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殘缺的奇葩
月眉門外·無憂村聶紀雨正在等著莫浮雲,事情的由來便是因為寒箏自覺莫浮雲學不了武功,卻能學些計謀之類,尚能保身之用,於是將想法說了出來,聶紀雨自是不會反對,但是對於這個莫浮雲也不過是以一個普通人來對待,哪知教過多次之後,卻發現莫浮雲天資聰慧,超越常人種種,若不是經脈被毀,必定是天下一大奇才,奈何無力學武,但是傳授其一些學問,卻也可稱為天才。
縱然是孤僻自傲的聶紀雨都從心裡稱讚莫浮雲,其他人又怎看不出來?天下的高手都待找尋一個自己滿意的天才作自己的徒弟,久而久之,莫浮雲便被三個村子的人所認識,在知道他經脈被毀無法學武的同時,一種憐惜之情頓生,加上他的父親乃是天下聞名的大俠客,母親又是掌門的師姐,居住在村子里的女子們都是門中之人,許多都是他母親的師妹或者師叔之類,所以對莫浮雲自然是格外的疼惜,加上莫浮雲那張英俊的面孔,再多些喜歡也是正常不過了,愛屋及烏的,這些女子的丈夫們自然也不會放過討好自己妻子的機會,無論是武林高手還是名士之類,便是喜歡指導莫浮雲,無論是武功招式,還是各門不傳之秘,天文地理,各朝歷史,奇事異聞,一年中,莫浮雲在這裡受益多多,這也為他以後的發展打下了非凡的基礎,這裡的前輩人物無一不是江湖中當年名聲極旺的人,他們覺得對於一個沒有武功的人以後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關係,於是多多少少都給了些門中的信物和暗號之類,若不是莫浮雲婉言拒絕許多,恐怕令牌這些都要裝上一個大大的包袱。
而在其中,莫浮雲也了解到了定光劍和有關他的門派更深的淵源,雖未習武,對天下各派武學卻已了如指掌。
一年的時間,一朵天下間將與天地爭鋒的奇葩正在成形,天下之局,已未定。
門有門規,聶紀雨是不會將布陣之法傳於莫浮雲的,但是解陣之術卻齊齊的交給了他,陣門淵源,偶有道來,莫浮雲總是聆聽教誨,從不多言半句,但是只要出陣讓其來解,卻總是迎刃而解,一想起如此,聶紀雨總是心生感慨,若莫浮雲不是月眉門人,若背後不是有如此的勢力,自己恐怕早就將其收為弟子了。
聶紀雨如此想,村裡的江湖人又豈非不做此想法?於是莫浮雲每每前來,無論是到哪一家去,總會有三五好友一起跟去,眾人在一起切磋武藝,暢談招法,何等暢快,莫浮雲在其中更是獲益良多。
夜已深,寒風起,莫浮雲從聶紀雨家中出來的時候,已是深夜,走到中途之時,大雪紛降,似要將弱小的莫浮雲掩埋。
飄然的身影隨風而落,厚大的貂裘裹在莫浮雲的身上,暖暖的氣流傳播到身體的每個角落裡,幽香遍地,莫浮雲揚頭看著等候已久的寒箏,忍不住喚了聲:「娘。」
每夜在這裡等候莫浮雲是寒箏的習慣,便是如同等候著放學歸來的孩子一般,自從莫浮雲醒來后,認寒箏做了乾娘后,二人的感情便深厚了許多,或許在莫浮雲的眼中,這個世界,便只剩下寒箏這一個親人,而對於寒箏來說,自己所要做的一切終於有了寄託,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莫浮雲,這朵因為自己而殘缺的奇葩。
聽著莫浮雲喊了聲娘,寒箏心裡久久的感動著,微微一笑,將貂裘裹得更緊了些,說道:「這幾夜雪都比較大,要不然便暫時不來村子里,如何?」在莫浮雲的面前,這個將男人拒之千裡外的絕色羅蘭比任何的女子都美,縱然,她已是天下第一美女,她若天下般任何一位母親一般,眼裡和語言都充滿了慈愛。
莫浮雲搖搖頭道:「這些風雪,並無大礙,倒是娘,不必每天來等我。」
寒箏笑道:「這些風雪對娘來說,更不算什麼。」說著牽起莫浮雲的手朝迴路上行去,說道:「明日我要上天山去,想帶你一起。」
接過寒箏手裡傳遞來的暖流,莫浮雲點頭道:「恩,是為了結盟的事情嗎?」
寒箏回道:「大致是為了結盟的事情,順便帶著冰嬰、丁香和吟竹她們去見見世面,雖然不知道天山派此次結盟目的是否在九如意上,但是狼窩虎穴還是得一探,天山派幾百年來盛譽不衰,自然有其過人之處,月眉若是要有所發展,還是得多加學習才行。再說天山的『仙池刀法』和本門『笑眉十八式』源於同脈,此次前去,要看她們的悟性如何了。」
莫浮雲問道:「仙池刀法我也聽村裡的前輩說起過,結合苗疆彎刀的狠、快、利,再糅合進刀本身的力量感,據說鍛造之法是天山弟子的必學,一名真正的天山門人都擁有自己鍛造出來的彎刀,符合自己的手法,力道和弧感,所以縱然刀法只有一路,使出來卻是有千百種效應。」
