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琰(5)

番外之琰(5)

高君琰與右丁零王訂下三月之約以後,高君琰每日勤練騎射。他的騎射功夫雖說不上一流,但也很有基礎。三個月勤練下來,在後來扶日親自主持的騎射比試中,與右丁零王戰成了平手。

高君琰這才算在胡人中站穩腳跟。他很快學會一口流利的疏勒語,剃了疏勒頭式。當他第一次頂著光頭、垂著無數根細小麻花辮來到舒雅面前時,舒雅張大的嘴許久都沒闔上。

舒雅痴痴盯著夫君許久,他微帶鷹勾的高鼻,配上疏勒人的髮型與服飾,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野性美。

高君琰摸著光溜溜的頭頂,大笑著感慨,「沒想到我竟披髮左衽、茹毛飲血了。」

(披髮左衽,來自孔子的名言「微管仲,吾其披髮左衽矣。」意思是,若不是管仲輔佐齊桓公成就霸業,只怕中原要被夷狄佔有,我們都將像胡人那樣披散著頭髮、衣襟從左邊系了。孔子這句名言,帶著十足的天朝上國的傲骨,多少有些民族歧視哈。)

高君琰很快適應了胡人的生活,這一年,左律王年事已高,向扶日請辭。左右律王並非世襲王位,扶日便讓高君琰做了左律王。

左右律王中,又以左為尊。所以,左律王是色目國里最高的爵位,權力與聲望僅次於大可汗。

高君琰剛剛三十齣頭就位極人臣,自然眾人不服。

舒雅的兒子高語暉五歲生辰這天,高君琰因為答應兒子要送他一匹小馬,大清早便帶著兒子到王城西邊一個很大的馬場去了。

舒雅則在公主府里,指揮著下人布置生辰晚宴。

舒雅的公主府與王城裡所有的宮殿建築一樣,是中原風格與波斯風格的結合體。

長廊下掛滿了彩色燈籠,兒子的房間內點了幾百枝小蠟燭,掛滿了姿態各異的小瓷人。陶瓷的燒造技術胡人是沒有的,所以最精美的瓷器,都是從中原買進的。這批小瓷人,是舒雅專門為兒子向胡商訂製的。

公主府的宴廳里,也已經布置了火塘和鐵架,烤上了肥美的全羊。女奴絡繹不絕從廚房端來熱騰騰的美味菜肴。

天色向晚,父子倆還未歸來,舒雅不由擔心起來,幾次親自跑出府門去看。最後,眼看夜色漸濃,舒雅實在擔心,便讓德赤去找。

德赤出門不久,就和高君琰父子一道回府。

舒雅迎出庭院,見高君琰滿頭是血,不由大驚,連忙喚女奴們去準備藥粉與紗布。

看見兒子沒事,她稍稍舒口氣,但眉間仍是焦急與疼惜,上前挽住夫君,讓他低下頭來,看他的傷口,「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搞成這樣?」

「薩庫是壞蛋!薩庫的爹是大壞蛋,他跟爹爹打架!」高語暉對母親說,「不過,他打不過爹爹,爹爹的劍術好厲害!爹爹,你什麼時候也教我?」

「薩庫?」舒雅愣了一下,想了想,問道,「薩庫……是右丁零王的兒子么?」

「就是他!」小語暉大聲道,「右丁零王不是在左律王之下么?薩庫他爹的爵位沒有爹爹高,打架也打不過爹爹!」

高君琰坐在堂上,任由女奴們給他包紮頭部,不住齜牙咧嘴發出嘶嘶聲,舒雅見狀,心疼如絞,抓住他的手,「很疼嗎?」

「疼得要死!」他誇張地喊道,同時騰出一隻手向兒子腦袋拍去,「盡吹牛!你爹今天可是險勝,你懂不懂?右丁零王那一刀,差不多從我頭皮上掠過!要不是我反應快,只怕頭蓋骨都要被削掉!」

「薩庫他爹比爹爹傷得厲害多了,我看見他半邊身子都在流血。」小語暉不服氣地喊,在他心中,自己的爹是最勇猛的男人,絕對不會打不過其他小孩的爹。

「傻小子你懂啥!」高君琰訓斥道,然而眉梢眼角全都是寵溺與疼愛,「你爹只不過刺中他一邊肩頭,他卻差點要你爹的命。」

「我說你們兩父子能不能停下,讓我說一句話!」舒雅焦急萬分,夫君和兒子卻你一言我一語,她這會兒才終於插上話,「高君琰,你在搞什麼!給兒子去買生辰禮物,怎麼跟右丁零王打起來?」

