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公韌誤使連環相剋
甲午一戰,中國慘敗,這使本來就腐朽沒落、搖搖欲墜的清**更如雪上加霜。廣東香山縣雲山鎮和南方的一些普通鄉鎮表面上並沒有什麼兩樣,但是烏雲密布的天空,令人窒息的空氣和各種人物的粉墨登場與全國的政治、軍事形勢一樣,溪雲初起日朦朧,風雨欲來風滿樓。
這是1895年的一個普通的秋日,夜晚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這才使鬱鬱蔥蔥的南方小城顯得有點兒活氣,趁著稍微有點兒涼爽的天氣,村民們趕往雲山鎮,那兒正好是5天一次的大集,村民們好購買平常用的油鹽醬醋和日用百貨。
少年公韌一邊低著頭躲避著地上的水窪,一邊不斷地甩著布鞋上越粘越厚的紅泥巴,泥士的腐爛氣味,稻米的香味,太陽的乾燥氣味和樹上各種樹葉的怪味不斷地湧進他的鼻孔,紅彤彤的太陽使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潔凈的粗布白長衫使他和周圍穿著大褲襠,腳上隨便甩著破草鞋或光著腳趕集的農民還不大一樣。他十八九歲,少年英俊,細高挑,北方人的臉膛上,顯得白皙紅潤,與眾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一旦聚起神來看人時,使人覺得像是夜晚中一隻精力充沛的少年貓,突然發現了獵物一樣,蘊含著逼人的穿透力和感染力。
集市隱蔽在一片綠色中。那裡有幾棵大榕樹,粗粗的氣根像老人的鬍鬚一樣深深地扎在了泥土中,還有一些香蕉樹,枝條上面掛滿了飽滿的果實,就像一個個小綠罐子一樣。那裡還有一片高大茂密的竹林,竹干粗細相雜,豎長橫生,有的粗如碗口,有的細如筆桿,但都伸展著蒼翠的細長枝葉,擠擠攘攘,競相生長。集市的中央,有幾棵木棉樹,樹姿巍峨,枝幹挺拔,遒勁有力地矗立在高高的藍天上,給人一種蒼勁無畏的感覺。
所謂集市也就是零零散散的幾家小鋪子,再加上臨時湊熱鬧的一些小商販,沿著鋪子之間擺攤叫賣,當中空出來的自然就是為買客留下來的走道了,有買有賣,也就成了所謂的集市。
最先晃人眼的是七八個罵罵咧咧,搖頭晃腦的爛兵。
他們有的穿的是安勇的褂子,後面一個圓圈,上寫一個勇字,下身是老百姓的大褲檔褲子,有的穿的是安勇的褲子,上面是老面姓的褂子,個別的敞著懷,露著兩排肋骨,還有的一排扣子胡亂地繫上一個兩個,但是統一的是,他們都梳著一條臟乎乎的大辮子。
為首的一個叫吳大興,長得虎頭虎腦,顴骨高突,兩顆大門牙齜著,一路走一路手還不老實,這邊拽一個饃饃,那邊摸一個粽子,後邊的兵也就學著他,一路走著一路拿。有的小販敢怒而不敢言,有的可就不買賬了,攔著劉大興問:「這位軍爺,還沒給錢呢?」
「錢!?」這下吳大興可不高興了,「給誰要錢?要錢給李瀚章要去。」
小販不慌不忙地問道:「我知道李瀚章是誰?你拿我的粽子,我就知道給你要錢。」
吳大興斜楞了一下眼睛,罵道:「你不知道李瀚章是誰啊,我告訴你?」說著,一個大耳瓜子就抽上去了,把小販子一下子就抽得倒退了幾步。
賣粽子的小販不幹了,大喊一聲:「打人了——打人了——」這一陣大喊不要緊,本來就有一些小販們受了爛兵們的欺負,正有氣撒不出來,這一下子正好找著了機會,都紛紛站到了賣粽子的小販身邊,七嘴八舌地喊:「憑什麼打人?」「買東西就得拿錢。」「報官去,報官去。」
也有幾個好管閑事的老百姓,趕緊去找官府報告。
那些爛兵們也紛紛站到了吳大興的身後,捋袖子伸胳膊的,吆五喝六的給他助威。
