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這話

第二百零八章這話

殤風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視線有些灰暗模糊,那昏暗的光令他有些不適應。

他一點點的睜開了眼睛,慢慢的適應了這裡的光線。

他緩緩的從床上坐起,傷口處因為他的動作而令他生疼。

他疼的緊緊皺起了眉,不由得想:「什麼時候我變得這麼矯情了?這點苦都要皺眉...」

他心中自嘲的想著他剛剛的不堪,可是,一瞬間,他的身子便僵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趴在床邊緣睡熟的她。

她戴著面紗,趴在她的床邊,直到腰部的秀髮披散了開來,雖然不知道她的樣子,可是他想,她熟睡的樣子一定很美麗,很漂亮。

他看到她眉角間深深的倦意,心中很疼。

他想了想,緩緩的下了床,忍著傷口的痛苦,把她抱到了床上。

這一番對他來說很簡單的動作,在此刻卻顯得無比的吃力,以至於當他給她蓋上被子的時候,感到了深深的睡意。

他迷迷糊糊的從她的身邊躺下,一雙只不自覺地搭載了她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上。

他不知道那裡來的力氣,把她抱在了懷裡,然後他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睡夢之中的冷心彷彿做了一個夢,她夢到她心愛的男子在冰天雪地之中,正摟著她,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取著暖。

冰天雪地,一望無垠的白色,銀裝素裹之中,這片琉璃般的世界,只有緊緊依偎在一起的他們這裡,溫暖如百花盛開。

睡夢中的她,面紗下,露出了一個絕美如仙般的笑靨。

兩個人沉沉的睡著,彼此走做了一個好夢,讓他們不願意醒來的夢。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男子端著兩份雞湯,緩緩地推門而進,他看著睡在一起的兩個人,心想,她不是趴在床的邊緣么,怎麼到了床上去了?

他又看了看熟睡之中的男子,彷彿明白了什麼。

他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又嘀咕了一句,把雞湯放在了桌子上,為了不讓雞湯涼了,便用雪氣把雞湯包裹。

他辦完了這一切,深邃的目光看著熟睡中的兩個人,眼神即羞愧又充滿了感激。

他緩緩的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陸家已經被毀,他現在居住在了這家客棧。

此刻距離大戰已經過去了兩天,他想該去那個地方走走了。

外面的星光璀璨無比。月色當空照,如水般溫柔。

清風夾雜著梨花的香,在這個安謐的小鎮,分外讓人沉醉。

可是,在夜色下行走的那個人,心裡卻非常的冰冷,準確說是難受愧疚。

他走到了陸家的廢墟,然後來到了那個依舊矗立的銅門。

這不是銅門,只是畫在牆壁上的一幅畫。

可是,他知道,這裡會通向一個地方。

那個對他來說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地方,一輩子都要讓他活在痛苦中的地方。

銅門前,一道光芒亮起,然後又消失。

而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這個地方。

他再次出現的地方,是一個隱秘的山洞,山洞漆黑一片,望不到盡頭,朝裡面望去,便可以感到陰森森涼嗖嗖的寒意。

他一步步的向其中走去,山洞漆黑一片,身手望不見五指。

他知道周圍有燈火可以點亮,可是,他不想。

因為每走一步,腳底下便會發處嗤嗤的聲響。

他知道,他腳下是一片骷髏。

他的爺爺陸博瀾吃的人剩下的骷髏,就被凌亂的扔在這裡。

而這些人,如果不是他,也不會死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便痛上一分,他記得,在這裡有十多歲的小女孩,他騙來的小女孩,有著單純美麗的笑容,被他騙到了這裡,化為了一堆枯骨。

他還記得,一個整天叫著他哥哥的小男孩,活潑淘氣的樣子,可是他還是把他騙到了這裡,成為了陸博瀾的食物。

他記得很多人,也清晰的記得在這裡死去了多少人。

二百年間,他為他的爺爺陸博瀾找了三萬七千八百五十四個人,這些人,都成了陸博瀾的食物。

這是他做的孽,這是他一輩子的愧疚,一輩子的陰影。

他不想做這種事情,可是,他怕死。

他知道,如果他不做這樣的事情,他肯定會成為這萬千枯骨中的一份子。

他為他的懦弱而感到羞愧,可是,這是他的性格,他一直無法克服。

很多個夜晚,他就想著去克服,可是整整二百年,仍是依舊沒有改變,他還是那個怕死懦弱的陸小鳳。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他痛苦地走在漆黑之中,一步步的踩著枯骨向著山洞盡頭走去。