小語暉正要張嘴,被舒雅一巴掌捂住,「你給我閉嘴!聽你解釋一晚上也搞不清楚,讓你爹說。」

舒雅讓女奴將小語暉先帶下去換衣凈面,一會兒帶到宴廳去用膳。

兒子下去之後,高君琰這才慢慢道來。原來,今天右丁零王也帶著兒子去選馬。薩庫與語暉看中了同一匹黑嘴小黃馬,兩個小子都很有眼光,這小馬竟然是著名的「流星騧」。

右丁零王看到高君琰,冰藍色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他自然不會把這馬讓給高君琰的兒子,於是出了極高的價。

高君琰見兒子如此喜歡這馬,下定決心一定要給兒子買下來。他答應過兒子,明年開始教他騎射,所以,要先教會他騎馬。生辰之時,送他一匹好馬,這是他早就許諾的,就算是傾家蕩產,他都要滿足兒子這個心愿。

他與右丁零王便開始競價,兩人像是卯上了,一個比一個出價驚人。最後高君琰出到了三百錙黃金,這差不多是馬商遇到的最高價。

舒雅驚叫:「三百錙黃金?高君琰,你瘋了嗎?這是我們府里三年的開銷,你竟拿來給黃口小兒買禮物?哪有這麼嬌寵孩子的,從小就讓他揮金如土,長大以後能成何事?」

高君琰不以為然,摸著頭頂剛剛包紮好的紗布,笑嘻嘻說,「錢是可以掙回來的嘛,名駒良馬不可求。我兒子將來會成為草原上最神勇的騎手,我當然要給他買最好的坐騎。」

舒雅纖指一點他額頭,紫眸橫波,嬌斥,「你少找借口,你就是太寵暉兒!暉兒讓你來教育,必會被培養成紈絝子弟!以後你少帶他,我來帶孩子!」

高君琰哈哈大笑,「那要看暉兒願不願意跟你在一起了。你自己去問問兒子,願意跟誰在一起?」

「廢話!你成天讓他玩好吃好,他當然願意跟你在一起!」舒雅氣得紫眸瞪圓,兒子從小就跟高君琰特別親,跟自己反倒疏遠。

「小孩子不就該玩好吃好?他才五歲,你就成天讓他背『之乎者也』,簡直受不了你!我就不信,他真能懂那些經史子集。」

「不懂也沒關係,先背熟了,以後慢慢會明白。」

「以後?只怕你已經讓他對讀書心生反感了!讀書應該是一件快樂的事,所謂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你懂不懂?」

「你小時候,也是被母親逼迫著讀了很多書,但你也沒對讀書心生反感。」

「你怎麼知道我不反感?」高君琰突然從眼底翻捲起難掩的情緒,「我那個娘,想到都來氣。我只不過是她復仇的工具。我最慶幸的就是,終於擺脫她,終於擺脫她為我設定的人生。」

「好了,扯遠了,快說你是怎麼與右丁零王打起來的?」提到冷百合,不可避免要想起蕭辰,舒雅趕緊將話題扯開。

高君琰出了三百錙黃金的高價之後,右丁零王竟出了比這還高的價。這樣斗下去豈不是沒完沒了。最後,右丁零王提出,由兩個小子比武,誰勝誰得馬。

高君琰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再看看薩庫,笑道,「右丁零王你不是開玩笑吧?你兒子,少說有八九歲光景了吧?我兒子才五歲。八歲打五歲,如何定輸贏?」

高君琰如今的疏勒語講得很溜,右丁零王聞言仰頭大笑,「原來左律王也知道,比試武藝這種東西,是很難做到公平的?」

高君琰知道他暗指四年前,高君琰與舒雅大婚三個月之後的那場騎射比試。

那場比試由扶日主持。扶日見高君琰只用三個月就練到這般水平,心中對這個女婿已是十分滿意。最後高君琰略遜於右丁零王,扶日卻判定兩人打為平手。右丁零王對此一直不服,而且這幾年來,他對舒雅始終糾纏不休,高君琰也有心給他一個教訓。

於是兩人決定,由他們代兒子比試。誰贏了,誰的兒子得到寶駒。

高君琰與右丁零王騎馬比武,為示公平,以誰先墜馬定輸贏。

結果,高君琰雖然傷得比右丁零王重,但卻以奇詭的劍招將右丁零王挑落馬下。

「夏郎……你好傻……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母子可怎麼辦,那馬要來何用?」舒雅聽到這裡,心間有感動如潮水洶湧,不由站起來,抱住夫君的頭,將他的臉摁到自己的雪.峰之間。

