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江山定(二)

第二十六章 江山定(二)

京城,安定郡王府內,現下已經是夜幕降臨,月輝如輕紗籠罩住一片碧瓦紅牆。西面的主樓之中,一個太監端了飯菜從房裡退出來,喃喃自語:「王爺,這都幾天沒有吃一頓了,好好一個人,現在瘦得只是皮包骨頭了!」

待太監離去,屋內之人再也忍不住,呼呼的喘著氣,用手在自己的脖子、臉、胸膛和肚子上一陣亂抓,抓得指甲縫裡全是血肉,卻好似不覺得疼痛一般。

此人,正是蕭允!

蕭雨即位之後,聽政太后宇文清源頒下旨意,冊封他這個王叔為安定郡王,賜府邸在京城的西側。

他搬到此地后就不再上朝,更不過問政事。事實上,德昌帝在位時,他就已經不過問政事了。

原本,德沛公主逼迫他吃下五銘散后,雖然按時賜予他解藥。可他心知,解藥其實也是毒藥,久吃會上癮,因而一直強忍著不吃。

眼看他身上的毒漸漸消失,本以為噩夢就要過去。從書院回到京城之後,他在廟宇之上漸漸展現才華。德昌帝更是對他大加讚賞,每日宣他進宮赴宴。他萬萬想不到,宴席的飯菜之中便放了所謂五銘散的解藥。

原來,德昌帝已經發現他投靠了德沛公主,並私下控制黑衣衛之事,對他漸生殺意。可又諸多估計,懼怕擔上嗜殺的罪名,這才遲遲不動手。

德沛公主用五銘散控制屬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德昌帝猜想按照德沛一貫的為人,若是不用藥控制蕭允,她如何能放心?

德沛公主死後,蕭允便很可能掌握她原來的勢力。這可不是德昌帝願意見到的景象!

一時間,蕭允這個兒子成了他的肉中刺、眼中釘!卻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將其除去,只得另謀他法!

德昌帝詳細詢問精通藥理的人,得知所謂的五銘散解藥,其實是種會令人上癮的毒藥。眼看蕭允戒葯即將成功,他便下狠手,令人在飯菜中加了五銘散的解藥,日日宣蕭允進宮用膳。

待蕭允發現時,已經為時過晚,葯癮已深,再難戒掉。

每每毒藥發作之時,只要尚有一絲理智,他便會強迫自己強忍著不去碰解藥,即便忍受百蟻鑽骨、萬蟲嗜心的痛苦,他也會忍。

可是,待葯癮全然控制了他的理智后,他就如同發了魔,只會瘋狂的將解藥吃下肚去,先前的努力和忍耐全部毀於一旦,

如今,他便是個廢人,徹徹底底的廢人!就連德昌帝駕崩,本該是爭奪皇位的大好時機,他卻也只能躲在自己的屋裡,在反反覆復葯癮發作的折磨中度過。

不知德昌帝泉下有知,他唯一可能力挽狂瀾的皇子已經被他完完全全毀了,會做何感想!

蕭允忍了一會,身體開始一陣一陣的痙攣,臉上的皮肉隨著他呼呼的喘氣迅速的抖動、抽搐起來。一雙眼睛,在黑暗中赤紅的圓睜著。

他忍不住了,還是忍不住了!

他爬起來,渾身發顫,手忙腳亂的走到一個黑色的暗格前面,一拉扯,將暗格拉出,噼噼啪啪的將表面的東西全部往地上扔。

直到,他找到一個白釉小瓷瓶,臉上激動無比,興奮的伸手去扯瓶塞,卻因為手上顫慄不止,連試了好幾次方才成功。

瓶塞被他毫不在意的扔在地上,他急急的仰著頭,將瓶口對著嘴,也不管裡面多少葯,呼呼呼的就將其往嘴裡倒。

一陣吞咽之後,他的眼神開始迷離,臉上出現看似痴傻的笑容,緩緩走到床上躺下,好似身處雲霧之中,快樂似神仙。

待藥效過去,他終於意識到剛才做了什麼,眼淚無聲的掉了下來。他,真的成了一個廢人,一個讓自己也瞧不起的廢人!

