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無聲的憤怒(上)

無論是在亞特里格斯大陸的哪個地方，要論起哪裡是大陸上最肥沃的土地，奧蘇威——這個名字一定會被人掛在嘴邊。

奧蘇威，位於愛爾蘭德王國與福蘭得王國的交界地區，其實原本是一座火山的名字。

三百多年前的多次火山噴發曾經讓奧蘇威地區方圓百於里內都沒有任何生物生存。直到後來，被稱為愛爾蘭得王國的建立者之一的大賢者奧蘇威以其虔誠的信仰獲得了主的認同，才得以將火山徹底封住，而奧蘇威的代價是生命力的耗盡，其靈魂永久的成為火山封印的一部分。為了紀念這位偉大的賢哲，火山的名字就變成了奧蘇威。

多次火山噴髮帶來的火山灰厚集在原本貧瘠的土地上，土壤變得肥沃起來。加上充沛的雨水和溫暖的氣候奧蘇威成為了植物生長的天堂。用奧蘇威地區人們的話來說，哪怕你在地上丟下的是一根樹枝，到了秋天它也能長成撐天大樹。這話雖說有點誇張，但這裡是擁有遠超其他地區的糧食產量，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夜已深了，除了能聽見老鼠細微的嚙齒啃食聲外，樹林里安靜得只剩下樹葉的飄落聲了。

突然，厚厚堆積著樹葉的地表被翻開了一大塊。一隻骨手伸出了地面。緊接著一個高大的骷髏從剛被翻開的洞中爬了出來。很快更多的骷髏和骨獸從這裡接踵爬出。洞口越擴越大，不死生物們從洞中爬出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不多久樹林中就擠滿了骷髏、骨獸等不死生物，黑夜中滿滿閃動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靈魂之火。

這時兩隻燃燒著暗紅火焰的巨大獸爪從洞中伸了出來，搭在了洞沿。洞口周圍地表漸漸凸起，似乎這個已經足有6米多寬的大洞口都容不下這隻巨大骨獸的出入。

凸起的地表完全被巨大的骨架帶了起來，洞口擴大了近一半，一隻全身上下燃燒著暗紅火焰的巨大而奇異的骨獸從洞中鑽了出來。從骨架結構上看，這隻骨獸似乎是一隻巨大的骨虎，但奇怪的是頭骨上卻有一隻長長的類似猛獁鼻子的骨鏈。骨獸粗大的勁骨上是一把骨椅，一個手持金色法杖，頭頂白骨王冠的骷髏正坐在骨椅上。

從外型上看，這隻骷髏和它身下的這隻巨大的座騎比起來小得可憐，骨架的構成也和其他骷髏沒有什麼不同，唯一能讓人覺得它的特別的是，它眼眶中燃燒著的靈魂之火是綠色的。

這隻骷髏的骨手輕輕一揚，由骷髏和骨獸組成的不死軍團便開始運動了。樹林中除了「咔咔」的骨頭摩擦聲外就再也聽不到其他的響動了。白骨組成的洪流湧向樹林邊緣的奧蘇威鎮。

奧蘇威鎮的規模雖然還比不上愛爾蘭德王國內的大中城市，但是卻比大多數小城市要大。此刻整個鎮子已經被不死生物們圍了一層又一層，白骨們從各個方向如潮水般湧進了城鎮。

鎮子里的狗首先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瘋狂地吠了起來。

似乎覺察到了狗的異常，鎮子里的房屋很快都亮起了燈。等看清楚這突如其來的不死軍團時，人們都驚呆了。

四周閃動的全是白骨們眼眶裡蒼白的靈魂之火，比天空中的星辰更加繁多。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人們從靈魂深處泛起了無窮無盡的恐懼，心中充斥著的只有絕望。鎮子里響起了祈禱聲，因為這個時候只有乞求主能降下的奇迹了。

男人舉起了手中用來翻動麥桿的叉子用力叉向了前面的骷髏，骷髏應聲散架。這時一把骨刀從男人的胸前透了出來，男人絕望地望著身後屋裡的妻兒倒下了。在女人和孩子驚恐的眼神中，剛才那個已經散了架的骷髏卻自行拼接好重新站了起來。

