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兩年
下午就是擇葯煲葯，曬製藥草。
公鴨嗓本名叫做王林雲，在五個記名弟子中，他是學得最快的一個，另外也是跟著師傅時間最長的，已經三年了，只等兩年之後就可以跟在師傅身邊學習。因著這麼點原因，所以在四人面前頤指氣使起來，而李子俊卻只是過來了半年不到，是五人中時間最短的一個，而且年紀還最大。
儘管李子俊不愛說話，只做著自己的事情，時間長了，藍喬也漸漸了解到了他家裡的情況，原來幾年前他也曾威風過一回，年僅十歲就考上了秀才，學堂夫子高呼「吳岩城中小天才」，卻不曾想父親早亡，前幾年都是就著以往的小小積蓄勉強過活，當時李子俊還能上個學堂，可是去年他母親病了一場，實在不能再做什麼活計，他就悄悄退了學，然後到了這妙手堂中，因著識字，所以貞大夫也就留了他下來，一個月得的那點銀子都回家孝敬了母親。
好的是，在妙手堂中，藥材比外面賣得便宜，師傅也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也就經常送些藥材給他。一面做著妙手堂中的工作，一面學習，一面還有銀子藥材的。這王林雲就看他不順眼起來，認為他就是個好吃懶做，專門來騙錢的，盯著他就越發緊促，呼來喝去的自然就免不了了。
只是私底下藍喬倒是認為王林雲如此這般該是有著點嫉妒情緒，他識字不多，但要跟著師傅學醫，不識字那是萬萬不能。李子俊後來居上，自然更是讓他不忿。
公鴨嗓見到師傅對著藍喬另眼相待，眼紅嫉妒，嘴裡就少不了尖酸刻薄，指派藍喬做這做那的。藍喬見著他其實也不是個壞人，學習起來頭腦靈活，對待病人語氣很差，為人就是跋扈了些，但是該給的還是照給，從沒給人缺斤短兩。自己初來乍到的，做點事情也無可厚非，更可以加深自己對於藥材的了解，吃虧就是佔便宜，在這裡其實也是這個理兒。
藍喬漸漸地不同他一般見識，讓她來把這一堆那一堆的藥材都給分開來的工作，也越做越熟練，藥材與藥材之間細小的差距也能夠很清楚的分辨開來。也不知什麼原因，時間久了，王林雲反而不怎麼針對藍喬，只是目光仍舊盯著李子俊。
「啪！」王林雲把兩個抽屜中的藥材往李子俊身前重重一放，「你怎麼弄的！地骨皮和沉香、香加皮竟然混在了一起！」
藍喬手中的工作頓時就停了下來，見到李子俊正一臉淡然看著王林雲，「今早分了一半，你讓我去給隔壁王叔送副葯，送葯回來，你說已經分完。」
王林雲一愣，臉色微變，似乎是想起來這件事情，支支吾吾了幾下，又變了臉色怒道：「我還以為你這裡已經分完了，自然就全部裝進了屜子，要不是剛才抓藥看了下，誤了病人你可擔當得起！今日就罰你把這所有的藥草都分完了才准回家！」
扔下了這句話，就哼哼唧唧往後堂去了。李子俊低下頭，看不出是什麼情緒，等到藍喬等人過來身邊之時，抬起來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傢伙太過分了！」記名弟子之一梁浩不禁出聲道，「你別理會他，只管回家去，你母親還盼著你了！」
李子俊對著他微笑淡然道：「不用了，我分完再回去！」
另一記名弟子任福拉了拉梁浩，梁浩回頭看見王林雲從後堂探出頭來偷看，急忙低頭離了李子俊身邊。
師傅出診，王林雲等人離開，李子俊依舊分著藥草，只是看著藥草，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沉香氣香而持久，燃燒時香氣強烈，伴有濃煙；香加皮氣香濃厚，這是和與其相貌相似的地骨皮的主要鑒別。」藍喬站在李子俊身邊，輕輕道。把他手中的兩樣物品接過放在鼻子邊嗅了嗅，然後一個擺放進了地骨皮中，一個擺放在香加皮屜子。
李子俊回過頭看了看她，微微笑起來，藍喬看著他抿嘴一笑，兩人不言不語低頭做起事來，等到夕陽完全落山，妙手堂中也昏昏暗暗看不分明，兩人終於完成了手頭的工作。
「我走了！」藍喬想著藍宇會擔心自己，車夫老王和芍藥在外面等了許久了，在門口邊回過頭看著李子俊輕輕說道。
李子俊低頭應了聲「嗯」，暮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藍喬行了幾步，悄悄回頭看了下，李子俊的背影在夜色中顯得特別的蕭索，和暮色掩在一起的背影拉得老長老長。
藍喬回到宋宅，藍宇已經在門邊翹首盼望，薔薇在一旁候著，見到藍喬出現，這才湧上來道：「侄少爺只盼著侄小姐，也不肯吃飯，硬是要等一起。」
藍喬微微有些慚愧，把藍宇一抱，她的身子也不高，很是勉強，藍宇扭扭捏捏要下來，藍喬看著他紅撲撲的臉蛋很是歡喜，「啵」了一下才放下他來。
「姐姐，我快要八歲了，你不要再這樣！」藍宇支支吾吾道，捂著自己的臉頰，眨巴著大眼，被蹂/躪的無辜模樣，眼中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藍喬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下，嗔道：「我十二了，你再大也是我弟弟！」抬頭望向獸頭大門，兩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有很多改變，也有很多沒變。
譬如，這敲藍宇腦袋的動作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養成的。也譬如，藍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愛在門口守著自己回家。還譬如，自己識別藥草的能力與日俱增，每樣藥草的藥性摸得透徹清楚……
這些改變讓人欣喜，讓人開心，讓人心中流溢著幸福的味道！
也有始終不變的，李子俊仍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對著藍喬沒有過多的親近，也沒有排斥，這讓藍喬心中有時候總是淡淡的失落。
藍喬對著黑沉沉的天空輕輕吐了口氣，右手一動，一枚銅錢出現在兩指間，已經摸得光滑。
幾人正往客房而去，芍藥欲言又止，藍喬看著她的模樣，奇道：「芍藥，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芍藥咬咬唇，還是忍不住道：「小姐，您去看看夫人吧！」
「姑母？」藍喬奇怪道，「前日不是才看過？怎麼？姑母身體不好？」藍喬臉色微變。
芍藥為難地看了看書房方向，「這，這，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藍宇，我們一起過去！」幾人就徑直往宋夫人的院落而去。
黑夜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撞過來，藍喬一個踉蹌，再看是哪個冒失鬼，就聽到藍宇大叫一聲：「宋轍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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