吳大興頭一昂,胸一挺,牙一齜說:「你們還來勁了是不是,這世界上究竟誰怕誰啊!一場甲午海戰,弟兄們拼了命才保住了國家,保住了你們這些賤人,才讓你們滋潤地在這裡干這點兒破買賣,才讓你們對我們這些有功之臣發瘋!我們都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好幾回了,別說吃你幾個破粽子,就是吃館子,那也是應該的。」
跟著他的一些當兵的也跟著起鬨:「是呀,是呀,不就是幾個破粽子嗎,不就是幾個乾巴饃饃嗎。」「這算看得起你們,日本人看不起我們,那些當官的看不起我們,你們再看不起我們,我們真不是人了。」「不欺負你們欺負誰,欺負別人也欺負不了呀!」
有一個小販就反嘴問道:「你們保國有功,本應該大把大把的銀子給你,本應該上好的酒席吃著,幹什麼還上這裡吃幾個破粽子,拿幾個乾巴饃饃,真就缺這個小錢嗎?」
吳大興兩手一擺,鼻子一哼說:「不合理就不合理到這裡,命也出了,力也下了,打完了仗,把人全給裁了,裁就裁了唄,還留下了一部分。這叫什麼事呀,這叫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後,太欺負人了。我們就是要把事情鬧大,越大才越好呢!看他李瀚章怎麼收拾?」
賣粽子的小販就喊:「那是你和國家的事,我們小本生意,哪管得了這麼多,你買粽子,就得拿錢,有錢了,我的生意才能做下去。」有的小販也跟著起鬨:「憑什麼買東西不給錢,你要是不給錢,就不能走!」「當兵的有什麼了不起,當兵的也不能買東西不拿錢啊!」
爛兵們七嘴八舌地喊:「就知道錢、錢、錢,鳥朝錢,上哪裡摸錢去。」「要是有錢了,還能不給你錢。」「反正也沒有活路了,乾脆上山當盜賊去。」
人是越聚越多,當然公韌也在裡頭看熱鬧,心裡琢磨道:「看來,這些當兵的心裡有氣,就是心裡有氣,卻也不應該把氣都撒到老百姓的身上啊。看來,有熱鬧好瞧了。」
一個鄉民領著,帶來了十幾個咋咋呼呼的官兵。這些官兵衣服鮮亮,紅頂涼帽,個個氣勢洶洶。領頭的一隻眼鼓,一隻眼斜,滿臉橫肉,一個大齜牙,一邊跑著一邊喊:「我看誰這麼大膽,竟敢買東西不給錢,這還有沒有王法!眼裡還有沒有我劉雅內。」他把手一揮,這些揮刀持槍的官兵們一下子就把這些爛兵們圍在中間了。
這些爛兵們也不含糊,吳大興把手一揮,這些爛兵們圍成了一個圈,個個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油光鋥亮的小匕首對著官兵,看來雙方旗鼓相當,劍拔弩張,馬上就要大戰一場了。
吳大興微微一笑,喊道:「真刀真槍我們見得多了,多少活人在我們面前成了死人,還在乎你們這幾個小子。不想活的,上前來,老子們幾天沒打仗,手裡早就痒痒了。有種的上來啊——」
吳大興手裡的那些當兵的,久經戰陣,毫無懼色,輕輕地晃動著匕首,那一把把匕首在陽光下不時一閃一閃地著反射著寒光。倒是這些趕來維持秩序的官兵們膽怯了,有幾個眼睛里閃出了畏縮的情緒,有幾個東張西望地看後面,尋找著退路,有幾個手裡雖然拿著單刀,但那刀片卻在哆嗦著。
嚇得看熱鬧的也紛紛後退,給這些鬧事的爛兵和前來維持治安的官兵們騰出了場子。
公韌卻沒有往後退,還往前擠了擠,他就要看看兩伙人怎麼開仗的,到底誰能打過誰。心裡還在琢磨著:「這些被日本人打敗的官兵,不賴呀!怎麼被日本人打得這麼殘呢?這些縣衙里平時對老百姓耀武揚威的官兵,平常看著是挺有本事的啊,怎麼對這些放下了槍的官兵倒是害怕了,鹿死誰手,今天有眼福,也算見識一下。」
兩方僵持著,只是大眼瞪小眼,針尖對麥芒,比賽著耐性,誰也不敢先動手。
……
公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小小的牢騷聲:「糊弄誰呀,官和兵,他們還不都是一家,只是做做樣子的。只有老百姓,自己向著自己,要想不受欺負,還得指望我們。」
公韌眯起眼睛一看,旁邊一個大頭,大眼,大鼻子的人,正在向一個受欺負的小販塞著會票,一邊塞一邊還鼓動說:「只要跟了我們,他們要想欺負你,敢?」