年過五十的李查德此刻正用盡全力奔跑著。作為奧蘇威鎮的鎮長，他有義務去敲響鎮子里的預警大鐘。大鐘塔在鎮子的中心位置，只要敲響了預警大鐘，大鐘上的魔法陣便會引起其他鎮子里的大鐘產生共鳴。

大鐘已經能看見了，長街的盡頭卻已經有不死生物的靈魂之火在閃動了。自己的家人應該都已經遇害了吧，李查德的心裡閃過了一絲悲痛，邁向大鐘塔的步伐卻更快了。

閃耀著綠色靈魂之火的骷髏坐著巨大的坐騎來到了奧蘇威鎮的街道上，周圍的房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動靜。骷髏的靈魂之火中閃過了一絲波動，坐騎停了下來，矮下了巨大的身體趴了下來。骷髏走了下來，將手中的那根金色法杖叉向了地面。法杖如同利劍穿過羊皮紙一樣輕鬆的穿透了大青石鋪就的街道，沒有一絲聲響。骷髏手握著法杖，綠色的靈魂之火死死的盯著法杖頂端的那顆神秘黑色寶石，一些奧意難明的古老文字從骷髏的心中閃過，靈魂隨之波動起來。隨即金色法杖通體都亮起了暗紅色的光芒，一種枯萎的灰色從法杖周圍的地面爆炸性地擴散了出去。

這裡的一切就是我斯芬克斯的新領地了，骷髏的靈魂波動中閃過一絲欣喜。

樹木花草在灰色里很快就枯萎了下去，房子里已經失去生機的人們僵硬著身子重新站了起來。

李查德已經將搖動大鐘的繩子抓在了手中，但他感覺得到，他的生命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流逝著，他已經快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再不敲響大鐘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最終，李查德倒下了。當他再次站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一具只能聽命於人的殭屍。只是此時大鐘的聲音已經響起，遠遠的傳送了出去。很快不同的城鎮里如同接力般也響起了鐘聲。不久，，渾厚而嘹亮鐘聲便響徹了愛爾蘭德大地的上空。似乎已經感覺到了什麼，那迷朦中沉睡的一切開始蘇醒了過來。

十二根粗大而光潔石柱支撐著而巨大的大廳頂蓋，大廳天頂上刻著的著各種有關主的神話故事，細緻而精巧的手法賦予了故事裡的天使和人物們活生生的氣息。十二尊高大的六翼天使像分別擺在了兩根石柱的間隙之間，那傳神的刻畫讓每次經過這裡時幾位大主教們都會產生一種錯覺，彷彿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言談都是在天使們的目光中進行的。這裡就是神聖教會的聖殿了。

這些該死的石塊，等當上教皇后我一定將你們砸成碎片，邊走邊覺得心裡發虛的福克斯惡狠狠地想道，順便加快了行進的步伐。福克斯幾乎是用小跑的速度走到了大廳盡頭那扇高大的金紫色大門前。大門后就是主的供奉地了，這裡也是教皇的寢宮。

福克斯大主教的幾位同僚們充滿了驚訝:還真沒看出來，雖說平時這個福克斯偶爾做出些個可能不合教規的事情，其信仰值得懷疑，但是在這個蒙主召喚的關鍵時刻卻能如此的積極，這足以證明其信仰是無比虔誠的，怪不得他能如此得到教皇陛下的信任。同僚們心中暗覺慚愧，看向福克斯的眼神中充滿欽佩和讚歎，往前的步伐也加快了起來。

福克斯深吸一口氣，推開沉重的大門。濃厚的神聖氣息撲面而來，彷彿穿透身體，滌盪著靈魂中骯髒，一切想法似乎都無所隱藏。每次這個時候福克斯的舉止就變得細微謹慎起來，連心中所想都小心翼翼起來。

