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高手
寒風，呼呼地叫囂著；大雪，一片一片地下個沒完沒了。
風雪就好像是老天爺用來彰顯他威風的武器似的，玩命地向靈牙群山狂襲不停。
靈牙群山，一眼望不到邊，綿延數萬里，大小山峰無數。群山之中兀自立著一根極其規正的八角形柱子一樣的山峰，說它像柱子只是相對於群山而言，其實此峰面積也不小，通南徹北沒有千丈也差不許多。雖然群山北非因此峰而得名，但是此峰卻在群山之中威名顯赫，這就是靈牙群山最高峰——露仙台。
風傳數千年之前，一名神仙飛升仙界之前，曾經途經此地以無上法力造就此險峰，而後頓悟天地法則，領悟自然規律，得道飛升。自此，許多人都想一睹此峰風采，不遠萬里之遙慕名而來，不過，個個皆是乘興而來，掃興而歸。原因無二，因為此峰八面均光滑如鏡，飛鳥難攀，故此，此峰又被人譽為只住神仙不住人的八角仙鏡峰。
仙鏡峰峰頂平坦如鏡，再加上皚皚白雪，看上去蔚為壯觀。只見峰頂中央處一條青影，忽如蛟龍出水，忽如狸貓疾奔，忽如餓虎撲食，忽如雄鷹搏兔，不斷地做著非常高速的運動，雖然體型不大，但是動作卻也剛勁勇猛，有板有眼。真是閃轉騰挪之間說不出的力量，起伏奔撲之中抖不盡的威風。
「小子，進來歇會兒吧，差不多都三個時辰了吧？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一個蒼勁的聲音，帶著些許疼愛的語氣，不知從何處傳了過來。說也奇怪峰頂明明看不到第二個人，為何話聲就像是在耳邊響起？莫不是傳聞中那門高深的內家功夫——千里傳音？
青色身影輕應一聲，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直到收功方看清此人容貌，原來竟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年髮髻高挽，一字立劍眉，懸膽鼻，不大不小的嘴巴，再配上一張稚嫩中略帶剛毅的國字臉，雖然年紀還不是很大，卻能給人一種威猛的感覺。尤其從那精光爍爍的雙眼，和那一身打了幾個大補丁的青色單衣上，更可以看出眼前少年的不俗來，若不是內功達到非常高深的地步，是絕對達不到這種目含神光和暑寒不侵的地步的。
「師父，這風雪已經七八天沒有停了，怎麼現在還這麼大啊？老天爺是不是存心想凍死你我師徒啊？」少年故作深沉地皺著眉頭，一邊嘮叨，一邊好奇地用手接了幾片高空飄落的雪花，拿在眼前端詳。看著他輕盈的步伐和勻稱的呼吸，真讓人不敢相信他已經在峰頂練了幾個時辰的功夫了。
「這年頭啊，什麼怪事沒有啊？雖然你師父我有些本領，可是這老天爺要發狠，咱們誰也沒有辦法不是？不過，小子你放心，就算他老天爺再下個三年五載的，咱們師徒也是不會被凍死的。」老者不疾不徐的聲音再次傳來。
「那要是我們斷絕了食物怎麼辦啊，師父？」少年不服氣地反駁道。
「那樣的話，為師就先把你小子吃掉，到時候為師給你立塊功德碑，上書：凌武為師盡孝之功德，使得天下人學習你的精神如何？」老者充滿戲謔的話傳入凌武耳中，讓他嘴角抽搐了好幾下。
「不會吧？！師父你有那麼殘忍？那弟子還是乞求上蒼保佑吧！」說話間，凌武已經來到仙鏡峰最南面的懸崖前。
「小子，你還是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既然是這樣，那我還不如來個痛快的呢。」話音未落，凌武已然雙腳一跺，飛身跳崖而下。
「臭小子，這次竟然跳這麼遠，你自己不想活了，可也不能連累為師啊。」只見凌武向懸崖下墜落十丈左右的時候，突然腰間多出一條舊麻繩，一眨眼工夫，連人帶繩已經出現在崖壁上那唯一的小洞口裡，只是腰間的麻繩卻被一個破衣爛衫，腰系黃葫蘆的老者提在手中，凌武就這樣被掕著，跟個待宰的小雞子一樣。
