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蒙敖
小虎的笑聲在這嘈雜混亂的場景中顯得是那麼違和。一瞬間,公子哥兒不吵鬧了,小廝打扮的黑瘦青年也頓住了搖擺不定的腳步,而那老者則鬆開了「巨石」的臂膀,至於「巨石」自己也和所有人一樣轉頭看向了帳門。
當「巨石」轉過頭來,御才發現「巨石」竟是一位二十幾歲的青年,和御腦海中的壯年大漢形象可是天差地別。一張端正剛毅的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再加上線條柔和的濃眉大眼,實在難以想象他是剛才那個大發雄威的「巨靈神」。
空間稍顯狹小的帳篷里,四雙眼睛就這樣直直地盯著御和小虎,四人的動作都還定格在那一瞬間,面部表情像是雕塑一般僵硬。
御臉色有點不自然,乾咳了聲道:「這位大哥,你要不要先放下手中的那位仁兄,我怕時間久了你會一不小心把他掐死,到時候你可要接受軍法處置了。」
「啊」,「巨石」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臉色漲得通紅的公子哥兒,暗道一聲慶幸,像扔垃圾一樣把公子哥兒丟到了地上。公子哥兒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脖子大聲地咳嗽著,一旁的黑瘦青年見狀趕忙上前扶起了公子哥兒,用手輕輕拍在公子哥兒的後背給他順氣兒。
緩了兩口氣,公子哥兒回身就是一個耳光把黑瘦青年扇倒在地,嘴裡罵道:「媽的,王青你這個狗奴才,老子花錢白養活了你。看到老子受人欺負,你竟然不上前拚命,要你有何用,你個賤種。」說完又是一頓拳打腳踢,黑瘦青年王青被打得在地上滾來滾去。
小虎實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前去阻止,這時公子哥兒被人從身後拽住了衣領,任他百般使力就是不得再前進半步。
公子哥兒回頭看向「巨石」,滿面猙獰,惡狠狠地道:「蒙敖,你有種,剛護了老的,現在又來護小的。難道你不曉得王青是我的家奴嗎?你能護得了他一時,難不成還能護得了他一世?他從賣身為奴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死就由不得他自己了,我才是決定他命運的人。」
蒙敖完全無視公子哥兒的凶勁兒,平靜道:「劉起升,你不要對我說這些,你平時欺男霸女我看不到也就罷了,但要是被我看見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見你一次教訓你一次。」
「哼」,劉起升掙開蒙敖,甩頭向帳外走去,快走到帳門前劉起升吼道:「王青,別裝死了,趕緊起來,你還嫌臉丟得不夠多嗎?」見劉起升大怒摔門而去,王青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在向眾人稍稍點頭示意過後,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蒙敖,你這是何苦呢?」老者嘆道,「你為我們得罪了劉起升不值得啊,你當時忍忍的話,這事也就過去了。現在鬧僵了,難保劉起升不給你小鞋穿,要知道他在軍中有人啊,都是咱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李叔,您別操這個心了,有事我一個人擔著。每次看到劉起升那副嘴臉,我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像他這種惡霸就要人好好治治」,蒙敖無所謂道。
「唉,你這倔脾氣」,李叔搖了搖頭嘆息道。
「這位是蒙敖大哥吧」,御和小虎走到蒙敖二人的身邊道。
「你們是?」蒙敖低頭看向這兩個高大英挺的青年人,左邊青年有著一雙罕見的白金色眼瞳,氣質溫文爾雅;右邊的青年則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俊臉,似乎在告訴周圍人生人勿近,看著有些難相處。
「奧,我們也是這個營房的,剛來報道。這是我弟弟顥虎,我叫閻羅」,御自我介紹道,「剛剛是怎麼回事?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見御發問,蒙敖不在乎道:「也沒什麼,你們剛才也都聽到了,那個劉起升是個混蛋。之前你們不在這裡時,李叔不小心弄髒了他的錦袍,他便欲動手打人被我阻止了,後來的你們都看到了。」
「原來如此,此人確是無理取鬧」,御點頭道。
「哼,這種人就是欠揍,要不是蒙敖大哥先出手了,我也絕對饒不了他」,小虎在一旁打抱不平道。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愛衝動,這劉起升的大伯是和楊城守城軍的五百主,算得上是一個大人物,我們這些兵卒可得罪不起」,李叔面帶驚恐,對這位素未謀面的五百主很是敬畏,「這次劉起升參軍就是為了賺點軍功,好方便以後的仕途,他就是來走個過場的,得罪他實屬不智啊。」
