滿了驚訝!
「我的鬥氣護體。。。居然。。嗤。。。」
在米歇爾自言自語的那一刻,維吉爾已經反轉了身體,手中的劍從下而上猛掃而出。
【因為我太過在意劍招的指引,從而忽視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呃。。。」隨著米歇爾的驚呼聲中,那團渾厚的鬥氣頓時被黑色的劍芒切成兩半。隨之而來的,是另一道血虹。
【我總是在想如何只依靠自己來完成這三式,卻忘了真正的用劍者不單是需要自己的力量,還要信賴自己手中的劍。。
雖然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做到這一點,但是我認為,只要將它和自己的性命綁在一起就足夠了吧?】
「媽的,我要殺了你!」
連受兩劍的米歇爾已經被狂怒所支配,他氣憤的吼叫著。維吉爾的變化讓他很驚訝,驚訝他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兩次傷了自己,但是這並不代表自己不能反擊。
【秋色三分,只有三式。而前兩式已經發揮了它的作用。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式。。。】
米歇爾抬起自己的胳膊,手中的劍也因此高高舉起,他已經準備好,在下一刻,狠狠砍向維吉爾的頭顱。
但就在這個時候,米歇爾突然發現,面前的維吉爾。。不見了。不,他依然能感受到維吉爾快速移動時所製造的風聲,但是為什麼自己看不見他?難道自己因為恐懼而產生了幻覺嗎?不可能,一個連初級戰士都沒有達到的小鬼怎麼可能移動的這麼快。。。「不行,我。。我一定要殺了他,將他碎屍萬段!」
不過很快米歇爾就發現,這一切都是自己在安慰自己罷了。因為他的雙腿已經承受不住恐懼的壓抑而變的癱軟。原本作為獵人的米歇爾在這一刻儼然成為了束手的獵物。。。這確實很可笑,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有時候,事情發展的變化就是這麼突然。
在死亡面臨的時候,每個人的求生慾望都會迫使他們不惜一切手段保命,米歇爾亦是如此。四處尋找維吉爾身影的他不禁把目光緊緊鎖定在坐在地上哭泣的。。珍妮公主身上。
「你。。幹什麼。。啊!」珍妮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米歇爾的鐵手鉗起,並牢牢護在他的面前。
【刺的要訣,攻敵七分,自留三分,力未用盡,敵已斃命。】
維吉爾那融入夜幕的身影瞬間移到了米歇爾的面前,他一刻也沒有遲疑,黑色的劍刃摩擦著空氣,破開無盡黑夜。。倒映在珍妮那含淚的瞳孔里。
「不。。。!」
空曠的大街上飄蕩著珍妮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滴答。。。」一滴滴血珠慢慢從空中降落,滑在珍妮的手心裡。寂靜再一次填滿了整片黑夜。
「嗯。。。?我。。沒死?!」珍妮睜開自己那因恐懼而緊閉的雙眼,她瘋狂的呼吸著周圍的空氣,緊接著她就忽然發現,維吉爾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他的嘴角在不停的流著血。
劍,穩穩的停在了米歇爾的胸口上。但劍尖只是穿過了米歇爾的衣服,卻未曾傷及皮肉。
這一劍本可以將米歇爾擊殺,但是最後一刻,維吉爾還是停手了。
「哈哈哈。。。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會對我們可愛的小公主下手。」米歇爾笑了,笑得是如此得意。維吉爾在厲害又如何,這最後的贏家不還是自己么。「我很欣賞你的做法,那麼接下來,就讓我用死亡作為給你的嘉獎吧。。」
米歇爾的劍再次舉起。他的心頓時放鬆了起來,因為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噩夢就會隨著自己面前男孩的頭顱一起滑落。
「不要。。。」珍妮搖著頭,想要擺脫這可怕的現實。「混蛋,你快跑啊!」
維吉爾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閉上眼睛。他並不是坐以待斃,而是在等待一個機會,最後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