其他幾位大主教看到福克斯此時的變化心中更覺慚愧不已:同為大主教，和這個福克斯比起來，自己在信仰的虔誠上和他還是有著較大差距的。

正閉目養神的尼古拉四世感覺到了大主教們來來臨，睜開了老邁的雙眼。七位大主教一齊向端坐在椅子上的教皇行禮后便開始說起了正事。

「教皇陛下，主所預示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四天前從愛爾蘭德的傳來了警報，警報的中心位置是在王國邊界的奧蘇威地區。」一位大主教說道。

「從傳來的消息上來看，這次出現的不死生物軍團規模龐大，其頭領應該是死靈君王級別。現在在奧蘇威地區的事態現在正在嚴重惡化，死亡領地每天都在以驚人的速度在擴大，應該是有強大的法器在支撐著。現在聚集的不死生物也越來越多了，已經遠遠超出了愛爾蘭德和福蘭得王國所能應付的範圍了，恐懼和絕望正在這兩個國家擴散。」

「陛下，現在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我們必須採取果斷行動。現在愛爾蘭德王國和福蘭得王國已經向我們提出了申請，要求得到我們的幫助。」

尼古拉四世聽著大主教們的議論，卻沒有任何的答覆，只是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正在思考。

「陛下，我認為現在應該馬上召見貝蘭加團長，聖約翰騎士團是時候出擊了。」

「我反對，要知道聖約翰騎士團是我們手中最寶貴的力量，是我們再次組建十字軍東征的中堅。我認為我們派出教廷的牧師和魔法師支援就可以了。」

「陛下，如果我們不派遣出強有力的支援，世俗中人會以為我們對他們不夠重視。等到我們再次組建十字軍的時候，恐怕就得不到他們的支持了。」

「組建十字軍是對主信仰的一種奉獻，這應該是毫無條件的。塞爾吉烏斯，你居然認為世人之所以信仰對主就是因為這些淺薄的東西嗎？」

「斯蒂芬，你是在懷疑我對主的信仰嗎？我們派出強大支援是對主的信徒的生命負責。要是信徒們都死了，還有誰來信仰主，來傳播主的榮耀。沒想到你們科隆納家族盡出這種眼光短淺之輩。」塞爾吉烏斯大主教的話里充滿了諷刺。

「你們奧爾西尼家族又出了些什麼好貨色啊。塞爾吉烏斯，聽說你兒子經常在你女兒房裡過夜哪。你是不知道還是有意將這種優良的傳統保持下去呢？」斯蒂芬大主教反唇相譏道。

轉眼間，這場派出援助的議論變成了眾人唾沫橫飛的人身攻擊，只有福克斯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因為正在爭吵的六名大主教中，奧爾西尼家族和科隆納家族的各佔兩人，而在剩下的兩人中奧爾西尼家族和科隆納家族各有一名支持者。福克斯是大主教中唯一的中立者。

「我們應該幫他們徹底解決問題，」老邁的聲音響了起來，教皇睜開了昏花的老眼道：「不過貝蘭加的騎士團我另外有任務給他們。我決定派出牧師、魔法師、聖殿騎士和教廷護衛組成的混合軍團。」

「那按您的意思該派誰去呢？」塞爾吉烏斯停止了爭吵問道。

「就把那些在愛爾蘭德公立魔法學校做研究的牧師和聖殿騎士全派出去吧，再從教廷選八名魔法師和五百教廷護衛。」

「陛下，這些援助似乎太少了點吧，不太好向愛爾蘭德和福蘭得交代啊。」連剛才只贊成派出牧師和魔法師的斯蒂芬都覺得派出這點支援不夠。

「那就再加兩名魔法師好了，」教皇那不緊不慢的語氣有點像在討價還價，道：「既然多加了兩名魔法師，那這支軍團的實力應該大增了。這樣吧，為了向世人展現主的榮光，我決定，軍團將獨自將邪惡消滅在奧蘇威。」

