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兒，你征討惡魔，安全的回來了么？」

一個洪亮的，威嚴的，帶著不容置疑和淡淡欣喜的聲音在宙斯身後響起。

宙斯驚駭的猛然轉過身，有些濕潤模糊的雙眼中印現出一個無比高大的身影。

「父...父親！？」

那個高大的，彷彿絕對不會被任何神明打敗的男人，那個自己最為尊敬和懼怕的男人，那個掌控著最大神域之一――奧林匹司山的男人，那個…

被自己親手殺死的男人！

竟然毫無異狀的，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宙斯的父親，奧林匹司之王，烏諾諾斯向這個自己最為驕傲的孩子走了過去，伸出巨大的手掌，在他肩膀上狠狠的拍了拍。

「我為你驕傲，我的兒子！你比你那兩個無能的哥哥強大得多！我的王位，遲早是你的！」

彷彿被父親的巨掌拍的有些不堪重負一般，宙斯腦中一陣眩暈，身子晃了幾晃，差點跌倒。烏諾諾斯連忙一把扶住了自己心愛的第三子，威嚴的眼睛中難得的出現了溫柔。

「我兒！是不是你被惡魔所傷？不，那些卑微的傢伙是不可能傷害到具有我最優秀血統的你的！一定是和你一起作戰的神祗拖累了你！那些無能的渣滓，看來我有必要再次清洗一下這些懶惰的奧林匹司神祗了！」

溫柔的眼神一閃即逝，隨之無邊的暴戾和殺氣頓時籠罩了整個神山！

沒有變！父親還是沒有變！

在烏諾諾斯溫柔的眼神中心神動搖的宙斯，一下被父親的殺氣驚醒。雖然目標不是自己，但是那無可動搖的威勢已經讓宙斯心中泛起陣陣恐懼。

父親，還是那個眾神眼中的暴君啊…

幾萬年前，眾神再也不能忍受烏諾諾斯的殘暴統治和鐵血政策，推舉最有人緣和實力的宙斯，會同同樣暗恨父親的烏諾諾斯長子哈迪斯，次子波賽東，殺死了烏諾諾斯，宙斯則被推上王位，成為新的神王。

但是，烏諾諾斯在宙斯面前，絕對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父親，他細心的教導宙斯的神技，寵愛到溺愛的保護著宙斯…

當然，這種愛只對宙斯，強大的烏諾諾斯痛恨弱小的生靈，甚至連奧林匹司山上的神祗，因為戰鬥力低下而被清洗的也不計其數！

最後，宙斯不得不在眾神的哀求下，向自己的慈父，眾神的暴君下了手。

而其中，宙斯的心情，則從來沒有被解脫了的神祗們了解。

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就算他是被所有人痛恨，作為兒子，心中的傷痕，也不會比父親身上的傷痕少吧…

而這，也成為宙斯心中最軟弱，也最不願意回首的角落。

宙斯坐上王位后的種種行為，比如濫情和慢慢暴躁，也是因為這份痛苦得不到宣洩而產生的，而且，越走越遠。

現在，那個慈祥的暴君，又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麼的，真實…

宙斯突然覺得自己變得非常軟弱，濕潤的眼睛再也制止不了眼淚的宣洩，他一把抓住父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嗚咽的叫道：「父親…」

看到長大后就沒有露出這種軟弱姿態的兒子，烏諾諾斯感覺到了那聲「父親」中蘊涵的感情，心中也是一軟，但是他馬上扳起臉佯怒道：「我兒！作為神王的繼承人，流淚比流血還要可恥！你一定要記住！」

