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一 章 懲奸惡世事諸不平
當夜草草擺了香案,五兄弟重新磕頭拜了結義,誓言日後相輔成就大事。
周同硬是將五千三百兩銀票全數留下了,那海家祖宗的白銀牌位還是應該贖回來的,剩餘的銀子也算夠了,要不那海怎麼還有臉面回家見他的家人呢。
眼看就要到了辰時五更天,周同不敢再留,逐一擁抱告別。鉄鉬爾話比八年前多了許多,臨了說道:「四弟走到哪裡都是四弟,無論到了何時,是死是活,我們都是你的兄弟!」「大哥,有您帶著兄弟們,周同也算放心了。」「四弟,萬事以性命為重,大哥盼望你有朝一日成為東蒙國的國王!」
周同聽了驚得一身冷汗,那海一旁補充道:「不當國王當皇帝也行!反正到時候我們都跟著你混!」
周同擦了擦涼汗,再也不敢停留,「大哥二哥三哥和五弟保重,周同走也!」出了小屋飛身上了房頂,轉眼間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四人送到屋外怔怔出神,鉄鉬爾嘆道:「四弟已不是我等可以比擬的了!兄弟們,今日就去買了《既無心經》,我們用心習武,今年必須要考進高級武館,將來好好輔佐四弟成就大事!」周同做事極為仗義,三人均皆敬服,異口同聲道:「是。為兄弟赴湯蹈火!」
清晨,蒙京城南門,四五個兵丁正在盤剝一個拉車的老漢。
老漢車上的瓜果撒了一地,兵丁們還不甘心,七八條胳膊在幾個藍框里搗騰著,一堆一堆的新鮮瓜果被扒拉出來,滾落一地,在四五雙大腳的踩踏下變為稀爛。
「軍爺,軍爺,小老兒只是個幹活的窮人,哪兒來的兵器,求求你們別翻了,我的瓜我的果子呀,啊啊……」老漢的求饒哭喊阻止不了幾個士兵的任意糟踐,一個士兵翻不出證供,卻翻出了肝火,「老東西,你到城裡來販賣瓜果,怎麼不帶切瓜的菜刀?你他娘的傻吊呀你!」老漢哭著喊著道:「城裡有規定,哪敢拿哪些東西,您就放過我吧,啊……」「老不死的東西,不拿菜刀怎麼給人家切瓜?快,給老子找出來!」
老漢臉都哭白了,「軍爺軍爺,我不敢拿呀,您就……」「不敢拿,藏在什麼地方了?活計們,給我翻!」「軍爺我是不敢拿到城裡來,都在家裡放著,軍爺饒了我吧啊……」「你娘的,都在家裡放著,有幾把?老東西,敢家裡窩藏兵器,不想活了你!來,罰你五兩銀子,下次給老子拿一把菜刀來!」「你,你你你!你這不是冤枉我嘛?」
「冤枉你,冤枉你又怎麼樣?老不死的,今天你不拿出五兩銀子來,休想走出這個城門!」士兵猛力推了一把,老漢鏘鏘郎郎倒退了數步,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不由氣的大哭,兩隻滿是老繭的粗手不停的抓撓著地上的塵土,口中大喊著,「我滴個娘唉,我還沒有進城,這就不讓出城了,我還沒有賣出一個大子兒呢,老天呀,救救我吧,啊……我倒是造了什麼孽,啊……真是沒人性啊……」
「沒人性?媽的,老東西敢罵我沒人性!不想活了吧!」那士兵飛身上來一腳踹中老漢乾瘦的胸脯,老漢仰面趟倒,被死死壓在腳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罵誰沒人性?」
老漢疼的呲牙喘氣,一時不能說話,遠遠的傳來一個聲音,「當兵的,就是你沒人性!」