他親吻著她修長優美的脖頸,白皙精緻的鎖骨,浴火鳳凰的刺青,向誘惑的乳.溝里蔓延……

她唇間慢慢逸出輕吟,裸.露在外的肌膚漸漸染了粉紅,呼吸越來越急促,「夏郎……夏郎……」

小語暉剛走到室外,聽到這樣的呼喊,立刻停住腳步。他知道,但凡母親用這樣的聲調呼喊「夏郎」,那就是在被父親「欺負」了。他也搞不懂,為什麼父親要不時地「欺負」母親,而母親似乎很享受這種「欺負」。他只懂得,這種「欺負」是小孩子不能看的。

他一向跟母親不怎麼親近,母親太凶,還總是逼迫他背很多拗口的詩文。不像父親,總是變著花樣地帶自己玩。所以,他一向最聽父親的話,父親說過這種時候,小孩子不能看,他就記在心上了。

於是悄悄走開,在女奴的帶領下,先到了宴廳。

高君琰作為左律王,擁有一大片草場和上萬牧民。這些牧民平時要向他繳納賦稅。這是他主要的收入來源。另外,他投資了一支商隊,商隊每年來往大漠與中原,賣貨所得要給他一部分提成。

色目國保留了奴隸制,貴族所用的僕從基本上都是奴隸。譬如當年沁水來大漠時,發生了幾個部族謀反,這些謀反部族投降后全部沒為奴隸。另外,色目國除了東邊與中原接壤,西邊與北邊還有許多游牧部落,經常與色目國發生戰爭,戰爭中的俘虜也是奴隸的來源。

小語暉最喜歡的女奴,是比他大十歲的貝珏。他正纏著貝珏講故事,就見父母手牽手,親密無間、言笑晏晏地走進來。

於是一家三口的晚宴開始了。

烤全羊,乳酪,葡萄酒,蜜瓜……

高君琰已經完全習慣了疏勒人的飲食,一時之間有些恍惚,曾經在中原做皇帝的生活,簡直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時,舒雅的聲音打破他的恍惚,「今年你我生辰,到哪裡去宿營?」

小語暉的生辰過完,只隔一個多月,就是高君琰與舒雅的共同生日。每年兩人都會在這一天出外露營,將小語暉交給扶日,扶日有十多個侍妾可以幫忙看孩子。

舒雅讓人拿來一幅王城附近的地圖,指著一處,「今年我們去神女湖,怎麼樣?」

「隨你,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高君琰溫柔地看著妻子,舉起琉璃杯,杯中艷紅的葡萄酒映著他深情的眸子,像大海一般柔波蕩漾。

「那就去神女湖吧。」舒雅看了一眼兒子,見他低頭撕扯著羊腿,吃得正專心,便低聲對夫君說,「聽說在湖裡沐浴,可以多生貴子。」

「你還想生啊?」高君琰將囊餅撕碎放進羊肉湯里,妻子最喜歡這種吃法,他細緻體貼地弄好后,把湯碗推到她面前。

舒雅伏在夫君肩頭,嬌聲細語,「想給你生一個啊。」

高君琰轉過頭來,摟住她的肩,低聲戲謔,「神湖有什麼用?關鍵是我們每晚要多做幾次。」

「不行了,我老了,做多了好累。」

「我沒說累,你倒喊累了!阿姐,我乾的可是力氣活,你只消躺著就行了,多輕鬆!」他氣得瞪眼,「我發現每次都是你先睡過去,經常做著做著你就睡著了。我忙活了半天,你也太不給面子了……」

「噓,你小聲點——」她笑得捂住肚皮,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夫妻倆這才發現今晚有些放肆,一齊向小語暉看去,小語暉還在專心地啃著羊腿,眼皮都不抬一下,酷酷地說道,「我什麼也沒聽見哦。」

夫妻倆對視一眼,齊聲大笑。

這一年的生辰,他們果然去了神女湖。

早上出發的時候,舒雅跟夫君念叨,「禮車今年會到么?」

高君琰恨恨地瞪她,「原來你惦記著那傢伙啊?」

兩人正說著話,府門外有人傳報進來,右丁零王的禮車到了。

舒雅對高君琰無奈地笑著聳聳肩。

右丁零王不知從哪裡打聽到舒雅的生辰,每年都送重禮來,滿滿一車,外加一張親筆彩箋:「送給大漠上最美的女人。」

右丁零王有妻有子,舒雅也有夫有子,他每年的這種作法,實在讓人費解。

夫妻倆也只有不加理會,收下禮物后,便各騎一匹馬,帶好野外露營的必需品,按照地圖所畫路線策馬而去。

這是一片位於拉塞干大草原最西邊的湖泊。草原深處的湖水,清澈寧靜得就像是草原的一滴淚。

正是盛夏,草長到幾乎與人齊高。高君琰與舒雅白日里在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馳馬,晚上在湖邊紮營,從湖裡捉魚烤著吃,在湖水裡鴛鴦戲水。方圓數里都沒有人煙,天地間彷彿只剩他們兩人。