然後，可能感覺到自己語氣的強硬，烏諾諾斯放緩了語調道：「你一定累了吧？這十幾年你都沒有好好休息了，這次回來多呆會，讓我好好**下…」

不等宙斯回話，烏諾諾斯轉動高大的身軀，用威嚴中帶些厭惡的語氣向後面叫道：「哈迪斯，波賽東，兩個無能的傢伙，還不過來迎接你們未來的王！」

宙斯這才看到，兩個哥哥在不遠處等候著。

哈迪斯渾身黑衣，身形削瘦，聽到烏諾諾斯的叫喚，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但是馬上就滿臉笑容的迎了過來。而有些微胖的波賽東幾乎在烏諾諾斯轉身的時候，臉上就掛滿卑謙的笑容，帶著微微的懼怕跑了過來。

烏諾諾斯又不滿的呵斥了幾句，這才讓哈迪斯波賽東陪宙斯先去休息，自己邁開令大地顫抖的步子，走向了自己的宮殿。

烏諾諾斯一走，哈迪斯波賽東好像掙脫了某種束縛一樣，舒暢的出了一口氣。

哈迪斯湊近宙斯，有些不滿的說道：「弟弟，你不會改變心意了吧？昨天在你回來的路上，我們不是給你送來眾神的請願書和效忠書，你也答應了不是么？現在你又這樣…」

波賽東則是小心的看了看烏諾諾斯離去的方向，才輕聲對宙斯說道：「宙斯弟弟，不要猶豫了！烏諾諾斯是一個怎樣的神祗，相信你一定知道。如果你反悔，等他知道我們的事，他一定會把你，和我們全部殺死的！宙斯，我親愛的弟弟，如果成功了，你就是新一代的王啊，我們一定會幫助你，服從你的，不要猶豫了，今天，就動手吧！」

宙斯精神恍惚的聽著哥哥們說著曾經自己聽過一遍的話語，彷彿自己真的回到了那個夜晚前，那個改變自己軌跡的時間前。

自己，能夠動手么？

那一次，自己被權力，還有年輕的衝動，在眾神聲淚俱下的請願中，在哥哥們的鼓動中，親手殺死了父親，而這一次，自己還能夠動手么？

茫然的點了頭，在哥哥們欣喜若狂的笑臉中，隨著他們走向了自己的宮殿。

看著熟悉的布置，宙斯又有種迷惘的感覺。多少年了，這種簡樸的布置，自己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了？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那麼的奢華，那麼的暴躁…

那麼的，像以前的父親了么？

或許，父親的下場，也會是自己以後的下場吧…

宙斯輕輕的一笑。

太小看我了，宙斯心中想著。這裡，是某種幻境吧？能夠讓我回到最不願意回首，或者最為期盼的時間，地點，再一次的作出最艱難的選擇！

要是心智不堅定，可能在放棄當初選擇的同時，就會失去自己的靈魂吧？

嘴角輕輕的揚起，宙斯苦澀的笑了。

既然做了，就永遠不要後悔，因為，那隻會讓你陷入自責的深淵！

這，是父親給我最為忠實的教誨啊…

事件還是像當初那樣的發生了，當烏諾諾斯喝下宙斯敬上的毒酒，無力的癱倒在王座上的時候，也和當初一樣，痛苦的表情下，眼神卻是那麼的欣慰。

「宙斯，我最…欣賞和喜愛的…兒子…你終於…具備了…一個王者…狠辣的手段了…」

在眾神的叫嚷中，宙斯嘴角掛著沒有意義的笑容，將短劍送入了父親那天空一樣寬闊的胸膛，沒有人看到，那一瞬間宙斯微微顫抖的右手，所代表的意義。

對不起，父親…

但是烏諾諾斯看到了，所以最後，他的表情定格在了一個微笑。

在眾神歡呼烏諾諾斯的死亡，和新王者的誕生的時候，幻境開始崩潰了。

漫天破碎的琉璃般的碎塊中，宙斯看著烏諾諾斯的身體慢慢的消失，眼角開始濕潤了。

一切又化為流光，和之前不同的是，斑斕的空間中留下了一聲無比悲痛的嘆息。

「對不起，父親…還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