「誰?誰誰?媽的,真是有膽大的啊!」士兵轉頭瞧看,「誰說的,不想活了!媽……」一個『的』字沒有說出來,說話的人已然到了跟前,「狗東西,老子說的!」未等看清來人模樣,士兵只覺得下巴一緊,身體隨之飛了起來,待要張口大叫,一股劇痛自牙根傳出,聲音是如何也發不出來了,疼的雙眼發黑,將要昏厥時,身體重重摔到地上,頓時昏死過去。
周圍的兵丁一下子愣了,紛紛停止了翻騰,怔怔的站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來人一身灰衣,生的極為高大,身後跟了一匹大白馬,看模樣不像個平民百姓,氣勢更是大的嚇人。「狗東西,這麼大歲數的老人你也欺負,怎麼不去踹你親爹去!領頭的呢?誰是領頭的?」
桌子後邊坐著的十夫長早就看清了這一幕,踢暈手下士兵的這位不是一般人,敢在蒙京城裡如此肆無忌憚耍威風,家裡的後台定是硬的緊,這種事倒也見了不少,但以往都是沖著老百姓發威,今天怎麼找到自己人頭上了,那一腳的力道,可不是一般武者能夠辦到的,隨便一腳踢出了十多米遠,我滴個娘唉。
十夫長心頭髮緊,縮了縮腦袋轉過頭去,想要找個地方躲一躲,那氣勢凌人的灰衣人卻到了,「你這個十夫長,是不是領頭的?」話倒是沒什麼,就是語氣不善,涼涼的直透心肺。
硬岔子找到頭上了,十夫長只好應付,「哎嗨嗨兒,咱們都是為了公事,城門盤查入城人等也是我們的份內,我看咱們都是一家人,您這是何必……」「放屁,誰和你是一家人,老子是皇親國戚,你個狗屁東西算個老幾,敢和老子套近乎?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啊,皇親國戚,果然是個硬岔兒,「爺爺,您消消火,把小人的那番話當個屁給放了,小人給您賠不是了!」十夫長烏青個臉給灰衣大漢深深鞠了一躬。
「嗯,倒挺知趣。以後幹事兒,不要找這些沒錢的下手,啊,你看看那老頭兒,窮的就剩下一條窮命了,哪兒有好處讓你得了去?啊,要找有錢的下手,聽懂了沒有?」
嗚哇,這位皇親國戚真夠生猛的,這種話都敢說,老子服了他。「爺爺說的是,小人佩服!」十夫長臉色稍微好轉些,大聲吩咐一幫傻了似的手下,「都他娘的回來吧,讓那老頭子走吧!」灰衣大漢道:「讓人家去哪兒?」「不,不是要進城賣瓜嘛,就放了他去吧?」十夫長搞不懂眼前這位比自己高了一個半頭的大漢想要幹些什麼,問的極為小心。
「你他娘的,東西都讓這些狗東西糟蹋了,還怎麼去賣?給他點兒銀子,讓他出城吧。」「啊?」十夫長太驚訝了,這些達官貴人什麼時候憐惜過窮人,這位巨漢到底是不是皇親國戚?
十夫長心中犯疑,但也不敢照直了問,「爺爺,沒聽說過還給他們倒找銀子的呀?」「嗯?」灰衣大漢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陰沉了,一陣冷意席捲全身,十夫長心中猛的一沉,感覺身體在瑟瑟發抖。「爺,爺爺,您說給多少?」
「哎!」灰衣大漢眉頭展開,雨過天晴,「就給十兩銀子吧!」十夫長身上剛來了一陣輕鬆,聽了這話,再一次陷入冷窟,「我的親娘,這麼多!」「怎麼,你嫌多嘛。」灰衣大漢似乎又有些不高興了,「不多,不多,就十兩銀子。」
十夫長割肉似的拿出了十兩銀子,眼睜睜的看著巨漢帶著老頭子走出了城門,心中這個恨,這個悔呀,怎麼遇到了這麼個主兒,要是都像他一般,我們這些下邊當差的還怎麼討生活?