那會票是幫會的一種證明,也就是幫會的身份證,二寸寬,三寸長的一張布票,上面寫著什麼幫會什麼幫會,旁邊寫著一些暗語口號,下邊是第幾支第幾隊×××。
公韌心裡暗暗吃驚,見過大膽的,沒有見過這麼大膽的,竟敢在官兵的面前散發會票,可真會利用機會,叫官兵逮住,不殺頭也要扒層皮。公韌見那大眼正在向自己的手裡塞會票,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聲對他說:「你怎麼知道官兵不管?」
那大眼也小聲說:「那好,等著瞧!」
官兵和爛兵僵持了一會兒。官兵為首的對吳大興拱了拱手說:「我叫劉雅內,目前在縣衙聽差,不知這位兵哥怎麼稱呼?」
吳大興也拱了拱手對劉雅內說:「我叫吳大興,是剛從海戰中下來的安勇,不知什麼事驚動了官府,值得這麼興師動眾嗎?」
那個領官兵來的鄉民就對劉雅內告狀說:「他們……拿東西不給錢,還打人!」
吳大興拿眼睛瞟著劉衙內,看他怎麼處理這事。
公韌和老百姓也都瞧著劉衙內,看看他們到底怎麼處理這件事。
劉雅內對小販們說:「他們拿了你們什麼東西?」
小販們紛紛說:「他們拿了我5個饅頭。」「他們拿了我10個包子。」「他們拿了我5個粽子,還打了我一巴掌。」賣粽子的小販還把臉湊過來,把五個通紅的手指印讓劉衙內瞧。
劉雅內愣了一愣,突然哈哈一笑說:「就這麼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啊,要是你們都這麼搞,老子早就累死了。打道回府——」
領他們來的那個鄉民不幹了,對劉雅內說:「官家,你們不給我們做主誰給我們做主呀!他們欺負我們老百姓,你們不管誰管呀?」那些小販們也齊聲說:「是呀,你們不給我們做主誰給我們做主呀!」「他們欺負人。」「憑什麼買東西不給錢,這不是明搶嗎!」
劉雅內的嘴張了張,說:「噢……噢,是這麼回事,他們也怪不容易的,剛從戰場上下來,仗沒打贏,心裡也憋屈,再說又遭到裁撤,人沒飯吃了做點兒過頭的事兒,連總督大人都沒有辦法,我們也是無能為力,你們要找的話,去找總督大人算了。走人——」
劉雅內的一個副官不服氣,對劉衙內小聲說:「劉官,就這麼放過這些爛兵?這些爛兵不治一治,以後更無法無天了。再說,對這些老百姓我們也沒法交待呀?」
劉雅內瞪了副官一眼說:「找死啊!這些爛兵們正愁找不著事干,這不是拿著肉燒餅朝他們的狗嘴裡送嗎!再說這些爛兵們下來的多了,這裡一幫,那裡一夥,治得過來嗎,我可不想和他們結下樑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不趕快走!」
劉雅內一聲招呼,也不管老百姓怎樣罵,領著那些人就撤走了。
這些縣衙的官兵們一走,吳大興可長臉了,對那個領官兵來的鄉民嘲諷說:「你不是把官兵叫來了嗎,他們可給你出氣啊!把我們都抓起來啊!怎麼不來抓啊?哈哈……」
那些爛兵們也都哈哈大笑。
老百姓可氣壞了,亂紛紛地嘟囔:「這叫什麼事啊,我們老百姓就活該受欺負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簡直我們就沒法活了,乾脆都當土匪去算了。」
公韌心裡更是窩囊,對那散發會票的大眼說:「還真讓你說准了,這些官兵們別看平時耀武揚威的,可一遇到這些爛兵們就熊包了。你光說跟著你們不受欺負,我看那也是光動動嘴皮子的,碰到了這些爛兵們,還不是照樣是不敢管。」
那大眼說:「我們要是敢管怎麼樣?」
公韌說:「你要是敢為我們老百姓打抱不平,我就加入你們的幫會。」
那大眼說:「一言為定。」
公韌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們再不為老百姓出氣,那這個世界真就完了。」
