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筱楚信將最後一道菜擺上桌,然後摘下圍裙,笑嘻嘻地走到餐桌前,拍了拍手,「哈哈,大功告成,」看了看靜默著的兩個孩子,很是討好地笑了笑,「都快別抻著了,來來來,快嘗嘗我這手藝有沒有長進?要知道我老筱可不是輕易下廚的!」
筱悅和溫辛宇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低著頭趴在桌前,都是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
筱楚信知道不管孩子長到幾歲,父母離異和再結新歡都是他們不能不在意的事,其實溫辛宇跟筱悅投緣,也是因為他們倆相似的經歷,互相體諒,互相安慰的緣故。所以,對於他們所謂的「早戀」,他和溫錦豐並沒有視作洪水猛獸,作為父親,他們已經虧欠了孩子很多了,而不忍心多拿走他們一絲一毫的快樂了。
男孩應該和女孩不一樣吧,即便他也沒拿筱悅當女孩子教養!想想這個十七歲的大男孩是自己女兒喜歡著的男生,他總是希望他能多擔待一些,「哎!小子,別讓我看不起你行不行?你不想娶我閨女了!」
筱悅抬起頭來白了她父親一眼,「爸!你就別煩他了!」她又看了看置若罔聞的溫辛宇,很是心疼地說,「辛宇,你就吃點兒吧,我爸的手藝還是不錯的,特別是這回鍋肉,可是我筱氏正宗的……」
溫辛宇乾脆扭過頭去捂住耳朵了,他的世界很亂,他不是膽小懦弱不願意承擔,他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慢慢消化一下。
筱楚信伸手拉著溫辛宇的胳膊使他坐直了,激將地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男子漢!真不知道溫錦豐平時怎麼教你的,我家悅悅都比你堅強!」
溫辛宇心下本來是委屈,聽筱楚信這麼一說,終於按捺不住了,看著他的眼睛憤憤地說,「為什麼要堅強?你們大人總是這樣,只顧你們自己歡樂,在我們那麼小還不知道痛的時候,你們為著你們所謂的幸福,你們所謂的尊嚴,把好端端的家給拆散了,你們以為愛我們,其實你們只愛你們自己,只顧你們自己,對誰都不負責任!」
他幾乎都忘了,在他面前的不是惹惱了他的父親溫錦豐,但是他們是一樣的人!
筱楚信怔怔地看著這個孩子,他知道,其實他的女兒也是這麼想他的,其實他們想得沒錯,離婚本來就是對家庭,對孩子,甚至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不管有多麼充分的理由,毀掉了一個家本身就是不可原諒的錯誤,特別是那個家還是自己和心愛的人一把創建的。年輕的時候不懂的反思,不懂得忍讓,也不太在乎失去,等到懂得在乎時候已經失去了,並且找不回來了。
作為長者和前輩,尤其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喜歡的男孩子面前,筱楚信不允許自己表現出懦弱的一面,他並且覺得自己有責任把這個十七歲的男孩子教成一個剛強的男人,「對,是我們不負責任,所以我們失去了,痛苦了,後悔了,不管我們怎麼樣,我們都希望你們的人生比我們的精彩。溫辛宇你既然看破我們的缺失的了,你就多長點心,比我們更像男人一些!」
溫辛宇怔怔地看著筱楚信,「你憑什麼這麼要求我?就算以後我娶了筱悅,你也沒有資格這麼要求我,憑什麼允許你們放浪,而卻要要求我們成為你們所期望的那種人!」
「不是要求,是希望。好了,不說了,先吃飯吧。」筱楚信幫溫辛宇盛上碗,遞到他面前,「其實,你爸爸要是真的娶了你們梅老師呢,是他的福氣,如果不是你們梅老師,或者是別的什麼女人,只要他開心,也是他的福氣!你想想,你不能陪他走完下半輩子,你的人生會越來越塞進很多東西,你總不能要求他固步自封吧。」
筱悅愣愣地看著這兩個一見面恨不得就掐的男人,她其實很感動他們能有這樣的交談,雖然,她一時之間插不上嘴。
溫辛宇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你們有你們的人生,我們是希望你們能幸福,就像你們希望我們幸福一樣,我知道該怎麼辦了,謝謝你筱叔叔!」他開始扒飯了,雖然有些咽不下,但還是使勁兒往嘴裡扒。
梅琮佳回到國順住宅小區之後,關上門,面對她一個人的寂靜,這會兒似乎就連空氣都是甜的。其實很多事情,變得很刺手,很多情況變得不受控制,都是因為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人,不管長到多少歲,生活得再怎麼飽滿,愛人的心都應該是明凈的。
有的人後退一步是幸福,像任小可,而有的人後退一步是更藍更純凈的天空,就像古鵬飛賦予她的。
