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昨日之去

06 昨日之去

看著紅岫離開,與帝矜獨處的謝尋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跳脫飛揚的少年難得內斂的收了言語,乖孩子似的站在一旁,目光牢牢的黏在帝矜臉上。

帝矜正在仔細打量他所處的環境。

之前醒來,在謝尋燕與紅岫的打擾下,他沒有好好的觀察這兒,也不得不說他的警惕心降低了許多。或許只是因為心中是信任那雙手的主人的。

這間屋子很大卻很空曠,沒有多餘的飾物,一張床幾把椅子,連桌子都是吝嗇的沒有,大概有人認為照顧病人只需要一張床就好了。

木質牆壁很是陳舊,頭上方的橫樑泛著被雨水腐蝕的褐色,一切都顯示這木屋的不堪重負。

還真是一座破舊的屋舍。

帝矜的手輕輕的搭在柔軟的被褥上,這還是嶄新的,在那半個月里,一定從來沒有被用上過,素白的被面上綻放著大朵大朵的淺色花朵,彷彿能溢出淺淡的香味來。

就算破舊,他也不嫌棄這兒,總比那冰山裡的日子好受。

目光透過敞開的門,半眯著眼睛,迎著明晃晃的陽光看向外面。

這兒是一座農家的宅子,連一片的木屋已經在之前被燒塌了幾間,屋外是寬敞的院子,陽光沒有遮攔的灑在空曠乾燥的黃土地上,金晃晃的一大片。

圍著院子的是低矮的籬笆,一點都阻擋不了視線。於是一眼望出去,只看見連綿起伏的山嶺,在陽光下宛如深綠淺綠匯聚而成的海洋,色彩明亮動人,生機盎然。

這裡是群山環抱間的山谷?

帝矜輕叩被褥,看來他處在一個格外偏遠荒僻的地方,說是養傷,倒像是在躲著什麼似的。

慢慢觀察好了,總會抓住蛛絲馬跡,清楚真相的。

比如,為什麼有人會來救自己。

比如,為什麼自己有妖氣。

比如,妖魔……究竟是什麼。

想知道的太多,對於這個世界,他全部都是陌生的,都需要像是幼兒一樣,一點一點的從最基礎的地方學起掌握,這個過程需要耐心,而他恰恰不缺這玩意兒。

他抬起眸子看向一旁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的謝尋燕,輕笑道:「怎麼了?在下很好看嗎?」

謝尋燕坦白的點頭:「是啊,很好看,比起那些妖來,都要好看的多。」

說完,他有些尷尬的抓了抓頭髮:「呃,我忘了,你就是妖。」

帝矜眯了眯眼睛:「在下是人。」

謝尋燕怔了怔,乾笑幾聲,不知怎麼接話,只好尷尬的沉默了下去。

「你似乎有問題想問在下。」帝矜不著痕迹的把話題轉移開去,「對在下很好奇嗎?」

「啊……是。」謝尋燕不好意思的聳聳肩,「你要知道,你可是貨真價實的古人,不是歷史書上那些圖片人物。聽大師兄說,你是千年前大楚王朝的百姓吧?」

帝矜不置可否的挑眉:「大概算是吧。」

「大概?」

帝矜微笑,沒有說什麼。

不是百姓,是王族而已。但這身份,也的確沒什麼好說的。畢竟一個王朝早已傾塌,當年種種,權勢或是其他,早已被歲月無情湮滅,不留一絲痕迹,沒什麼好在意的。

「對了,既然你知道大楚王朝,也就是說對於那時的歷史,有記載流傳下來?」帝矜想到什麼似的,唇角掛著淡淡的笑容,「那麼你知道,大楚王朝中,有一個叫做帝憫的皇帝嗎?」

「帝憫?」謝尋燕眨眨眼,皺眉思索了起來,「我的歷史成績不怎麼好的……讓我想想……對了,帝憫,我知道他是誰了!」

「怎麼?」

還真有嗎?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那麼帝憫你如願以償的為王了吧。

謝尋燕狡黠的笑了出來:「亡國之君嘛,我當然記得。若是要說別的皇帝,我還真記不到名字,但這傢伙也實在太倒霉了一點,才登基不到半月,就被臣子謀了位置,後來被軟禁在潸潸湖邊,不到一年時間就暴斃而亡。當時聽老師講了,我樂了好久,沒見過這麼凄慘的皇帝。」

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帝矜似笑非笑的緩緩道:「聽你這麼說,他還真是個倒霉的傢伙……」