那大眼笑了一下,暗暗說了一句:「你就請好吧!」一聲口哨,嘴裡「吱吱——」地一陣亂叫,跟前即刻集合了十多個人,這些人都是二十往上,三十往下,一個個真是瘦得精神,胖得威武,個個從身上亮出了傢伙,那也是一把把半長不短亮鋥鋥的殺人兇器,在陽光的反射下一晃一晃地閃著寒光。
大眼領著這些人,一下子又把那些爛兵們圍在了中央。
公韌的耳朵邊似乎響起了一個京腔京調的聲音,那人好像誇獎公韌說:「民告官,官怕兵,兵怕匪,萬物生長,相生相剋,互為依存,兄弟你運用的好啊!」
公韌覺得這些話倒是有些哲理,回頭觀望時,亂呼呼的卻都是一些看熱鬧的,也沒看清楚到底是哪個人說的。
吳大興看到一時間圍上來這麼一些帶兵器的人,驚恐地對大眼說:「你們是什麼人?」
那大眼嘿嘿一笑,倒是不慌不忙地說:「我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實不相瞞,我們是三合會的人。今天,我們三合會的會員受到了欺負,我就要和你理論理論。」
吳大興也嘿嘿一笑說:「我以為是什麼人呢,原來是三合會的兄弟呀,你既然來叫陣,我要是不應吧,顯得我太不夠朋友。那好,有來無往非禮也,我就用少林雙匕首來見識見識你的本事。」說完,手持兩把匕首晃了晃,來了一招日出東方,靜等著大眼上前來動手。
少林雙匕首是少林寺比較稀有的套路之一,主要有四路,單、雙匕首各二路。其動作主要包括挑、點、掃、撥、壓、劈、攔、隔、撩等,分取人體上中下三路。攻守兼顧,實用性強。起、落、收、縱、進、退、轉、側均在同一條線上,屬於少**功典型風格。
那大眼隨手從跟隨的弟兄手裡的包袱里,抽出了一把單刀,對吳大興拱了拱手說:「那我就失禮了,也讓我見識一下,你們憑著什麼本事欺負老百姓?還嫌老百姓不夠苦么!我就用家傳的王家四十八路刀法教訓教訓你。」
說完,大眼使出家傳的王家刀法,先耍了一陣,那刀法是劈、撩、扎、掛、斬、刺、掃、腕花等,並有纏頭滾腦等動作。那刀法是勇猛快速,氣勢逼人,剛勁有力,如下山猛虎一般。舞刀時一手執刀,另一手隨刀法變換而做伸縮,開合、纏裹等動作,以助刀勢。那單刀就和粘在身上一樣,身子進退閃轉和縱跳翻騰那刀都隨著身子纏繞,單刀就在身子上滾來滾去,上下翻飛,變化無窮。
「好!好!」公韌忍不住喝起彩來。「好呀!好呀!」眾老百姓圍觀,也跟著叫好的,助威的,喊成一片。就連那些爛兵們也看花了眼,一個個就像傻了一樣。
那大眼耍著耍著,一把大刀先來了個裹腦刀,「刷」地一聲,一陣風就沖著吳大興來了。吳大興不敢怠慢,急忙用了一招,叫雙鷹起舞,格住了那把單刀。隨後,兩個人戰在了一起。快的時候,只見一長一短兩把兵器各自裹住了兩個人,只聽到兵器相格,發出了乒乒乓乓的金屬聲音。慢的時候,各把兵器各自咬住,兩個人也在齜著牙瞪著眼地比試著內力,較量著內功。
老百姓和那些爛兵們都成了看客,又在叫好,起鬨:「好呀,好呀,好功夫!」「這麼好的功夫,怎麼就殺不敗那些日本人呢!」「誰說殺不敗,那些日本人也死了不少人呢,就是勝了的話,那也是殘勝。」
兩個人較量了一陣子,漸漸顯出了大眼佔了上風,只見他一把單刀越耍越快,越戰越勇,而吳大興卻只有了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吳大興的手脖子一陣子發軟,只聽到「當」的一聲,一把匕首就被格到了空中,吳大興心中一驚,精力一分散,「當」的一聲,另一把匕首又被格飛了。
那大眼一把大刀風馳電掣間就架在了吳大興的脖子上,頓時吳大興感到脖子上一股寒氣逼來,涼絲絲的,分外瘮人,心裡撲通一聲,心想完了,眼睛一閉,說:「我輸了,技不如人,死而無憾,你殺吧?」
而大眼卻沒有割下去,而是說:「匕首對單刀,本來匕首就不沾光,你把匕首拾了來,咱們再戰,如何?」