當他走到山洞盡頭的時候,他才輕車熟路的在黑暗之中點亮了燈。

山洞的盡頭是一座地下的湖水,這個湖並不大,可是卻是散發著難言的惡臭。

因為,這個湖裡死了很多人。

陸博瀾每天就懸浮在這湖面之上修鍊,在這裡吃人,因此兩百年裡,這清澈的湖水已變得血紅。

他承認,死在這裡的都是無辜的凡人。

湖水之旁,有一個陸博瀾建在這裡的小亭。

小亭裡面,有很多東西。

他來這裡,就是為了拿那些東西。

他走到了小亭子之中,然後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的扔進了他的空間戒指之中。

然後,他緩緩的向外面走,每走一步,一道雪氣從他的腳邊出現,然後山洞坍塌。

他走到了山洞之外,轉過身,看著已經完全坍塌的洞口,心想他恐怖的夢魘結束了。

夜色,星空,明月,清風,茂密的森林。

他知道,如果沒有他身後的山洞,他見到這美麗的景色,肯定會變的身心舒暢。

可是,這個世界,發生了的,就沒有了如果。

傳送大陣已經被埋在了山洞之中,他現在主要的任務不是傷心愧疚,而是回去。

他轉過身,向著森林之外走去。

這個小鎮三面環山,東西南三面都有山峰,而這座森林就在東邊山峰的後面。

他要想回到鳳舞鎮,就必須先穿過那個山峰。

東邊的山因為下了一場雪的緣故,變得銀裝素裹,這裡,很多時候,都是山腳下沒有雪的,因為這裡是一個藥草場。

隸屬於陸家的藥草場。

他走到了山腳下,一些陸家的家丁看到了他,然後走到他身旁,下跪,說:「少主。」

陸小鳳看著這些他家的家丁,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的向著山頂走去。

這個山頂並不算多高,因此他很快就到了鳳舞鎮。

他回到了客棧,直接來到了殤風的房間,看到兩個人還沒有醒來,便想退出房間,回到他自己的房間之中。

可是,殤風叫住了他。

他其實在他推門的時候就醒了,他裝睡,只是想看看他想幹什麼。

他以為他會趁機殺了他們兩個,因為他們殺了他的爺爺。

可是,陸小鳳的表現讓他有些吃驚有些疑惑。

陸小鳳聽到了他的聲音,然後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平靜的眸子看著床上的男子,說:「需不需要喝點雞湯?」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望向了桌子上的那兩碗雞湯。

殤風的目光也看向了桌子的方向,他看著用雪氣保溫的雞湯,眼神變得有些深邃,他問:「你準備的?」

陸小鳳點了點頭。

「為什麼?」他問。

陸小鳳說:「因為你殺了我爺爺,所以這是饋贈。」

聽到他的這句話,殤風淡淡的說:「這倒是頭一次見到。」

「其實很早之前我便想殺了他。」陸小鳳頓了頓,說,「可是,我沒有實力。」

殤風心中真的疑惑了,他緩緩的從床上下來,披上了他的衣服,然後說:「我們出去聊,別吵醒了她。」

陸小鳳微微的一笑,說:「看樣子,你很疼愛她。」

他不想說這種事情,於是他淡淡的瞥了陸小鳳一眼,說:「出去。」

「你的傷?」陸小鳳想了想,說道。

「男人,何必那麼矯情?」殤風慢慢地打開了門。

聽到這句話,陸小鳳看著他蒼白的臉,沉默了一會兒,跨出了房門。

兩個人來到了陸小鳳的房間。

陸小鳳看他坐在座位上,臉色蒼白,於是想了想,說:「既然累,不如去床上躺著吧。」

「不用了,給我泡點茶喝就行。」

陸小鳳聽到這句話,給他泡了茶,然後在他的對面坐下。

殤風慢慢的品著茶,陸小鳳看著他,沒有說話。

等他喝完了茶,陸小鳳才開口說:「真的很感謝你。」

「你已經說過了。」殤風放下了茶杯,眸子平淡,他說,「與其說這個,不如說說我感興趣的問題。」

陸小鳳給他斟上了茶,然後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的爺爺其實兩百年前只有星宇境三品。」

聽到這句話,殤風微微的皺起了眉,他慢慢地喝了口茶,忽然間想起了和陸博瀾交鋒的時候,他口口聲聲說吃掉他們,心中不由得一凜。

他看著面沉如水的陸小鳳,聲音忽然變得極度冷冽,他說:「他修鍊的功法可是《血嗜訣》?」

陸小鳳聽到他的話,身子忽然一抖,然後恢復了下去。

他沒有回答,可是殤風已經從他的動作知道了答案。

他的臉色變得陰沉,很陰沉很陰沉,以至於他的手都輕微的顫抖,他冷聲說:「這麼說,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有不少。」