寒箏笑道:「確實如此,不過這言語中卻是有誇大的成分,畢竟能夠真正懂得自己能力深淺的人是少,能夠根據自己的手法鍛鍊出刀的更少,天山上下七千門人加上歷代存活的老一輩,如今能夠擁有自己刀的絕不超過百名。」
莫浮雲毫不懷疑寒箏的說法,說道:「容藏風必定是這百名之一了。」
寒箏點頭道:「容藏風能升任掌門,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但是在我眼裡天山派中最具有潛力的卻是他的大徒弟——李沉夕。」
莫浮雲心弦微動一下,復道:「李沉夕。」這個名字,就是當年自己和吟竹前去采竹,路上所遇的刁蠻女子旁邊的翩翩男子,的確從眼神氣質上看,非常人所能比。
寒箏說道:「此子聰慧伶俐,以十九歲之齡不僅將天池刀法練得有六成火候,更是自創出名為『曙光寒、星初落、無花殘』三式刀法,據說這三式刀法連容藏風看后,都讚嘆不已,稱是延伸了天山刀法的精髓。」
莫浮雲沒有答話,只是心緒微動,這一年來,自己深熟天下各派武學招式,眼力亦是上升不少,任何的招式只要自己看過,便能找出起破綻之處,只可惜自己只有一雙眼,而無法躲避其進攻。倒不知這自創的三式是否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
二人邊談邊走,待到走到莫浮雲所居住的粉黛居時,寒箏才停下腳步。
莫浮雲微微躬身道:「娘請回去吧。」
寒箏點點頭,說道:「明日清晨邊要起行,你便早些休息。明晨我會遣人來叫你。」
莫浮雲應了一聲,走進門去。
門緩慢的關上,又回到了一個人的世界,只剩下這一片幽幽竹林和川川溪流,身上還披著寒箏的貂裘,鼻子里還吸得到她的幽香,帶著對爹娘的思念,追憶,或許也只有寒箏才能真正的靠近自己的心靈。
雪紛落,將竹壓得彎彎的,碎碎的落在溪水中,順滑流去,若思念一般飛得老遠老遠而不見,這一年,對於母親和父親的思念,莫浮雲已學會了如何的冷靜,當年發生的事情總是歷歷在目,爹的落入懸崖,娘和北辰叔叔的失蹤,後來寒箏也派人到處查找,懸崖下並未發現爹的屍體,這是否意味著爹並沒死,沒有死,又在何方?而娘和北辰叔叔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又在何方,只是那個殺自己的黑影,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沒有死吧。他的聲音,永遠永遠的記得!
莫浮雲狠狠的咬著牙,心裡的恨變成怒火,若是有人此時看見他,斷不會相信平時淡然的莫浮雲竟有如此嚇人的眼神。
怒火隨著冰雪的飛逝而消失,莫浮雲從粉黛居的門口走到竹樓卻化了半個時辰之久,站在母親居住了十六年的竹樓前,莫浮雲忍不住抽搐一下,低著頭,卻沒有哭出來。停頓一刻,走進屋裡,坐在矮凳之上,面對著面前的竹琴,莫浮雲伸手彈起那首「靜心」來。
一曲悠悠,似在向誰訴訟著心中惆悵,一曲綿綿,聽者無言,聽者何在,遠在天邊,近卻在眼前。
丁香很早就等在門口,見到莫浮雲回來,本是想嚇嚇她,卻見他滿臉的惆悵和苦意,心知他又想起了父母,如今聽他彈出琴聲,心裡一嘆,將織好的圍巾和手套整齊的放在竹樓的門前,轉身離去。
待到丁香離去之後,吟竹的身影從另一側走出來,她的功力本就高於丁香,是以隱瞞住身形是極其簡單之事,慢慢的走出來,看著門前丁香放著的物件,吟竹的眼中露出複雜的神情,慢慢的走過去,將其拿起來,然後將自己手上的圍巾放了下去。
腦海里突然浮現出自己關在牢中,丁香出現的情景,吟竹搖頭嘆了嘆,又將丁香的圍巾放了下去,並排著放起,這才離開。
月眉門·卧南齋寒箏並沒有這麼就睡下,一年來赤嵌並沒有任何的動靜,似乎也銷聲匿跡了一般,對莫天命下手的人究竟是何來路,莫浮雲嘴裡說的那比劍小比刺大的兵器究竟是什麼兵器?莫天命、秦可雲和北辰砂如今又在何方,這些疑團都不是如今能解開的。
天山派和本門結盟,用意是否在九如意上,鐵騎盟如今聲勢更為浩大,更是有朝著本門勢力趨來的趨勢,事事險惡,江湖詭異,要走好一步棋,又得下多少功夫呢?今夜無眠,便是為了明日能有備無患。
幽遠的地方傳來莫浮雲的琴聲,寒箏輕嘆一聲,這孩子……
夜深深,風趨寒,未曾聞得梅花香,凌亂卷,半壁殘花落土間,憐兮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