老者蓬頭垢面，臉色蠟黃，略見斑白的鬍子和頭髮上還依稀可見半縷煙氣，只是雙目炯炯有神，身材雖稱不上壯碩，但也算硬朗，尤其是那雙手，就像燒紅的烙鐵一樣呈赤紅色，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內家高手，怪不得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仍然是單衣薄衫。
老者隨手把麻繩扔到一邊，掄起赤紅的巴掌來，照凌武的屁股上就是兩下，「啪啪！」兩聲脆響，方才解去心頭之氣。「你個臭小子越來越膽大了是嗎？下次再跳那麼遠，小心為師不搭理你，任你小子掉下去喂狼。」打罵之後老者把凌武順手扔到一邊，頭也不回地向洞中走去。
別看凌武在老者手中毫無還手之力，但是老者撒手之後，他可就靈活了。一個輕靈的翻身穩穩地落地后，嘿嘿笑道：「徒兒知道師父捨不得徒兒與狼為伍的。」老者憤憤地哼哼了兩聲，沒有再理會凌武的意思。凌武見狀，既不生氣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說道；「恭喜師父練就三花聚頂神功。」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老者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凌武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為師已經練就神功的？」
凌武得意地一咧嘴，心道真讓我給蒙對了，不答反問道：「難道師父你會閑得無聊烤火玩嗎？」凌武故作一副優雅的樣子，輕輕地拍了拍他那件髒的可以的乞丐服，繼續道：「師父是不是剛剛收功啊？這麼著急的把徒兒叫下來，一定沒什麼好事吧？沒事，有事您就直說吧，不用和徒兒客氣。」
這會兒老者更驚奇了，嘴巴都快合不到一起了，心說：這小子平時只是有點小聰明，怎麼現在表現的這麼睿智啊？於是老者滿臉疑問地盯著凌武問：「你小子是怎麼知道為師剛剛收功不久的？你小子又是怎麼確定為師神功已經練就的呢？」
凌武不待老者說完，已經昂頭挺胸地從老者身邊走過，邁著四方步向洞中走去了。等老者反應過來凌武早已走出兩丈開外了，但見老者雙肩微晃，身形一動，轉眼間已擋住凌武去路。「今日不把話說清楚了，休想過去。」老者笑吟吟地盯著凌武說完，然後擺出一副陰險的樣子。
凌武雙眼一瞪，佯怒道：「早知道你會為難我了，大不了我不進洞就是了，反正在峰頂也凍不死我。哼哼！誰怕誰啊？」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老者眉頭微微皺起，慢慢抬起赤紅的右手，輕輕捋了捋散亂的鬍子，默默地看著向洞口走去的凌武，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有本事你就一直呆在上面，永遠都不要下來。走啊，怎麼不走了？」
凌武一邊往外走，一邊在心裡犯嘀咕：怎麼今天師父也不說攔我一下啊？這事有些不對啊。想到此處腳下步子自然就慢了半拍，正好此時老者說出這話。凌武腳下一停，轉過身來小嘴一撅，恨恨地道：「為什麼我要聽你的？你說讓我上去我就上去，你說讓我不回來我就不回來啊？怎麼你不上去啊？哼！」
凌武轉過身來的瞬間，老者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心中那個美啊，讓你小子拿捏為師，為師也讓你知道知道，為師可也不是吃素的。「是為師讓你上去的嗎？怎麼為師記得是某個有骨氣的人自己要上去的啊？哈哈哈」
凌武寒著一張小臉，嘴巴撅得老高，死死地盯著笑的正歡的師父，突然雙眼精光一閃，頓時身形化作一道青光，飈向老者。
「啪啪啪啪」四道對掌聲在洞中響起。雖然老者笑容滿面，但警戒心卻未曾有絲毫怠慢，儘管凌武突襲速度絕快，仍然被老者輕鬆化解。凌武也絕非拖泥帶水之人，眼見突襲無功，也不戀戰，身形再次暴起，退回原地，只是剛剛與師父對了四掌，不光沒有佔到便宜，反被師父震得手臂發麻。
