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五姓庄
李沉夕還未跑多久,便看到前面從城裡被趕出來的難民和即將緊鎖的城門,四個元兵身穿重鎧,腰掛彎刀,手持長矛,正在大聲吆喝,凶蠻的要將難民趕出。
李沉夕深眉一皺,連忙上前將一個要跌倒的老大媽扶起來,老大媽眼中帶著恐慌的神情,根本來不及看李沉夕,便扯著身邊的孩子幾個踉蹌的離去,幾做摔倒之行。
此時的李沉夕並未深知水深火熱,在戰亂中生活的人們疾苦,自是無法體會她們眼神中蘊涵的感覺,抬頭再看時,從城裡走出的難民已經寥寥無幾,而元兵則是大聲吆喝,一副要關城門的樣子。
李沉夕忍不住心裡的氣憤,湊過去問道:「這位大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元兵瞥了李沉夕一眼,咧嘴正欲發狠,眼裡卻突然一亮,左手突然伸出來,伸出來的速度極快,連李沉夕都有些錯覺,覺得此人是個高手。
一瞬之後,李沉夕才看到身後的晁冰嬰,和元兵接過晁冰嬰遞過的碎銀子。
此時縱然是蒙面的晁冰嬰在這位元兵兄弟的眼裡也成了絕色美女的財神爺,晁冰嬰從懷裡摸出另一顆碎銀子,微微一晃問道:「這位大哥,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可能進去?」
元兵眼盯著銀子發神,慎重而嚴肅的說道:「聽說是甘肅那裡跑來的,千戶已經下了命令了,把這些趕出去,然後關鎖城門。」
晁冰嬰微微蹙眉道:「那要關多久呢?」
元兵眼神絲毫不離開銀子的琢磨了一下道:「估摸著也有三四天時間吧,聽說這次亂子不小,兄弟們都愁著呢。」
晁冰嬰道了聲謝,將銀子遞到元兵手裡,然後轉身離開。
李沉夕回頭看著緩緩關上的城門,然後快步跟了上去,心裡倒是罵自己糊塗,若不是晁冰嬰來疏通一下,估計剛才又不知出什麼麻煩,看來自己的確是涉世未深啊。
回來的時候,李沉夕朝晁冰嬰投過感激的一眼,晁冰嬰卻似未看見,正向寒箏報告剛才的情況。
寒箏頷首道:「三天的時間,我們自然是無法耽擱,既然如此,我們便取另一道好了。」
晁冰嬰有些奇怪的問道:「師傅,這哈刺火州周圍除了迷亂的眾多峽谷外,便是千里荒漠,聽過往商人說,縱然是武林高手也是九死一生。」
寒箏微有神往的回憶道:「的確如此,但是在這哈刺火州和羅布泊的交界處,有一個峽谷,記得二十多年前師傅曾帶我走過,雖然地勢險要,但是卻能直達甘肅地界。」
丁香喜道:「那我們快些起程吧。」
寒箏微微點頭,一馬當先,帶著眾人朝回憶中的地段中馳去。
二十來年間,山谷狹隘不會有什麼變化,草綠生死,木老樹枯,也依然如昔,寒箏騎著白馬沿著踏踏的山路,思緒又回到十五年前。
二十年前,寒箏才十二歲,秦可雲十四歲,雖然只有十幾歲,但是其美貌已顯得出眾,當時的月眉門掌門名為何秀紋,亦是擁有天下美女之稱的門主。
月眉門似乎從建立之初,便和美女二字脫不了關係,拜在何秀紋裙下的人亦是不少,最終她選擇了名動天下的閑情居士,婚後生有一女,便是寒箏。
月眉門的門主繼承乃是選才,而非血統,而且門主之女雖有少門主之稱,卻要送到村裡寄養,然後再看資質定奪。
寒箏亦的確沒有讓何秀紋失望,其天姿才智都高人一籌,但是另一個女孩秦可雲卻是樣樣不在她之下。
小時候的寒箏年輕好勝,而秦可雲卻已顯出大家風範,這一點尤為讓何秀紋看重。
在沒有任何偏袒的情況下,何秀紋趁外出查核各分舵之時,帶著二女前去江湖歷練,按照月眉門的規定,女弟子至少要在十六歲時出去歷練一番,而十二歲便出門,卻是門中少見。
隱隱中念起,才發現當年的自己稚嫩許多,或許在愛情的戰爭中輸給了秦可雲也不是那麼奇怪,而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是否便是進步的開始呢?還有進步和改變的必要嗎?寒箏心裡輕嘆一聲,在這寒冬之時,莫名的感覺到一種深寒入骨的寂寞。
馬兒的鼻息聲打斷了寒箏的思路,眾人也看見了前方不遠處停駐的人馬,也紛紛停了下來。
前方人馬中一個高大壯碩的紅衣男子敏捷的翻身下馬,大步的走過來,拱手道:「敢問前來的可是寒大掌門。」
寒箏並不驚訝的點點頭,男子大喜道:「這麼說來,倒正應了盟主的話。在下名叫杜懷讓,奉葉盟主之名在此恭候寒掌門和各位。」
