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衝冠為紅顏(3)

四十七 衝冠為紅顏(3)

使者不緊不慢說道,「當年項王俘獲劉邦的父親與妻子,用以脅迫劉邦議和。劉邦許諾以鴻溝為界,中分天下。以西為漢,以東為楚。項王見劉邦退兵,立刻奉還劉邦父親與妻子。誰知,劉邦乃是假意退兵,實際上卻派兵繞到項羽背後。等父親和妻子一到手,立刻回身反攻,與項羽背後的漢軍一道夾擊,大敗項羽。項羽從此後不復再振。」

蕭辰冷靜答道,「朕已答應讓大漠騎兵和吳越水軍各自退到邊境。」

「僅僅退到邊境?莫非衛帝是準備人質到手后,即刻反攻?」

「那麼楚帝意欲如何?」

「吾皇要求這兩國的援軍必須退回本國,吾皇必須在得到兩國援軍已經回國的確切消息之後,才會歸還人質。」

蕭辰眼裡掠過鋒利的冷笑,「若是兩國援軍盡皆回國后,楚帝不僅不還朕人質,且繞道襲朕背後,驅兵攻朕前方,朕豈不腹背受敵,連返國亦不可得?」

「為示誠意,吾皇願意撤除幾個重要口岸的布防,並將所有江北的步騎兵召回。如此,衛帝就不用擔心吾皇反攻。」

蕭辰眉峰深壓,暗思:若高君琰撤毀對岸水寨,收回江北騎兵,屆時,就算他不甘於划江而治,想要收復江北的失地,或者想要追擊我,都不是那麼容易。我若要捲土重來,也更為有利。

這樣一想,蕭辰再無猶豫,「好,朕便答應這個條件。楚帝的第二個條件呢?」

使者看了蕭辰一眼,方拱手說道,「吾皇要求用沁水公主交換舒雅公主。」

蕭辰眉峰一振,臉上閃過不加掩飾的震驚。

沉默半晌,蕭辰問使者,「先生能否解釋一下,楚帝此舉何意?」

「沁水公主本就是吾皇當年明媒正娶的皇后,吾皇得她為後,夫妻恩愛,六宮和睦。自沁水公主逃跑,吾皇寤寐思之,一直虛懸后位以待。是以,無論沁水公主是北衛公主,還是色目公主,吾皇都是誠心誠意想要娶她為妻。」

蕭辰嘴角溢出了冷笑。寤寐思之?也就是說,高君琰朝朝夕夕都在思念沁水?這話有幾分可信?聽沁水說,她與高君琰總共只見過兩次。高君琰的為人,蕭辰早有耳聞,此人陰梟奸險,笑裡藏刀,話說得越動聽,其心越險惡難測。

但是,若說其言為虛,那麼真實意圖又是什麼?

一時之間,蕭辰腦中轉過千百念頭,卻無法判斷高君琰的用意。

要說排兵布陣,料敵制勝,難不倒一代軍神。但這種行奸使詐,猜度人心,卻實在讓蕭辰傷腦筋。

他還來不及請教謀士,楚國使者卻拂袖而去,「吾皇有令,衛帝若不給他沁水公主,他便不給衛帝舒雅公主。告辭!」

「慢著!」蕭辰喝止,「朕答應。以沁水公主交換舒雅公主!」

蕭辰與高君琰的議和初步商定后,兩人之間又有幾次使者往來,基本敲定了交換舒雅與沁水的細節。

蕭辰發布命令,讓色目國和吳越國的援軍退回本國。高君琰那邊也有探馬,在探到援軍確實已經不在楚國境內,才著手與蕭辰和談。

蕭辰也派出探馬沿江探查,確實看見對岸每日都在叮叮咚咚地敲打,撤毀水寨。這樣,只等對岸的水寨全部撤完,蕭辰開始著手與高君琰談判。

天低雲凍,山寒木落。這日,蕭辰只帶百來騎,從武州往西北行去,縱馬跑了一天,便來到原屬南楚、後來被蕭辰侵佔的克州。

克州治下有個福山郡,郡城外綿延不絕的山間坐落著一個紅葉山莊。因山莊周圍大片紅楓而得名。

這裡是碧霄宮屬下的山莊之一,也是最近半年蕭羽的落腳處。

此處林深谷密,一般人進了山就會迷路。這些侍衛親兵雖然跟著蕭辰來過不止一次,但每次若不是蕭辰領頭,他們中大半都會迷路。

蕭辰這個人,對地形記憶力超強,走過的路,第二次走絕不會迷路。哪怕密林叢生,荊榛遍地,他還是迅速地找到了山莊所在的谷口。

蕭辰讓侍衛都在谷外等候,只帶最心腹的兩人,一同進入谷中。這個山谷又叫赤谷,因為兩邊山坡楓林蔽日,紅色的楓葉落滿了谷中,常年無人打掃,堆積成火紅的顏色,腐爛之後,連土地都被染得凄艷。

