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西風走馬(二)
沐若兒臉色羞得通紅,怒道:「喇叭,你再胡說八道,我可真要把你的嘴給削下來!」
胡煜東打趣道:「這臭喇叭的嘴巴可大著呢,姑娘就是削個十天半個月,也未必能削下來!」
眾人聽罷,紛紛大笑。
此時已過晌午,那四人身上的麻藥緩緩消退,渾身力氣漸長,只是自早晨來一門心思想著劫道,又被軒、若二人一頓戲弄后又在地上躺了許久,肚子早已是餓的咕咕直叫。如今那四人同南宮軒義結金蘭,個個都想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心中喜歡的很。只是他們四人身上分文沒有,想要同這位剛結交的年輕義弟喝酒吃肉,又該如何啟齒?四人心中均想不如先帶這位義弟回山寨去,寨中吃喝不在話下。況且在外結交了兄弟,自然要告知孫龍王一聲,當即朝南宮軒道:「今日結交義弟,哥哥們甚是喜歡。既然咱們是自家兄弟,那義弟還是得和我們一同回去見見我們幫主才好。」
此言一出,軒、若二人心中暗道:「正合我意。」南宮軒點了點頭,朝四人問道:「今日有幸同各位大哥結識,自然是要去拜見幫主的,還望各位大哥引見引見。」
「好說好說!」丁豪喜道:「義弟既然與我四人結拜,自然是我銀狼幫的一份子。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若是連我們幫主孫龍王都不見上面,日後咱們一同打家劫舍,豈不是要被別人背後說道?」
南宮軒聽罷,心底只得叫苦:「該死,這群草包還指望著我去劫道,。若是被九泉之下的爹爹得知,不知他會作何感想?」轉念又想:「待進了他們幫中,我便只管安心養傷。他們要拉我作案,我便推辭有傷在身。待我傷好之後,這幾個草包又豈能攔得住我?」想到此處,心中便寬慰幾分,答道:「時日不早,不如我們即可啟程,去拜見幾位大哥的幫主可好?」
四人皆喜,齊道:「甚好,我們即刻啟程罷!」
於是幾人同道而行,南宮軒同沐若兒已吃過飯食,自然走得輕快。但帶路的那四人卻餓的軟手軟腳,一路甚是緩慢。一行人到了無錫城,南宮軒掏出銀兩買了些乾糧給四人,又恐遇到丹羽弟子,便買下六匹快馬。那四人見南宮軒出手闊氣,無不心生感激,佩服這位剛剛結識的義弟出手闊綽。幾人上馬之後立刻出城,一路馳騁,在路上並不停留。途中沐若兒問起銀狼幫的事,心想知己知彼,好歹摸清楚那孫龍王的底細,免得吃虧。丁豪等人聽她提及自己幫派,自然一頓吹噓,口中說的神乎其神,叫若兒一時間竟不信半分。好在那號稱「飛天螻蛄」的胡煜東與丁豪素來不合,丁豪胡扯一句,他便謾罵一句。二人你罵我、我罵你,一路爭吵不休。旁人光聽他們爭吵之語,才得知這銀狼幫的大當家並非蘇州人氏。
那大當家名喚孫鐘鳴,自有「鐘鳴鼎食之家」的意思。那人二十五歲白手起家,曾在秦川跑馬賊,后因作案過多,引來江湖一群豪俠打抱不平。惡鬥之後,敗走秦川,落寇於無錫宜興一帶,開山立櫃,自稱「龍王」,奉銀狼為尊,才成立的銀狼幫。
南宮軒聽的他們二人爭吵,腦海中依稀想起秦川馬賊等語,但終究印象模糊,只當是自己錯覺,眼下趕路要緊,便不去多想。幾人自無錫而出,一路疾馳,傍晚時分已到宜興。南宮軒經由那四人帶路,眼前不久便出現一片竹林。竹海遼闊,遍布山野,翠竹悠悠,於黃昏中略帶凄婉。南宮軒看罷,心中警覺:「這竹海怎麼像極了丹羽山禁地?」但立即回過神來,暗道:「看來我對那群臭道士怕的不輕,到現在心底還惦記著丹羽的事物。」
丁豪等說道:「這片竹海茂密無比,我們的寨子便藏匿在竹海之中,旁人若沒有人帶路,便是找他兩三天也是徒勞無功。」軒、若二人在竹林外無非是見翠幽幽的一片,心中本不足為奇,待到走入竹海之內,頓時見到無數的翠竹叢生,姿態萬千,齊向天空。陣陣橙黃的斜陽從竹葉間滲透下來,灑在鋪滿枯葉的土地上,隱約泛起金色的光芒。幾人踏著斜陽同行,山嵐呼呼,飄落的竹葉隨風而舞,婉轉騰挪間,飄向遠山的幽谷之中。二人見了此番美景,心中齊想:「若能夠在這裡養傷,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一行人在竹海中穿行,只覺得處處景色皆美不勝收。每走幾步,視覺不一,看到的景物也更不一,似乎要有千萬幅美景撲面而來。入此以後,心中萬千憂愁皆可消散,逍遙無限。軒、若二人由那四個草包帶著在竹海中轉悠約有半個時辰,忽聽得丁豪大喊一聲:「到了!寨子就在前面!」