聽了教皇的這番話大主教們都怔住了，睜大眼睛仔細觀察著尼古拉四世，看看教皇是不是老糊塗了。

「陛下，，這個未免有點太兒戲了吧。」塞爾吉烏斯以為教皇耳背沒聽清楚情況，於是再一次提醒道：「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在奧蘇威的應該是死靈君王，它的不死軍團至少不下三十萬，而且還有非常強大的法器的支持，甚至有可能是神器。要單獨消滅它，除非我們派出強大的聖約翰騎士團和龐大的牧師魔法師團隊才有可能……」

「不，我認為這些力量已經足夠了，」尼古拉四世一揮手打斷塞爾吉烏斯的說話，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銀芒，語氣中透出了無比的威嚴和堅定：「主說，我們必將勝利！」

尼古拉四世那不容質疑的語氣讓大主教們不再有任何的反對了。尼古拉四世掃視了各位大主教一眼，又道：「既然軍團的規模已經定下來了，下面就該定軍團的軍團長人選了，我決定在你們當中選一個。你們有誰願意干這個差事？這可是為主奉獻的最好機會啊。」

教皇的目光望向哪個，哪個就心頭一陣發寒。大主教們生怕被選中，顯得有些萎萎縮縮，畢竟剛才雖然聽教皇說必將勝利。但是，勝利后呢，軍團里還能剩下多少人？主卻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指示。

尼古拉四世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名花白頭髮的大主教身上，又恢復了之前那不緊不慢的語氣道：「福爾摩蘇斯，你身為大主教中資格最老的人，你是不是……」

「不，陛下。我認為我不合適。」福爾摩蘇斯渾身冒著冷汗慌忙道：「我的資格固然是最老的，但是我年紀也是最大的。我年事已高，這行軍打仗的事情還是交給他們年輕人吧。」

「那你認為誰比較合適？」

福爾摩蘇斯暗自鬆了一口氣道：「我認為斯蒂芬大主教比較合適。他最年輕，之前又是聖殿騎士，有強大的實力……」

看到尼古拉四世的目光轉了過來，斯蒂芬心頭髮毛，趕忙道：「不，不，陛下。我身為聖殿騎士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這些年我忙於教務很久沒有鍛煉了，我現在的實力根本是不堪一擊。我認為塞爾吉烏斯比我合適，他之前的職業是牧師，而決定牧師的能力是對主的信仰和奉獻……」

「不，陛下……」

「……」

很快大主教們又分成兩派吵了起來，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我認為福克斯大主教比較合適。」

這句話似乎給大家提了個醒，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福克斯。看著大家那「殷殷期盼」的目光，從進來一直沒有說過話的福克斯覺得這個時候有必要為自己辯護了：「我…我認為……」剛轉著惡毒的心思，想著怎麼禍水東引的福克斯忽然覺得自己周圍那似乎透體而過神聖氣息突然翻湧起來，從靈魂深處閃過一絲惡寒。福克斯嚇得立刻停止了思想，下面要說的話也吞進了肚子里。

見福克斯再沒有說話，於是眾大主教一致推舉福克斯大主教成為軍團長。

當走出教皇寢宮時福克斯渾身上下已經被冷汗濕透了，直到那閃金紫的大門完全鼻合時他才敢有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看著背後那高大的金紫的大門，福克斯回想起剛才尼古拉四世的交代：「你在軍團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選出在此次戰爭中功績最大的人。回來后他可以以這支軍團為骨幹，為教會組建一個新的騎士團。因為，主已經降下意旨，第二次十字軍東征要開始了。」

尼古拉四世一提到這個軍團長的職務，福克斯的怨憤就不可竭制了。因為在所有七個大主教中其他六人在成為大主教前不是魔法師牧師就是聖殿騎士，只有自己是靠著傑出的口才替主傳經佈道，從一名普通的神父升上來的，這些人在相互推薦時總是指著他人在實力上的強大，怎麼到一說到自己頭上就沒人考慮自己的實力連自保都成問題？最可氣的是自己連推委的話都沒能說出來。

「這該死的主一定是瞎了眼。」已經完全走出了聖殿的福克斯大主教惡狠狠地詛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