陸小鳳選擇了沉默,他低下了頭,看著他面前的茶水,微微的出神。

殤風心中一怒,於是,他低喝一聲:「告訴我!」

聽到他的低喝,陸小鳳心中不禁一凜,想起了昨天的大戰,不由得芒刺在背,於是,他艱難的點了點頭,說:「死了三萬多凡人!」

聽到這個數字,殤風的心中一凜,然後他冰冷的目光變得極度的冰冷。

他低下了頭,眼神變得很複雜。

陸小鳳說:「這些人死在我的手上,如果沒有我,他們也不會死。」

「可是,我怕死。畢竟在這個家裡,沒有親情。」陸小鳳的眼神忽然充滿了恐懼,他想了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顫聲說,「陸家,對我來說,一直都是一個墳墓。」

「就算是你對這個家沒有什麼感情,你也應該勸說你的爺爺,讓他不去修鍊這邪功。」殤風冷不丁的說道。

聽到這句話,陸小鳳忽然間呵呵一笑。

殤風抬起了頭,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忽然覺得是那麼的傷悲。

他彷彿在回憶什麼,臉色變得蒼白,眼角間滑下了淚水,他說:「你想知道,為什麼家裡沒有父輩的人嗎?」

殤風眼神深邃的看著他,沒有回答。

他說:「因為父輩都死了。」

「我的父親、母親,大伯,以及所有我的兄弟姐妹全都死了。」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陸小鳳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的雙眸變得通紅,臉上一片的悲傷和猙獰。

他走到殤風的身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低吼:「他們就是因為勸說他,而被他全被吃掉,你知道嗎,他們就是這麼死的,我問你,如果你遇到這種情況,你敢勸嗎?」

殤風看著他的表情,聽著他的話,又低下頭看到他抓住他胸前衣服的手,淡淡的開口:「放開!」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可是眼神裡面卻儘是殺意。

陸小鳳鬆開了他,然後端起殤風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後才回到了他剛剛做的地方坐下,選擇了沉默。

氣氛很沉默。

殤風想著他身上的罪孽,緩緩的開口:「你現在有兩條路走,一條是我殺了你,為那三萬多無辜的魂靈報仇。另一條路就是去自首。」

聽到這句話,陸小鳳的眼神忽然間變得冷冽,一把劍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他冷冷地說:「這兩條路有什麼區別嗎?」

殤風想了想,說:「都是死,沒有什麼區別。」

「那不如我殺了你們,我再浪跡天涯,不更好。」陸小鳳冷冷的說道。

「就算我現在身受重傷,你覺得你會是我的對手?」殤風淡淡的反問道。

「不試過怎麼知道?」

陸小鳳的話音剛剛落下,然後他手中的劍便掉到了地上。

他看著手背上忽然出現的血液,眼神忽然變得無比陰沉。

他問:「你怎麼做到的?」

「我就是用這招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你的爺爺陸博瀾。」殤風淡淡的說,因為再一次的施展這招,他的臉色又極度蒼白了下去。

殤風想了想,在他的注視中,服下了兩顆補氣丹。

陸小鳳冷冷一笑,說:「這神秘的招式會讓你雪氣消耗很多吧。」

「可是,只一次,你便會死在我的這招下。」殤風漫不經心地說。

聽到這句話,陸小鳳沉默了。

他身上的罪惡已經讓他難過了很多個日子,就算是現在,就算是現在的解脫,他依舊是會感到痛苦,感到對他自己無比的厭惡。

背負滔天的罪惡,就算浪跡天涯,他又怎麼會快樂?

很多時候,他也想一死了之。

可是,他真的不想死。

這麼多年來,他忍心葬送了別人,忍受著心靈的痛苦,道德上的譴責,不就是為了活下去嗎?

他真的怕死。

於是,他慢慢的喝著茶,時而皺眉時而又舒展開。

殤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一嘆,然後他說道:「只要你去官府自首,我便保你不死。」

聽到這句話,陸小鳳的身軀一震,他琢磨著這句話,然後問:「哪一種官府?」

「城主府。」殤風淡淡的說道。

「你和城主有交情?」

「這你無需知道。」殤風說道。

和一個很會賣關子的人說話,陸小鳳感到很痛苦。

他想了想,說:「我累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殤風聽到這句話,有些意外,然後他沒有多說什麼,緩緩的離開了他的房間。

殤風走時給他關上了門,房間之中,立時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躺在床上,思緒有些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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