暗自悲哀一會,他又呵呵笑了起來,仰頭對著房頂滿含恨意的說:「父皇,既然如此恨我,為什麼不索性將我殺了?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對付我?你喜歡蕭策對嗎?喜歡到,即便他不在,你也要保他的孩子繼位!呵呵呵……只是父皇呀,我跟你說件事,你所謂的皇孫蕭雨,其實是胡為的孽種!你最在乎的江山,被宇文清源盜取了,你最在乎的蕭策,現在還沒有死,可卻只能和宇文家做困獸之鬥!呵呵呵……我完了,可是你的大懿朝,你的江山,你心心念念的蕭策也全都跟著完了。」

說完,他好似很痛快,哈哈的大笑著,笑得十分瘋癲。

他還未笑夠,忽然從窗外衝出一個黑衣人,手持寒光閃閃的長劍,直取他的胸膛而去。他手一抽,拿了床上的玉枕,向著黑衣人擲去。

黑衣人下意識躲閃,他得了機會,一下起身,提腿朝黑衣人的腹部一腳踹去,然後便大聲喚起來:「來人,來人啊!」

王府的侍衛聞聲趕來,齊攻黑衣人將其拿下。

蕭允惡狠狠的看了看黑衣人,當即命侍衛將他的嘴扳了,將他的牙齒打掉,防止他自盡。

侍衛領命做完,蕭允方才詢問道:「本王現下已經不問世事,居然還有人要殺本王!說吧,你是受何人指使而來?是宇文清源還是蕭策?」

黑衣人不說,蕭允也懶得再問,命人將他帶到刑堂審問。刑堂里的人,都是德沛公主一手訓練出來的,天未亮,黑衣人已經扛不住那些個可怕的刑罰,招出主使人是宇文清源。

蕭允聽到下屬稟報后,忍不住覺得好笑,宇文清源殺他無非是怕他將蕭雨的身事說出去。本來,他放棄了一切,包括放棄了他自己,無心再管朝廷之事。可現下,宇文清源先惹了他,他即便是個廢人,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開始召見蟄伏已久的京城暗衛,布局反擊宇文清源。

幾乎是一夜之間,京城之中,無論朝廷命官還是尋常百姓,都聽到了一個傳言,說宇文太后在婚前從未與當時尚是皇子的蕭策同房,所生之子蕭雨更不是皇家的血脈。

雖然懿朝氣勢將近,可不少忠心耿耿的大臣仍是遵從德昌帝的遺詔,輔佐蕭雨。但,如果他不是皇家血脈,卻登上大寶,做了皇帝,這便是竊國篡位!

更有人指,蕭雨乃是胡為與宇文清源所生孽種。

已為太上皇的蕭策為了穩定大局,倒是難得一見的和宇文清源站在一條線上,大臣眼見蕭策的態度,本來已經認定留言不過是惡意重傷。

卻不想,蕭策在書院時的同窗,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伴讀謝長卿出面稱蕭策在婚前確實未與宇文清源同房。

禍無單至,蕭雨的皇位搖搖欲墜之際,其輔政大臣胡為忽然暴斃而死,死因據查為縱慾過度。

胡為死後,德沛公主的家臣出面作證,道出宇文清源曾經是德沛公主女寵。德沛公主曾命人在宇文清源的私處灌以毒藥,與之行房的男子皆會中毒,快則兩三月,慢則一兩年,必會死去,死狀與縱慾過度相像。

一時間,眾人嘩然,終於明白平日里潔身自好的輔政大臣胡為為何會死於精盡而亡,更加明白為何他小小一個執筆官會被認命為輔證大臣。還有,德昌帝放著如此多的皇子不要,偏生要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繼位,原來只是因為胡為是蕭雨的身父,趁著德昌帝駕崩無人在場之時篡改了聖旨!

京城大亂,天下文人皆用硃筆聲討宇文妖婦,聲討蕭雨竊國。

樓韌雖然奪了大片河山,卻因為名不正言不順一直未曾稱帝,本打算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攻入京城。此番天下既然皆知新帝不是皇家血脈,而是竊國之賊,他便堂堂正正的打著討伐國賊的旗號率領二十萬大軍,圍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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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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