軒若二人朝前看去,那裡有什麼寨子?沐若兒頓時心中生疑,朝南宮軒使了個眼色,似乎提醒:「不知這幾個活寶又要耍什麼花招,暫且一探虛實,小心別著了他們的道?」
南宮軒相看一眼,心下頓時明了,微微點頭。
一行人在竹林中穿行,不時飛落几絲枯死的竹葉,眾人馬蹄所致,無不沙沙作響。但見眼前竹林空幽,彷彿一直走不到盡頭。軒、若二人於地形不熟悉,只能緊跟在丁豪一干人身後,只覺越是往前走去,越是難尋蹤跡。此時斜陽愈濃,彷彿喝了極烈的大漠的酒,顯現出神秘的鮮紅色。翠綠的竹林在夕陽的照耀下格外青翠欲滴,彷彿塗了油脂一般,於碧綠間隱約可見一點血的顏色。天空偶顯七八個星斗,似在迎接黑暗的到來。
「踏、踏、踏」
此時已是夜幕,夕陽早已沒了光景,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星辰。馬蹄聲漸漸變得響亮有力,周圍的竹子似乎漸漸向兩旁讓道,南宮軒低頭一看,只見腳下已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青石塊路來。丁豪回過頭來,沖南宮軒笑道:「兄弟,前面不遠就是我家寨子。咱們大哥號稱『盤曲龍王』,十六年前再此開山立櫃。我們這些個兄弟是後來搭的伙,平日里多得大哥照顧。嘿嘿,想不到今日我們銀狼幫又多了你這麼個好手,將來我們縱橫四海、叱吒江湖,倒也不是一件難事。」
沐若兒聽得心中好笑,暗想:「這群傢伙還真以為軒哥哥會同他們為伙,哼,等軒哥哥傷養好之後,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還會和這幾個傢伙『縱橫四海、叱吒江河』,自然是要……」想到此處,小臉微紅,轉念又想:「聽他們個個都吹噓那個什麼孫龍王怎麼怎麼厲害,竟在此地落草十六年之久,想來我還沒出生呢。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萬一……萬一軒哥哥真跟這群傢伙一道了,那我該怎麼辦?」想到此處,不由心中焦慮,朝南宮軒看去。只見南宮軒轉過頭來,沖她微微一笑,彷彿早已經看穿了她心思一般,在說:「不會的。」
「自然是不會的!」沐若兒心中一驚,連忙低下頭去,心中泛起一絲酸楚:「南宮沖伯伯遭人害死,軒哥哥也到處造丹羽弟子追殺。光是剛剛那一批跑到沐山莊鬧事的那伙人就已經是可惡死了。不知今後……不知今後……」
便是這麼想著,隱約聽到前方「轟隆」作響,越是走近,聲音越大,竟如巨雷當空。軒、若二人心中生疑,只見四周竹林向兩側映去,忽然前方豁然開朗,一條白龍從天而降,發出聲聲怒吼,恍若巨雷,氣似飛虹。那飛龍騰空而起,皎若明月,直衝九天之上。
二人仔細看去,前方哪裡是什麼白龍,卻是一練綿長的飛瀑。那瀑布從對面懸崖頂上飛馳而下,懸崖漆黑如炭,與黑夜融為一體,竟叫人混淆不清,錯將瀑布看作是飛空蛟龍。
丁豪長噓一聲,勒住馬的韁繩,一個翻身而下,向沐若兒同南宮軒得意道:「到了到了,前方便是我們的寨子。」
南宮軒看著那大自然的神來之筆,一時間竟有幾分痴獃,忽然夢醒,驚呼:「好壯觀呀!」
丁豪聽聞此言,甚是得意,笑道:「咱們寨子地處天險,隱於密林,便是江湖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要找到此處,也非易事。老弟就在此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了,就跟哥哥們一同去撲風踩盤子,有銀子一起花!哈哈!」
南宮軒心中不過嘆息美景,卻不料丁豪說出這麼一通話來,心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姑且同你們幾個草包混幾天兄弟,等傷好了,你們難道還攔得住我?」想到此處,立即拱手向幾個恭敬道:「那就有勞幾位哥哥了,日後榮華富貴,還得全仰仗各位哥哥。」
眾人一通大笑,紛紛道:「好說!好說!」
忽然聽得一聲怒罵:「他媽的!回來了還站在外頭做什麼?磨磨唧唧,難不成這趟子又沒撈著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