那些爛兵們看到他們的頭子被人用刀架到脖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一窩蜂地擁上來救主,但又怕被那大眼一使勁把吳大興的腦袋割下來,所以都在猶豫不決,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而那些三合會員們卻一個個興高采烈,一陣喊叫,用長短兵器逼住了那些爛兵們。
大眼微微一笑說:「雖然你欺負百姓,實在可惡,但是罪不該殺。念你才從前線歸來,也算是沒有功勞有苦勞的人,還是留著勁兒為國出力吧!你只要發個誓,我就不殺你!」
吳大興已有些心驚膽戰,聽到大眼這麼說,知道自己還有活路,只好說:「你說吧,發什麼誓?」
大眼說:「你就發誓,以後再也不許欺負老百姓了!」
吳大興舉起手來,指著天說:「我吳大興對天發誓,以後再也不欺負老百姓了,如果有違此盟,天地不容!」
大眼聽他發完了誓,收回了刀,退後一步。
吳大興耳聽著一股寒氣,退了回去,睜開了眼睛,果然看到那大眼已退回到一步以外,又對大眼說,「謝謝你給了我一命,以後如有機會,自當相報。」
那些老百姓早就對這些爛兵恨得吱吱的,這時候,看到三合會的大眼為百姓們出了氣,還不解恨,紛紛說:「早就該把他殺了,留著這些禍害人的兵們有什麼用處。」「留下你一命,也該磕頭謝恩呀,怎麼這麼不懂事呢?」「磕頭!磕頭!」
吳大興有些懼怕大眼,但卻不害怕這些老百姓,鼻子一哼說:「我吳大興男子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士可殺而不可辱,憑什麼給這些土匪下跪。」
一句土匪又把三合會員們惹火了,他們手執長短兵器又要一齊上來對付吳大興。那大眼制止住他們說:「人家叫我們土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叫一次又何妨。謝不謝我們倒所謂,把老百姓的東西退回去也就算了。」
吳大興對大眼拱了拱手說:「這麼著吧,拿走的東西,我們賠。」說著從胸兜里拿著一些碎銀子,就要扔給小販們。他的那些爛兵們有的還是不願意,說:「吳隊官,洋鬼子我們都不怕,官兵我們都不怕,怕三合會也就算了,為什麼還怕老百姓?」
吳大興小聲對他們說:「洋鬼子我們不怕,因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官兵更沒有什麼可怕的,他們都怕死,大不了把我們抓起來,關幾天還不是又放了。這些悍匪可得罪不起啊,他們都是一些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好不容易從戰場上逃出來一條命,再做他們的刀下鬼,何苦呢?光棍不吃眼前虧,這些老百姓也就是仗著這些悍匪們給他們撐腰,給這些百姓們低頭不是暫時的嗎!我們走!」
「慢著!」那大眼一聲低吼,對吳大興說,「臨走時,能不能聽我幾句話。」
吳大興只得站住腳說:「命都是你給的,你說的話我當然得聽了。」
那大眼說:「眾生平等,別看只是一些老百姓,可他們也是人,和那些富人相比,並沒有貴賤之分。多想著老百姓,心裡常常惦記著眾生,這就是幫會的宗旨,也是佛祖的教誨。」
吳大興「嗯」了一聲,扔下了一些碎銀子,趕緊領著那些爛兵們灰溜溜的走了。
這陣子小販們和老百姓一陣哈哈大笑,都覺得特別揚眉吐氣,爽快極了。
吳大興見這些惹事精們走了,把手一揚,對三合會弟兄們說:「他們走了,我們也走。」就在這一揚手的功夫,就聽到才走了不遠處的吳大興「哎喲——」一聲,一捂胳膊,倒在了一邊,倒地的時候,還指著大眼說:「你……小人,還使暗器傷人……」
那大眼張大了嘴巴,也是驚得一時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