「你這招已經不靈了，真以為師父每次都上你的當啊？早就告訴過你了，偷襲並不是王道，只有實力才是你的資本，怎麼就是不長改啊？」老者得意地瞥了一眼凌武那雙有些發抖的小手，他知道徒弟和自己實力的差距，所以也就沒有用上多深的功力，但是這樣也夠凌武喝壺子的了。
凌武不以為然的輕哼了一聲，淡淡地說道：「那你我師徒就好好的較量一場吧，讓徒兒也領教一下師父口中那神功的威力。老規矩如何？」
老者一看凌武那故作老成的摸樣，和老氣橫秋的語氣，差點沒有把鼻子給氣歪了。「既然你知道為師心意，那為師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今天老規矩估計得變一下了。」老者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出了凌武眼中的疑惑，伸出四個手指頭，繼續說道：「今天為師就用四成功力與你交手就是，免得你小子又說為師的不是。」
凌武看著老者胸有成竹的樣子，略微一愣問道：「師父，你就這麼有把握用四成功力就可以打敗徒兒嗎？再怎麼說徒兒也是一位少年高手啊。」
凌武自戀的樣子把老者看得直搖頭。「你小子現在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個高手，但是在為師手上，還有點不夠看。好了，廢話也不多說了，來吧，今天的三十招可不會像以前一樣讓你輕鬆過關了。」說完，老者雙腳一分，就那樣看似隨意地站在那裡，等著凌武的進攻。
趁著這段時間，凌武運功恢復了一下剛才因為對掌，給胳膊帶來的麻木，現在已無大礙。凌武知道師父說的是事實，也不反駁，身子向前踏上一步，雙掌變拳端在胸前，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一盞茶的時間不算長，不過凌武在心中卻換了十幾個攻擊的路線。別看老者就那麼隨意地站在眼前，好像處處都是破綻，皆可攻擊；但是又好像處處都是陷阱，待你攻來而戰，讓你處於被動。就這樣師徒二人僵持了起來。
「看招」終於還是凌武奈不住，先出手開始主動進攻了。話音未落，凌武已化作一道青風襲向老者，雙掌之上也已隱含風嘯之聲。老者淡淡一笑，雙臂同時揮出，雙手分別拿向凌武手腕大穴。凌武焉能讓他如願？撤回左掌護在胸前，右臂內旋，變掌為拳，以肘部去崩老者小臂。老者見狀，左手五指箕張攔下凌武右肘，而後右掌拍在左掌之上，「啪啪」的兩聲脆響，隔山打牛，凌武被逼退。
凌武一招失利，卻也不氣餒，未待被擊退的身形穩定，又飛身而起，雙掌交錯拍出數掌，掌掌掛風可裂碑石。面對如此犀利的攻擊，老者就算內功深厚也不得不小心對待，但見老者面色微微有些發紅，雙手隱約變得更加赤紅，手掌似乎變大了一些，雙掌周圍的空氣也在不斷地因為高溫的灼燒而扭曲。運起赤沙掌的老者就像一頭剛剛被吵醒的怒獅一樣，不斷地揮起帶著高溫的雙掌向凌武直衝而來。
迎面而來的熱浪一浪蓋過一浪，身為對手的凌武更是體會到了它的可怕。但是，凌武卻也並非易於之輩，沒有兩把刷子，怎麼能堪稱高手呢？年少的凌武心中默默運起寒冰掌的功法，小嘴緊閉，表情嚴肅，尤其是一雙小手就像鍍了一層寒霜，變成了淡淡的暗青色，周圍的溫度好像一下子下降了不少，最主要的還是，凌武的心態已經脫離了老者赤砂掌的影響，重新恢復了清明。
老者仗著深厚的內功和豐富的打鬥經驗做後盾，不斷化解著凌武犀利的攻擊。凌武依靠著靈變的身法和刁鑽的招式，一個勁兒地繞著老者游斗，隨著兩者不斷地提升功力和招式的攻擊力，比斗也進入了白熱化，這時，再看師徒兩人，早已變得模糊不清，洞里的空氣也因為師徒二人高深的功力而顫抖不已。最後兩人的身法施展到了極致，各自捲起一道小小的龍捲撞到了一起。
「噼噼啪啪」一連串巨大的碰撞聲，在洞中不斷地回蕩著。
