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客套

程子恆早晨早早來到機械廠，正好碰上了昨天晚上吃飯的幾個工人，在他們熱情的帶領下很快就見到了正在車間里忙碌的王壯飛。

王壯飛正手把手指點尹文齋如何輸入數控程序，聽說昨天晚上那個請工友吃飯的豪客上門，趕緊拿棉紗擦了擦手，主動迎了出去。

在王壯飛面前，程子恆立刻收起自己的粵普，用標準的普通話熱絡地道：

「王科長吧，您跟您大哥長得還真有幾分相像。」

握手的時候，程子恆絕口不提電視上的事情，倒讓王壯飛有點意外。

「您認識我大哥？」

「哦，有一面之緣，我正好在省城的火車站遇上令兄，言談之間說起王科長的本事，所以特意來牟鋼見您一面。」

王壯飛眉毛一挑，道：

「我哥去火車站……是……」

「哦，壯行兄說要去特區打工，我正好在特區有點人脈，給他介紹了一下那邊的情況。」

程子恆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王壯飛的反應。

見王壯飛臉上關切的表情毫不掩飾，他才放下心來。

做生意關係很重要，有了這個交情，自己在王壯飛面前的肯定比一般的客商更有話語權了。

王壯飛最近倒是給家裡打了幾個電話，但因為老支書總是不在，一直遲遲無法接通。

要不是程子恆，他還真不知道大哥居然當盲流去了特區，一時心中波瀾萬千。

不過，前世的經歷讓王壯飛並沒有太過慌亂，他依然保持著強大的觀察能力，並很快察覺到了程子恆臉上一閃而過的狡黠。

「多謝，您……哦，程經理是吧？」

王壯飛裝出一副十分熱絡的模樣，拉住程子恆的手，感激地道：

「您看，真是怠慢了，來，跟我去辦公室坐坐，我給您泡壺茶。」

程子恆憨笑道：

「您客氣，我這次來啊，主要是想見見帶動咱們這老舊國企走上致富道路的王科長，

其他的都是小事，您也別叫我什麼程經理，叫我老程就行了。」

兩人哈哈大笑，宛如親兄弟一樣一起走進辦公室，

王壯飛親手給程子恆沏了一杯茶，微笑道：

「不知道程經理是做什麼業務。」

「法蘭。

這不是聽說您的法蘭都能出口，質量一定過關，這才來這裡看看。」

「程經理一直在做法蘭盤的業務嗎？」

「沒有，」程子恆誠實地道，「說起來，從電視上看到王經理的事迹之前，我對法蘭盤還沒什麼了解。

後來我詳細了解了一下法蘭盤的用途，發現這其中的市場還真的不小。

隨著城鎮化進程，咱們國內的城鄉管網改造勢在必行，肯定需要大量的法蘭盤。

市政方面，我還是有點辦法，期待和王科長的合作了。」

「沒問題，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就期待和程經理的友好合作了。」

「哈哈，您放心，市政的用量非常大，到時候咱們一起發財，關係肯定是長遠關係。」

王壯飛和程子恆雙手握在一起，又是一陣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

數控車床已經改造完畢，在龍澤建志的指揮下，加工速度確實遠遠超過普通車床，且勞動效率降低了不少。

特別是加工同一種型號的大批量法蘭盤時，工人再編程結束后只需要上下班搬運搬運法蘭就可以搞定，徹底告別之前來回鬆緊卡盤帶來的麻煩，很受工人歡迎。

王壯飛通過橫山志勇給小村株式會社打了一份報告，表示將在消化一個月五百噸法蘭的基礎上再開發一些新客戶，以期創造更大的利潤。

橫山志勇倒是無所謂，東瀛的小村株式會社發現王壯飛的表現比想象中的還要猛，意外之餘又開始勸說王壯飛不要蠻幹，不如全心全意給小村株式會社當好專門的法蘭盤加工廠。

「這個問題在之前我已經跟小村先生商量好，東瀛的訂單我們絕對不會耽誤，擴張還是一定要做的。

天穹重工不能一直只承擔如此小規模的生產，我要讓它對的起它的名字。」

理論上小村株式會社是大股東，應該支持天穹重工的擴張，

但小村又不傻，他們是一家造各種管道的公司，之前在華國境內已經談下了不少的訂單。

正在創業期的華國管道企業因為本身質量和輻射範圍的關係暫時還沒形成氣候，但隨著技術的進步，他們終究會在高端的管道方面成為小村的重大對手，甚至反攻東瀛本土。

小村能做的，只有盡量延長這一過程，就算現在王壯飛目標瞄準的只是國內的低端管道法蘭市場，這也讓小村株式會社心裡不太舒服。

「再考慮一下，」橫山志勇誠懇地道，「王先生，我們也認識很久了，我們誠懇地希望您考慮一下我們的提議。」

橫山志勇的為人不錯，他和小村由美子打的火熱，從來不在公司的管理問題上給王壯飛使絆子，也算個實在人。

可王壯飛決心已定，建廠之初，他就決定不做小村株式會社的下屬機械廠，又怎麼會在這時候輕易放鬆。

「橫山先生，不是我不給您面子，實在是因為這涉及到公司的發展大計。

天穹重工必須做大，這是我對全廠職工的許諾，作為大股東，小村株式會社也能大幅享受發展的紅利。」

橫山志勇面露失望之色，但他也知道這是之前所謂「董事會」的決策，也只好嘆息道：

「好，那祝願王先生一切順利。

不過我還有一點想請教王先生——如果我們公司突然撤資，也取消手上的訂單，您該如何是好？」

威脅。

小村株式會社是天穹重工最大的投資人和最大的客戶，

如果他們取消一月五百噸的訂單，短時間之內將徹底斷絕這個草台班子的生機。

王壯飛看著一臉抑鬱的橫山志勇，誠懇地道：

「我在上京遇到小村先生的時候，小村先生曾經跟我說過有錢一起賺，大家一起發展。

我相信，母公司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

如果小村咬牙懲罰這個不聽話的華國合作夥伴，王壯飛也只能抓緊跑路去抓緊賣酒。

但他篤定小村不會這麼做。

他們的股東要利潤，要眼前的利潤。

華國的管道企業跟他們形成競爭那是多年之後的事情，現在他們直面的是東瀛國內同行競爭。

若是直接幹掉天穹重工這個草台班子，之前的辛苦將徹底白費，他們的利潤也將進一步縮小。

這是他們的董事會不會願意看到的。

所以，儘管王壯飛已經明反，他們暫時還不敢做什麼。

現在還不是網路時代，做法蘭盤業務的廠家也遠遠沒有如後世一樣鋪天蓋地，王壯飛還是有點底氣跟小村磨磨牙。

至於以後……

再堅持三年，三年之後，肯定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橫山志勇也是個實幹家，見說服和威脅都沒用，索性笑道：

「王先生以為那個程子恆的業務量會很大嗎？」

「不會，」王壯飛笑道，「所有做生意的都說自己業務量不小，我也不會輕易相信這一套。

現在已經是深秋，哪有這麼多大型的管網工程要開工，這個程子恆是逗我玩，我只是假裝沒看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