如今進入冬季,滿山楓樹更是蕭蕭而落,漫天漫地都是火苗般的紅葉在飄飛。

蕭羽正在臨窗作畫,突然僕從來報,蕭辰來訪,他不禁喜出望外。

「可真是巧。」蕭羽迎出去,「為兄昨日剛啟了一壇陳年梅英酒,今日你就來了。莫非是沖我的酒來的?」

蕭辰翻身下馬,走過來拍拍蕭羽,「大哥凡塵外人,小弟無事豈會相擾?」

蕭羽笑容清逸,「事急與否?若是不急,你我兄弟把酒慢慢地談?」

蕭辰泛起淺淺笑意,「既然小弟來得巧,豈能放過你的陳年佳釀?」

蕭羽和蕭辰兩兄弟,自從上次在舒雅的撮合下見了一面,晤談甚歡,盡釋前嫌。蕭羽把碧霄宮全盤轉手給蕭辰,這幾個月蕭辰征伐南楚,碧霄宮的情報幫了不少忙。

自從蕭辰駐蹕武州,碧霄宮就在武州附近的桐城郡建了聯絡點。蕭辰若有任務分派,可以去那個聯絡點,本來是無需親自跑到蕭羽這裡來的。

今日既然老遠跑到此處來,必然有要緊事。

碧霄宮主因為江湖事務,常常不在家。但她每次外出,都會在山莊里留下兩名殺手保護蕭羽。

此番碧霄宮主外出已經半月,蕭羽正寂寞難耐,故而今日蕭辰登門,蕭羽喜之不盡,熱情備至。

山莊后苑建於半山,從蕭羽和蕭辰所坐的台階望下去,視野開闊,山景蒼莽,此時正是冷月初生,清輝遍灑,月色下的山林幽谷,更覺幽靜清遠。

夜風吹得林濤嘩嘩作響,悠遠的聲音綿延不絕。

雖然冬夜的風寒冷刺骨,但風裡帶著山泉的清冽,令人胸襟滌盪,心曠神怡。

蕭羽和蕭辰都覺得,如果用酒杯喝酒,有負眼前勝景。

於是,蕭羽讓僕人從地下再啟了一壇陳釀。

兄弟倆一人一壇,抱壇而喝,幾口酒下肚,體內的寒氣逐漸驅散。

蕭辰告訴蕭羽,高君琰提出用沁水去換舒雅。

「你被高君琰軟禁期間,可有看出,高君琰果真喜歡沁水?」

「高君琰對沁水應該沒什麼感情。」蕭羽疏淡的眉間浮起憂思,「他是不是想用沁水控制扶日?沁水是扶日的女兒,好像南楚那邊也知道了。」

「如今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蕭辰抱起酒罈,繼續灌了一大口。

「你覺得高君琰真的會把舒雅還給你?」蕭羽突然問。

「為了這次議和,他已經撤除許多口岸的布防,他應該清楚,如果他不把舒雅還朕,朕隨時可以捲土重來。吳越水軍雖然退回國內,但要溯流而上也用不了多久。」

「他跟舒雅的過去,你知道吧?」

「知道。」廊下沒有點燈,月光把廊柱的陰影投在蕭辰臉上,明暗交錯間,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聽得他的聲音沉著冷靜。

蕭羽微斂眉宇,若有所思,「我住在郢京行館時,舒雅,高君琰和我,我們三個常在一起。通過觀察,我覺得高君琰非常喜歡舒雅,如果他多年前喜歡舒雅有五分,那麼,這幾個月相處下來,只怕已經有十分。」

蕭辰抱起酒罈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抹了抹嘴,神情桀驁而冷傲,「那又如何,舒雅愛的是我。他不會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拿江山社稷冒險。」

蕭羽眉間的憂慮未曾散去,「但我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兩年與高君琰相處,對此人我算是比較了解。他心機之深,心性之狠,遠甚於你。我總覺得他有一個極大的陰謀,卻不知道是什麼。你剛才說,十天以後,他便要與你交換人質,而且要親自與你會面,我總覺得你此行吉凶難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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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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