看看那被踢得半死的手下,十夫長這個難受啊,白送了十兩銀子不算,這個手下還要拿銀子醫治,今天真是破財了呀,收了一夜的辛苦錢還不夠給人家的呢!「娘的,不行!」十夫長越想越是犯疑,決定摸一下那位灰衣巨漢的底細,「小的們,你們守好門了,我去找咱們百夫長去!」
城南三五里的官道上,周同與老漢分手,「大爺,以後不要進城賣瓜了,周圍的鎮子也一樣,不要為了多賺幾個大錢再遭他們的盤剝,我這就走了。」老漢不想要這麼多的銀子,想要分一半給這位俠士,一路上不知說了多少回,人家就是不要,眼看就要分手了,埋在心中的疑問不得不問了。「大俠,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問題?當然能了,大爺不要這樣,咱們都是人,都是一樣的,都是平等的!您問吧。」「大俠,您是不是皇親國戚啊?」「哈哈,大爺有意思,您問這個幹嘛?」「呵呵,要說從前嘛,貴族裡面還是有好人,就像二十多年前的金公主,就是最好的好人,可惜那麼好的好人卻英年早逝了。自金公主死後,好人越來越少了,皇親國戚除了欺壓我們,哪裡還管我們的死活!這些年來老漢我也看的多了,都不信這東蒙國里的皇親國戚里還會出現像金公主一樣的好人了,所以,就想問問大俠您是不是真的皇親國戚?」
灰衣人有些激動,緊緊抓住老漢的一隻粗糙的大手,「大爺,我確實是皇親國戚,您聽說過嗎?金公主還有個兒子。」「金公主還有個兒子?」老漢想了想說道:「早年間聽說金公主嫁給了一個周朝的大人物,說是周朝的皇爺,也姓周……十幾年前聽城裡人說金公主有一個傻兒子,後來,好像是後來死了,您,您,您不會是,是,……」老漢有些張不開口問了。
灰衣人道:「我就是金公主的兒子,我叫周同!」
老漢走了,走的時候很興奮,說全東蒙國的老百姓都盼望金公主能有一個後人,沒想到金公主真的有後人了,還讓他給碰上了。老漢像個小孩兒似的硬塞給了周同一大包瓜果,說不要就不準走了,周同接下了。
「嗯,大爺種的瓜可真甜。」周同騎在白馬上享受著一時的甜美,心中感念母親的慈愛。快些去到父母大人的墳上看看吧,母親興許早都想我了,給他們二老添添墳,也該離開東蒙了。
身後傳來隆隆馬蹄聲,周同回頭看去,那位把門的十夫長帶著二三十個官兵追來了,還有一位百夫長。看來是想要回那十兩銀子,我卻不給,好了好說,不好了再教訓你一頓。
周同轉過馬頭等待,不一會兒人馬圍了上來,十夫長開口對身邊的百夫長說話,「頭兒,就是他,踢暈了三驢子不說,還訛了咱們十兩銀子。」百夫長上下打量周同,拱手問道:「你是哪家的皇親國戚,怎麼穿著百姓的衣物,還來向著外人欺負咱們當差的?」
周同笑道:「你下馬給爺爺我磕三個響頭老子就告訴你!」「你!」百夫長大怒,「你這漢子,真是不知死活!來人那,將他給我圍住!」一群兵士抽出馬刀將周同團團圍住,百夫長拿起一把寬葉大砍刀,「你要是不說出家底,就綁了回京查辦!」
蒙京城下,周同不願傷人,這些人罪不至死,不能殺了他們,「你這位百夫長,讓你磕頭你不願意,只好讓你吃點兒苦頭了,呵呵……」百夫長怒道:「好好好,看你有何本事讓我吃苦頭,給我上!」
百夫長話音未落,周同縱身飛離馬鞍,轉眼間上了百夫長的馬頭,伸出一隻手抓住他肩頭,疼的他大叫,手中的大砍刀落地,人也跟著栽了下來。「哎呀呀,疼疼,我的肩膀斷了!啊呀呀……」
「住嘴!」周同抬起一隻腳踩在百夫長嘴上,頓時將叫喊聲壓了下去,四周掃視了一圈,「你們都給老子站好,誰敢動老子就剁了誰!」眾兵士哪裡見過這般飛人,更是躡於威勢,當頭的又被人家控制了,拿著兵器不敢向前。
