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山(上)

「啊……我這是……」

等我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白天了，我也已經躺在了自己和師兄師弟共用的房間中。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魏悅正做在我床邊的椅子上發獃。

他見我醒來，趕忙從旁邊桌上拿過一個蘋果和一把小刀，削起蘋果來。看他眼圈發黑，看樣子守了很久了。我心裡挺感動。

「你小子是怎麼搞的，居然把真氣練的走差了路，真是太沒用了。你也真是命大，幸好在師父的屋子附近練功，師父剛好在家，聽見你喊救命就趕去了。師父說了，再晚一會兒，你輕則殘廢，重則喪命。你小子已經躺了兩天了，封師兄和我一人照看了你一天，你睡的真像豬。」

他的蘋果已經削好了，朝我遞過來。我正要伸手去接，他突然手臂上移，改了方向，把蘋果在離我嘴巴一指寬的地方拂了一下，接著急忙縮了回去。接著，他自己狠狠咬了一口，汁水流了不少。他臉上露出在吃仙果的表情，好象真的很好吃似的。

他那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和剛才的無禮言辭，簡直是對我公開的蔑視和無端的挑釁。要在平時，孰可忍，孰不可忍？我早就修理他了，儘管他武功比我稍高，他卻不敢還手，誰讓咱早來一個月，是師兄呢！但我剛走岔了真氣，又感念他對我的照顧，我高姿態的裝沒介意，一副君子不和牛生氣的表情，盡現師兄的氣度。心裡盤算好了，等傷好了后在整這個目無尊長的小子。

「我還指望你駕鶴西去，見祖師爺說一下我們門派出了魏悅這一人才呢。我們幾個師兄弟都盤算好了，你西去了，我們的住處就變的寬敞了。唉，你小子真不識好歹。」

「還請魏大俠見量。下次見到祖師爺，我一定轉達您對他的問候。說不定祖師爺一高興，讓您駕鶴去陪他老人家，免得你浪費人糧食。」

「啊！師父！」我突然大叫。

正當我們鬥嘴斗得正歡呢，師父突然進來了。我和魏悅都一點兒動靜沒聽到，突然看到師父，都大吃了一驚。我剛要施禮，師父擺手止住了我。

「靖華，看來你的內傷已經好了。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和魏悅都大吃一驚，不知道師父是什麼意思。我正不解，看到師父已經走了出去，我趕忙跟了出去。

師父來到了清風觀的大殿中，我變得更迦納悶。平時只有重大節日的時候，師父才允許我們這些弟子進大殿，今天是怎麼了？

師父坐下了，我在一邊恭敬地站著，一直在捉摸師父的意思。一個不好的想法劃過我的腦海——師父要攆我下山。想到這裡，我開始害怕了，雖然我很嚮往外面的世界。

「靖華，你收拾一下東西，明天下山吧!」

雖然我早有預感，但我一直在強迫自己不往那一方面去想，我剛才一直在告訴自己師父找我是有別的事。當師父真的說出來時，我真得驚呆了。不知所措的我只能跪下來向師父哀求了。

「弟子知錯了，再也不敢胡思亂想了。我一定好好練武。師父你不要趕我走……」

說著，我竟淌下了眼淚，傷心的哭了起來。我沒有家，在清風山生活了十幾年，早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了，一草一木都有極深的感情。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它在我心裡，尚及不上清風山的萬分之一。

「唉，靖華！」師父突然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想趕你下去。不過，你知道嗎？你的資質並不在你的封師兄之下，如果能加以磨礪，你的成就將來還要在為師之上。我當然希望能教一個厲害的徒弟，來光大我們清風派。但我真的不能留你了，你的心太亂了。」

我彷彿看到了一絲曙光，「徒兒一定刻苦用功，再也不去亂想了，求求您了，師父！」

「你這年齡的孩子，心裡有些想法，一點兒也不奇怪。為師年少時，也是如此，並沒有什麼，恐怕你的師兄弟們也這樣。但你的情況太嚴重了，你心裡的渴望或者更確切的說是慾念吧，已經把你整個人給征服了。你的凡心未了，再繼續學武功，只能是自尋死路，尤其是高深的武功，很容易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動輒就有生命危險。」

我真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麼，只能一個勁的磕頭，「師父，我不學武功了不行嗎？只要能帶在山上，不學武功也可以，為師兄弟門洗衣服、做飯，什麼雜活都可以，只要別攆我走就行。」我用膝蓋帶腳，爬到師父跟前，緊緊抓住了他的腳。

「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你大了。」說著，師父催動了真氣，我竟被那股宏大的氣浪給推著站了起來。「我說過，你的塵緣未了，你不到外面走走，去追尋一下你想要的東西，待在山上也只是壓抑自己的感情而已。也許能取得暫時的平靜，但當那被壓抑的感情一下子釋放出來時，恐怕對你、對別人的傷害會更大。」

「但……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追尋什麼，我出去幹什麼呢？」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讓你下山。我們清風派是有這個規矩的，從下在山上長大的弟子，在到了一定程度時，都要下山去品味一下世間的酸甜苦辣。很多人就留在了山下，成家立業；還有些人就回到了山上，出家當了道士。你們這些人，再過幾年，等武藝再精鍊了，都會要下山的，在外面至少要生活三年。在這三年裡，你既可以提高武藝，也可以尋求人生。然後你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自己的路。只是你的情況太特殊了，只能提前下山了。」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內心鬆動。自己並不是被逐出師門了，那只是一個必然的經歷，但我還是有些不情願，我還是想和師兄弟們一起出去。但我終究很是沒把這話說出來，我覺得師父的話是很有道理的。而且，我真的很想到去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

「師父，你讓我在外面遊歷多久？是三年嗎？」我已經認同了師父的話，只是不知道他讓我在外面遊歷多久。

「我不知道。或許三個月，或許三年，或許三十年吧！總之，當你能夠做到心靜如水時，你就可以回來了。我說的心靜如水，不是讓你絕情絕義，只是讓你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它影響你的心境。至於武功，你暫時不要練了，我們清風派的武功是最重靜心的。以你目前的狀態，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等你遊歷歸來后，我再傳你武功吧！好了，你先下去吧，收拾一下你的東西，和師兄弟告別一下，明天就走吧！」

我又是一愣，但師父又向我揮了揮衣袖，示意我離開。我跪下向師父磕了幾個頭，帶著滿腹說不清的情緒，離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