「嗨」凌武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力量，也含有一種歡快的味道。
但是緊接著一聲悶哼也從他口中傳了出來。
兩道小龍捲同時消失，師徒兩人的身形也顯現出來。只不過老者仍然那麼隨意地站在原地，只是臉上潮紅尚未褪盡。而凌武卻噔噔噔地連退三大步之後，「噗通」一屁股蹲在了地上，雙手摟著右腳，額頭微微見汗，而且口中還不停地倒吸著涼氣，顯然是右腳已經受傷。原來剛剛師徒二人在打到最後三招的時候，同時使出了自己的得意絕招，雖然凌武功力不如老者，但是卻可以放開手腳，全力搏擊。而老者卻不能放手一搏，故此，才被凌武鑽了空子，抽冷子在老者右腿上來了那不輕的一下，卻沒有想到，不但沒有把老者打到，卻反而傷了自己。
「小子，怎麼樣啊？知道為師的厲害了吧？」一邊說著戲謔的話，老者一邊猛走兩步，來到凌武身前，撥開他握腳的雙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腳踝之上，雙手輕輕一錯「咔咔」兩聲，為凌武對上脫臼的骨骼。「起來活動一下就沒什麼事了。」
凌武抬手抹了一下額頭的汗珠，眼神複雜地看著老者，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老者站起身來看著凌武微微一笑，和聲說道：「為師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是不是想問問為師為什麼對你藏私，一直沒有把剛才的功夫交給你啊？是不是在對你藏私？」
凌武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直視著老者反問道：「難道沒有嗎？師父就是藏私了。」
「你要是真那樣想，就真的錯怪為師了。你還記得前兩天為師用五成的功力，和你打鬥的時候還被你傷了嗎？雖然那時候，為師是大意了點兒，但是為師不是也受傷了嗎？」老者和藹地跟凌武說。
「那師父，你今天怎麼不但沒有受傷，還把我給震傷了呢？還說沒有藏私。我看你以前就是瞞著我的。」凌武憤然地指責老者。
「難道你不知道為師今天剛剛練就神功嗎？你怎麼聰明反被聰明誤啊？」老者蒙冤，也不急於反駁，反而還苦口婆心地開導凌武。
「這~」凌武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好了，好了，不要這長這短的了，你我師徒二人相依為命，師父還會對你藏私嗎？一會兒師父就教你好了。」老者愛憐地摸了摸凌武的頭，笑著說。
凌武聽到師父要教自己這門功夫，心中的不快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於是故作大度地說：「那，好吧，這次我就原諒你一次，不過僅此一次啊。以後可不要再這樣了啊。」
看著徒弟多雲轉晴，老者亦是開心不已，畢竟這樣資質的徒弟可是世上難有的。「到底你小子是師父，還是我是師父啊？沒大沒小的，趕快吃飯去。」老者擺出一副尊長的架勢，笑罵凌武。
「是，師父！」凌武一本正經地躬身說完，隨後就是小嘴一撇，斜了老者一眼，頓時把老者氣的直跳腳，不過凌武見機的快，這時早身化流星向洞內奔去。
「這個臭小子，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看來真的應該讓他見見外面的大世面了。哈哈，以他如今的身手和性子，出現在江湖之中，真不知道會引起什麼事端？這麼年輕的高手，前途無量啊！哈哈哈」老者獨自在洞口背著雙手低聲叨叨著。「唉，錦風真人，您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可千萬別選在我們出去遊歷的時候！」遙望著遠處風雪之中的靈牙群山，老者的思緒回到了三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