「可不是。」謝尋燕熟稔的走到床邊坐下,好奇的看向帝矜,「你知道他,他是你那時候的皇帝?」

帝矜搖頭,斯文的笑:「在下還在的時候,他還不是皇帝。」

「其實你比他好運多了,他當了皇帝卻死得早,而你卻能見到著千年後的世界,幸運多了。」謝尋燕煞有其事的評判著,「當皇帝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帝矜笑得歡快:「你說的對。」

「那帝矜你在那時候,也不是什麼平凡人吧?」謝尋燕好奇的看他,「你醒來就面對千年後的時代,但我看你一點驚慌無措都沒有,一看就是經過大場面的人。」

「這不奇怪。」帝矜不著痕迹的彎了彎眸子,「我們那時候,人人都注重養精蓄神,心靜氣和的。」

「是嗎?」謝尋燕聳聳肩,「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不一般。感受上,你跟我叔叔差不多,氣場都好強大。」

「你叔叔?」

「楊斂。」謝尋燕的臉色白了白,精神不怎麼好的擺了擺頭:「等你回組織了之後就知道了,我們不說他。」

這孩子的陰影還真多,帝矜掩嘴輕笑:「那我們什麼時候回組織呢?」

只有出了這個山谷,才能真正接觸到千年後的世界吧?

謝尋燕抓抓頭髮:「我也不知道,要等大師兄吩咐。」

「這樣。」帝矜垂下眸子,「他在附近吧?」

謝尋燕乾笑,不敢多說一句,他可不想像紅岫那樣,說多錯多,泄露一大堆秘密而不自知,回去一定會死得很慘。

看謝尋燕的模樣,帝矜也不難為他,微微一笑就輕巧帶過:「那麼,現在給在下講講你們時代的細節行嗎?在下不想出去的時候太出醜。」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師兄要帶你回組織。」謝尋燕咬咬牙飛快說了這麼一句話,「你有妖氣,去組織只有死路一條,沒有大師兄,還是有其他人會殺你。我覺得,你呆在山林間更安全一些。」

「他救了我,總不會害我。」帝矜淡淡的笑,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望不見底。

謝尋燕訕訕的摸摸鼻樑:「那好,你有什麼問題就問,我挨著挨著給你講,反正時間多沒事做。」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與紅岫皆為短髮……」

「時代變了嘛,現在不興那些的。」謝尋燕答得飛快。

「紅岫的發色?」

真簡單,「現在有一門手藝,叫做染髮。」

「你們的服裝……」

帝矜從身邊的問題開始問起,慢條斯理有條不紊的一個一個問題理清出來,讓謝尋燕終於深刻意識到了何謂古人,那就是十萬個為什麼的人。

紅岫,我去幹活,換你回來陪他行不行啊!——被帝矜糟蹋的頭暈腦脹意識混亂的謝尋燕在心裡抓狂哀嚎,小爺連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都快弄不清楚了啊!

在天色昏暗的時候,紅岫再次提著食物過來了,三人心照不宣,不用說,這一定又是藏在暗處的大師兄準備的。

大師兄究竟在賣什麼關子呢?

紅岫跟謝尋燕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詭異的猜測目光——難道是因為害羞不敢相見?

想到這裡,兩人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寒顫,這玩笑可就開大了,嚇人也不帶這樣的。

菜被端出,帝矜專註於面前清粥小菜,沒理會兩個心中風起雲湧暗流洶湧的人,滿足的一一品嘗,不知道回組織之後,還有這樣的待遇嗎?

「對了,大師兄說……」在帝矜吃完飯之後,紅岫這才在無盡的揣測中抽出身來,乾咳一聲,改口道,「不是大師兄說的,是我想告訴你一聲,在休養的時候,不要離開這間房間,山中瘴氣多,陰暗的妖魔定有滋生,這屋中畫有陣法,能護你周全。」

帝矜失笑:「好,在下知道了,多謝你了。」那個「你」字他咬字極重極清晰,似笑非笑的意味深長。

紅岫使勁咳嗽幾聲,憋笑道:「那我們說定了,明天再來看你——我們住在你隔壁哦。」

帝矜半斂了眸子:「附近還有住人的地方嗎?」

知道他問的是大師兄,謝尋燕不清楚為什麼他會對大師兄這樣在意,不過還是隱晦的回答了:「這裡偏僻的鳥不生蛋,還有誰會住這兒?不過我們這樣的人,在哪裡都睡得下去。」

言外之意便是,大師兄無處不在。

他揚著白皙的下巴,也有些驕傲,他也是很能吃苦耐勞的!

「很厲害。」帝矜不介意給小孩兒一顆糖果子。

「那晚安。」紅岫拽著輕飄飄的飄得不知北的燕子少年走出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晚安。」帝矜輕聲道,這是謝尋燕白天教他的「現代辭彙」,想想,他又勾起了唇,這算是融入生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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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已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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