「李叔,事已經發生了,現在後悔太遲了吧。再說大丈夫為人處事總有磕磕絆絆的,怕這怕那怎麼成?」蒙敖不贊同道。
「是啊!老嘍!當年的壯志凌雲再也回不來嘍!」李叔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李叔還在腦海中追憶往事的時候,帳門又一次被拉開了。一個身穿金色鱗甲、腰佩長劍的軍官走了進來,看向御、蒙敖等人嚴肅道:「太蒼閻羅、太蒼顥虎、蒙敖、李文山就是你們四個吧?」
「沒錯」,眾人答道。
見御他們點頭,軍官揮手招進來一個士兵對他道:「給他們四個把裝備配齊了,半個時辰后帶他們到南城門那邊去。」
「是,長官」,士兵喊道。
半個時辰后,御等四人全副武裝跟著領路的士兵向南門走去。四人中,只有李文山和蒙敖手持長戟,小虎則雙手各持一把軍刀,而御沒有選取其他兵器,依舊背著「霸道」。唯一不和諧的是,蒙敖的身材過於高大,全軍上下找不到一套合適的鱗甲,導致他現在只能穿小了一大號的鱗甲,從遠處看更像是背心披在身上。
「從現在開始你們就守在南城門這邊,具體安排其他長官會告訴你們」,說完這句話領路的士兵頭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御他們四個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幹什麼。
「我們被算計了」,李叔苦澀道。
「怎麼說?」御他們不知李叔是何意。
「每次曲國攻打和楊城,南城門因為地勢最為開闊,所以留存的敵軍最多,戰況最為激烈,這裡戰死的人也是最多的,因此很多人不願來南城門,只能靠軍隊上級強行指派。而我們明顯沒有經過軍隊的正規分派調遣,單憑先前那個小軍官的一句話,連一紙軍令都沒有我們就被調到這裡來了,這不合常理,應該是劉起升他搞的鬼」,李叔絕望道。
「李叔,我聽懂你的意思了,但那也只是說守南城門死亡的概率大點而已,又不是一定會死,你過於杞人憂天了」,蒙敖樂觀道。
「你們幾個是新兵吧?到城樓上來!」一個士兵站在城樓上向下大聲喊道,生怕御他們聽不見。
城牆垛上的赤紅軍旗被風吹得咕咕作響,戍城衛兵們一個個筆挺地站在各自的崗位上,任寒風襲面而不改色,堅毅的眼神遙遙地看向地平線,隨時等待敵人的來臨,一派緊張肅殺的氣氛縈繞於城樓之上。
「呦,這次新兵的質量不錯嘛」,臉上有道猙獰刀疤的老兵打量御他們道,「你們四個從現在開始歸我管了,你們可以稱呼我老王,還有什麼問題嗎?」
「老王,敵人什麼時候打過來啊?」小虎問道。
「不知道,反正我們隨時準備著」,老王乾脆道,「行了,提問時間結束,你們跟我去巡邏。」
御他們剛要和老王在城樓上轉兩圈,一陣號角聲響起,接著便是一聲聲的「敵人來襲」。城內的人們聽到這個消息,馬上匆忙地撤回家中,雖然大家早就心有準備,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眾人依然措手不及。
站在三四十米高的城樓上,御可以聽見滿城都是軍隊前進時軍靴跺在青石路上的撞擊聲,節奏明快響亮,彷彿全城都在演繹進行曲正在進行時。御俯身趴在城牆垛上遠眺,城南外的地平線上黑壓壓一片,像是烏雲攜雷電襲來。遠遠的,站在厚實的青石板地面上,御依然感覺到地面在震動。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漫天的塵霧下,御看見一排排身披黑甲的士兵組成方陣,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推進著。士兵們手中的長矛是那樣密集,在午後陽光的映照下是如此的寒光逼人,像是毒蛇的信子要擇人而噬;方陣中的弓箭手們一個個手持黑弓,背負箭筒,沉默而寡言,只有那時不時隱現精光的鷹眸才道出了他們渴望嗜血的心情。
雖然剛入春不久,空氣還有些濕冷,但御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溫在升高。御甚至看見李叔、小虎和蒙敖的頭上正有熱氣在蒸騰,也不知是戰前的熱血沸騰還是心底恐極而生熱。
曲國的十萬大軍把整個和楊城都包圍了,光御他們鎮守的南城門就預留了三分之一的敵軍,這下城裡的人是插翅難逃了。
隨著一聲鼓響,南城門前的敵軍陣列分出五六十個黑甲士兵,他們抬著攻城錘、頂著盾牌向城門沖了過來。
「戰爭開始了」,老王看著城下黑壓壓一片的敵軍,神色有些恍惚,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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