杜懷讓,這個名字對於寒箏而言並不陌生,此人外號「杜紅袍」,乃是葉劍愁手下十員大將之一,其人學得佛門心法「五蘊幻身」之術,功力非同小可,因穿一身紅袍,手上使得一根紅纓槍,江湖人稱「杜紅袍」。
寒箏便問道:「不知葉盟主有何事?」
杜懷讓笑道:「葉盟主早料得寒掌門不會在城裡呆上三日,便命再下為寒掌門帶路,好儘快前往甘肅。」
寒箏微微一笑道:「承蒙葉盟主厚愛了,如此便請杜兄帶路吧。」
杜懷讓返身上馬,身邊的數十名弟子分散開來,護在寒箏一行人的兩翼。
莫浮雲微微湊過來道:「娘……」
莫浮雲一開口,寒箏便心知他要問什麼,低聲說道:「既是有人帶路,我們也少走些冤枉路,這大白日里來,他們也不敢有何陰謀。」
話也的確如此,寒箏這一行人,也的確不是數十人能夠對付的,再說,縱然葉劍愁有所陰謀,要想拿下此行人,也不是如此容易之事。
皚皚山關,掩飾不住潦倒的沙塵,雖無漫天風沙,寒風吹過,卻讓人有種被歷史凍傷的刺骨,昔日的綠林早已化成荒漠,帶著一種滄桑之感,由於鐵騎盟的男子們都在兩邊護著,眾女倒感覺不到風寒。
行到一處關隘處,前方依稀出現些人影,眾人正待奇怪,杜懷讓停下馬,扭身過來道:「這裡本無人煙,前幾年,有些不知何處來的元兵跑到這裡,做了關卡,在此收費,因為不知來歷,我們也無法插手,只得和他們協商之後,對旅客收取少量的費用,也保護好旅客的安全,畢竟是官府的人,盜匪倒是的確少了許多。」
說完,杜懷讓又笑道:「盟主知道寒掌門一行人會來,所以便通知在下帶路,以免麻煩。」說完,又繼續帶路,在和元兵的頭目打了招呼后,寒箏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哈刺火州外的轄區。
杜懷讓吁住馬道:「寒掌門,近日來甘肅戰事頻繁,若是要南下,不若改道而行。」說完,從懷裡摸出一張手繪的地圖遞過去道:「這是盟主交代再下給的,是盟主當年曆游是翻山越嶺繪製而成,希望對寒掌門有所幫助。」
寒箏接在手裡,細看了一下,說道:「如此便多謝杜兄和盟主厚情了。」
杜懷讓說道:「盟主還說希望寒掌門此去夙願得了。」
寒箏笑一笑,轉身勒馬前行,剩下後面一陣觀望的眼光,面紗下那絕色的容顏,又有誰不想看清呢?此一別,便再無相見之日,或許,這便叫緣吧,縱然高手如杜懷讓者,亦免不了發些感慨。
寒箏等人驅馬慢行,一路上看到的依然是從甘肅那邊逃過來的難民,攜妻帶子的,少不了倉皇之色,丁香不由得問道:「師傅,我們要從哪裡走啊?」
寒箏說道:「前方再過三百里便是甘肅境內了,第一站便是沙州路,日前已近傍晚,怕是趕不及了,此地南下便是阿爾金山脈和祁連山的交界處,在那裡有一個五姓庄,在傍晚時應該能夠趕到,我們便先去此地休息一夜再作打算吧。」
聽寒箏的口氣,對五姓庄似也不陌生,眾人於是跟著策馬前去,當夜色漸晚的時候,眾人來到一座山谷前,天空上出現裊裊的炊煙,若有房屋在山腰林深之處,顯得與塵世辟遠而幽靜。
寒箏率先下了馬來,眾人也都跟著下馬,朝山腰之上行去。
山腰之上的房屋若隱而出,卻是連成一片,數十間屋子,猶如一個村莊一般,只因山腰很平,加上高林密布,倒顯得十分愜意,在村莊的外圍圍著一圈白牆,從外面看過去,便只看見青磚綠瓦屋脊上蹲著些小獸,雖不大卻有些氣勢。
李沉夕自告奮勇的去敲門,眾人還正待休息,卻聽見如雷的大喝一聲,然後是大門轟的打開來,十來個精狀漢子蜂擁而出,二話沒說,手裡的棍棒釘耙就朝著李沉夕招呼去。
李沉夕微微一驚,腳下一彈,以為可以輕易避過,誰知這十來個漢子的棍法似不平凡,交錯有秩,揮動有序,李沉夕還險些被打中。
隨即從大門裡湧出的則是一群少年,由一個中年男子帶頭,手持開山斧,一副霸氣十足的樣子,但是這群人的眼光立刻被前面的白衣白紗的女子們吸引了。
中年男子高高的髖骨,厚實的手臂,顯出男人的力量感來,似乎是見到情形與想象中的不對,立馬喝道:「先別打。」
精壯漢子們立刻停手,然後整齊的朝後退去,守在大門的兩旁,李沉夕則有些尷尬的停在原地,為自己出道第一次出手遇到如此情形而不解,看來師傅說得果然沒錯,江湖便是藏龍窩虎,別看這些漢子長得象種地的,但是使起招來卻似有名家教過的一般。
似乎見是對面是女子,中年男子收斂住狠色的表情,帶著平和的說道:「諸位可是山中迷路,若非如此,還請快快離去。」
寒箏微微一笑道:「表哥,十來年未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