離婚的這一個多月里,梅琮佳曾經無數次思考過,是從什麼時候,或者哪一個瞬間開始,古鵬飛在她的生命變得如此重要了,重要得讓她忘卻了龔潮,甚至忘卻了她自己。對,她已經記不清楚當初那個自己了,很遙遠很遙遠的自己……
回想,她還是一個落寞孤寂的小鎮女孩的時候,那麼拚死地跟命運抗爭,她看到的全是自己失去的,看到的全是別人對自己的無情,看到的全是這個世界對自己的不公,她善良著,卻怨恨著自己的世界幾乎所有的人,她不快樂。
回想,她還是一個美麗上進的女大學生的時候,那麼僥倖地想與自己的出身、自己的過去揮別,渴望和自己的同窗一樣有喜有憂有浪漫的春暖花開,她幾乎將自己的全部的感情作為賭注投入給了龔潮承諾給她的未來,可是,龔潮卻把一切都帶走了,她堅強著,卻是對生活充滿著愁怨。
古鵬飛,一個養尊處優的古鵬飛,一個看起來什麼都好什麼都不缺的古鵬飛,引領著她走進了他的生命,也走進了她的生命。她以為他跟她一樣傷過痛過無望過,作為同病相憐的人他們不會有激情和浪漫了,可是走著走著,竟不知道是誰先走偏了,特別不著四六地相愛了,越愛越深,深得連他們自己都不自知。
或者,他們應該感謝任小可,感謝任小可給他們帶來這場風波,讓他們一下子就覺醒了。尤其是她,她竟然發現自己其實已經不是那個自己記憶中的自己了,她不是她自以為的那個喪失了愛的能力的冷靜的女人,她不是她自以為的那個超凡免俗的與世無爭的女人,她其實很簡單,很普通,只不過是一個妻子,只不過是一個母親。
等任小可的事情過了,她一定要真誠的面對自己。
舒舒服服地沖了個熱水澡,梅琮佳拿起電話,撥了那個她熟悉的號碼,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說,「你到家了?」其實,她想說「我想你」,不是說不出口,而是怕太嬌慣了那男人。
古鵬飛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往樓上走,一點兒也避諱周麗華和天天這一老一小古怪的目光,「嗯。」他應該也無限溫柔,溫柔得能品出甜膩的滋味。
「天天呢?」
「天天……睡了。」他說謊了,生怕她找女兒吹牛,也忽略了他。
「嗯,那幹嘛呢你?」
古鵬飛走在房間,一腳勾上了房門,「我啊,我在忙著幫你洗內褲啊!」他幾乎可以想象到她羞得通紅的臉了,禁不住邪邪地一笑。
梅琮佳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並不覺得他討厭,「那你洗乾淨點兒。」
「當然,你這二十四孝老公你還不放心嗎?要不,我這就開車送過去給你檢查!」古鵬飛信誓旦旦地說。
「別!你別過來,你就是來了我也不給你開門。」梅琮佳說。
「那我就在你門前坐一夜,又不是沒坐過。」
「那是你的事!」
古鵬飛恨恨地說,「好啊!這個狠心的婆娘!你等著,過兩天我再去收拾你,反正嘛,你現在也不方便。」關於昨天晚上的事兒,他絕對是懊惱的,老媽說的沒錯自己就是沒用,竟讓自己乖乖送上門來的小羊羔逃脫了。
梅琮佳皺了皺眉頭,「你少想美事兒了,別忘了咱們離婚了,你要是敢胡來,我就……」
「你就怎麼樣?」
是啊,她能怎麼樣?他是她的男人,即便離了婚,她也從沒有想過自己恢復了自由身,而只是覺得自己失去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我這有電話進來了……」
古鵬飛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來,「誰?誰這麼晚了還跟你打電話,男的,女的?」以前沒離婚的時候,梅琮佳的手機除了他打,再不就是老家打,都沒怎麼響過,越是這種多事之秋,越是敏感好吧。
梅琮佳吐了一口氣,「你沒事兒吧,古鵬飛!我們離婚了!」他越是緊張,她越是想逗他,「你快掛了吧,拜拜。」
古鵬飛無奈地收了線,梅琮佳的手機了又進來了溫錦豐的聲音,「喂,琮佳?」這聲音較之剛剛古鵬飛的得意,顯得極其地沒落。
「怎麼了,溫總?是不是小可那邊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溫錦豐啞然失笑,想來他們真的誤會了,憑什麼,任小可什麼事兒他都應該清楚,他並沒有向他們說他和任小可是情侶,他只不過是不小心撞了她,把她送到了醫院並收留了幾個小時而已。可偏偏因為他和任小可這一晚上的交情,竟讓他們一下子就解脫了!
「沒有,我還沒有任小可的消息。」
「哦,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嗎?」她知道古鵬飛介意,其實她也介意。
「琮佳,我想告訴你,我從始至終都愛著你,但是,我知道,你心裡沒我,所以,我不勉強,我希望我能為你做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