第三日午後,夫妻倆並轡騎馬跑出很遠,回來的時候幾乎迷路。

無邊無際的草浪起伏,像碧綠的波濤一浪一浪地傳遞到天邊。天邊,一輪鮮紅巨大的太陽正在沉落,因為附近沒有任何城鎮,沒有任何山巒,只有平坦無際的草原,所以,可以看見太陽是如何一點一點沉到地平線之下。

壯觀的景象,讓夫妻倆同時勒韁駐馬,屏住了呼吸。

這時,高遠的蒼穹傳來一聲凄厲的長鳴,仰天望去,湛藍明凈的天空里,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慢慢移動,張開的羽翼如黑色的雲。

高君琰側首看妻子,眼中閃動著炫亮的光彩,「會不會是康多?」

舒雅也在仰頭觀望,卻沒有回答夫君。

高君琰從馬身拿起弓箭,挽弓朝天射去,長箭呼嘯著直上雲霄。

一聲凄慘的斷鳴傳來,那道黑影直直墜下,帶著風聲,落在不遠處,被高達尺余的長草淹沒。

高君琰興奮地策馬奔過去,跳下馬,蹲下身,盯著獵物。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轉過頭,向妻子綻放一臉異彩,「媚煙,這是康多嗎?」

舒雅的神情,彷彿搖曳著一種奇異的恍惚。

她一步步走近,越過夫君的肩頭看著獵物。她眼中剎那間劃過的色澤,讓高君琰的心靈瞬間被劇痛刺穿。有什麼長久以來壓在心底的東西,在慢慢地崩塌,慢慢地摧毀。

「不是康多,只是一種普通的兀鷲。」舒雅有些不忍看他。

高君琰什麼也不再說,轉身離開。

這一晚,回到神女湖之後,高君琰一直沒有跟舒雅講話。舒雅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沒有率先打破沉默。

夜色里的神女湖鋪著一層水銀般的月光,在湖水的輕輕漾動下,碎成無數亮晶晶的銀屑,波光粼粼,溶溶蕩蕩,水月交輝,美如幻境。

正值盛夏,湖邊的淺水植物間飄搖著螢火蟲,像提著燈盞遊逛的小精靈,帶著碧瑩瑩的幽光縈繞在夜色里。

他站在較淺的水域,剃光的頭頂反射著月光,無數細小麻花辮浮蕩在水裡,清澈的湖水剛好觸及他薄薄的胸肌,月色波光映著他俊美絕倫的臉龐,透著說不出的孤寂。長而密的眼睫,像墨色的帘子,濺上了水珠,帶著迷離的憂傷。

他身後有嘩啦的水聲,他沒有回頭,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柔滑嬌嫩的胴.體從後面擁住了他,熟悉的挺拔雪峰輕顫著緊觸他的脊背。

「琰……」

她很少叫他「琰」,這聲呼喚讓他心尖一顫。

「那隻鳥是不是康多,對於我一點都不重要。」她的聲音里飽含深徹的柔情與純真的愛意,「我只知道我愛你,我那麼愛你……」

他的心剎那間湧起一股熱流,讓他幾乎哽咽。他慢慢轉過身,看著浸浴在湖水裡的妻子,她的身體就像是月華凝聚而成。每一道曲線都美艷得近乎完美,披散的長發像海藻般盪開去,挺拔的雙.峰在水波里顫顫生輝。

他展開雙臂,將她緊緊地抱進懷裡。

她安靜地將頭靠在夫君胸膛,「夏郎,答應我,永遠……永遠不要離開我……」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他將她更緊地摟上身體,讓她挺拔的雪胸、平滑的小腹、柔軟的草叢,都緊緊地貼在他強壯的身上,「除非我死了……」

聽到這個「死「字,她一顫,抬手捂住他的嘴,眼中含淚,使勁搖頭,「我們說過,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死了,我還能活著么?」

月上中天,天地靜謐,兩人在清澈的湖水裡緊緊相擁,組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面。丈夫的背影精瘦而健壯,剃光的頭頂和鋪滿水面的無數細小麻花辮,勾勒出一種野性的男子美。妻子的背影纖長而曼妙,肌膚晶瑩透白,背臀之處有一道極美的曲線。

月光映在水面,反射出粼粼波光。隨著水波的搖蕩,朦朧的光暈在兩具緊貼的絕美裸.體上流轉。

此時,這對恩愛的夫妻不會想到,他們寧靜的幸福,將隨著蕭辰遠征大漠,徹底化為泡影。

(明天開始上傳番外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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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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