百夫長被鬆開了嘴皮子,周同笑道:「哈,你個狗奴才,非要問老子的底,現在還要問嗎?」百夫長急忙回道:「大俠大俠,不問了,再不問了。」「呵呵,這就對了,起來吧!」周同鬆了腳,回頭看見那位十夫長,招招手叫道:「你,給老子過來!」十夫長臉都綠了,豆大的汗珠接連滾下了發綠的豬肝臉,慌忙跪下磕頭,「爺爺,爺爺,小人錯了,您饒了小人吧!」
周同雙眼一瞪,喝道:「滾過來!」十夫長緊爬幾步到了跟前,頭如搗蒜般的求饒,「爺爺,爺爺,小人不是人,是豬,是狗,您饒了小人吧,啊……」「住嘴!」周同佯裝抬腳,嚇得十夫長雙手緊捂住了一張大嘴巴,兩隻眼睛閃著淚光,驚恐的望著這位殺神。
「是你叫了你們的頭兒來找老子的麻煩的?」十夫長不敢張嘴說話,大頭急點,周同笑道:「呵呵,你這上下齊動的,誰知道你是磕頭呢還是點頭呢?張開嘴,說是還是不是?」十夫長鬆開雙手吐了一個「是!」,急忙重又捂住,生怕這位爺爺拿腳來堵。「好,既然承認了,老子就放你一馬,滾吧!」飛起一腳踢在十夫長腋下,人也給踢的慣了出去。圓胖的軀體了滾了幾滾,未等停穩,殺豬般的嚎叫卻先發出來了。「哎呀我的娘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哎呀啊……」
一眾兵丁看了心中一陣發寒,這位皇親國戚使的什麼招,輕輕一腳踢得十夫長這般哀嚎,有些沒看清的兵士想到,莫不是踢中二弟,要了十夫長的命根子?
周同再也不理十夫長,轉頭來問百夫長,「你小子,還欠著老子三個響頭呢,磕吧,磕了趕緊滾蛋!」百夫長剛剛爬起來,狼狽之極,尷尬至極,孫子般求道:「大爺,大爺,大俠大俠,您,您看我好歹是一名百夫長,您就別讓我獻醜了!您看看,咱倆歲數也差不多大,也算是同齡人,爺爺,請,求,求您饒我這一次吧!」
百夫長起碼也要三十五六,周同年僅十七八歲,長的再老氣也不會和他一般年齡,「你個狗東西,狗眼看人,老子他娘的比你……啊大,別跟老子打哈哈,給老子磕頭!不行用銀子抵了也行!」「啊?銀子?」百夫長心中這個氣呀,原來這小子愛財,裝的跟個好人似的,娘滴,沒一個好東西,「大爺,您看怎麼算,怎麼抵成銀子?」百夫長恬不知恥的一臉的搖尾乞憐相望著這位不知名的大爺。
「好說,一個頭換做一百兩銀子,三個頭總共三百兩。拿銀子來吧!」「我滴個爺呀!」這位大爺也太霸道了,若不是他,他,他他娘滴武功比我高,今天我就要了他的命!
百夫長鬍思亂想,周同這邊等的不耐煩了,鼻子重重哼了一聲,「嗯!怎麼,拖拖延延的想找死嗎?」百夫長嚇得一個哆嗦,跑著四周搜颳了一圈,連那個滿地打滾的十夫長也沒放過,硬是從他身上拽出一包銀子來,加上自己,勉強湊夠了三百兩。「大爺,剛剛好!」
「嗯,好。」周同裝模作樣的掂了掂銀子包,點點頭道:「你做的很好,趕上門來給老子送銀子使,老子不會忘記你這張嘴臉的,滾吧!」說完也不理回應,飛身上了白馬,雙腿一磕馬鐙,白馬尥開四蹄,歡歡實實的跑了。
百夫長傻獃獃的望著身高馬大的『大爺』絕塵而去,說不出的沒落,說不出的難過,更說不出的羞愧,這不是上杆子讓讓人家宰嘛!
十夫長好不容易爬了起來,土人似的來到百夫長身前,「頭兒,這就讓他走了?」「怎麼,你還想挽留他!」「哎喲吼,不是,我疼啊,我的三十多兩銀子呀啊!」
百夫長看著這個窩囊廢,心中大氣,一腳踹中剛挨了踹的腋下,大聲吼叫道:「我操你親娘,我更疼,我的一百多兩銀子呀!」
十夫長舊傷未愈又添新痛,疼牙根都顫抖了起來,滿地打滾中不忘痛中哭喊,「我滴個親娘唉,我,好苦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