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你我(四)
2012年9月
江雲煙
有時江雲煙自己也會奇怪,怎麼好像在什麼狀況之下,她都能睡得這麼心安理得,直到外面的世界天崩地裂才醒。
當她睜開眼的時候,整個人完全處於一片不可思議的震驚之中,半褪在腰間的襯衣,遍布全身的吻痕,被緊緊捉住的雙手,還有,頭頂上重重喘息著的他……
他的吻落在她身體最柔軟的地方,身體一次次劇烈顫抖,一再退縮才發現早已無路可逃!想呼喊喉嚨里卻澀澀的發不出聲音,想逃脫卻怎樣也擺脫不了他的操控,她只有別過臉,閉上眼睛,任由他予取予求。
「羅伊,想要的話,快一點!」
勉力擠出一絲淺笑,想要將最好的自己交給他。
如果,這就樣就可以彌補你曾經的傷痛……
輕輕合起眼帘,生澀而笨拙地努力去迎合他,壓在身上的動作卻倏然終止。
「你到底懂不懂怎麼做別人的妻子!」
耳邊驀地傳來一聲低吼,身子突然一輕,隨之而來是他摔門而去的響聲。
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四面八方向她湧來,空氣里他殘留的怒意。
只不過,想好好補償他……
在離開之前。
她,又做錯什麼了?
重獲自由的身體竟有些力不從心,想從床上爬起來,雙腳發軟地從床上跌了下去,一隻手捂住嘴,她止不住地咳了起來。
手心好像有點兒燙!
摸了摸發燙的額頭,無力地靠在床邊,安靜地守著一隅,她把頭深深埋進雙膝。
陽光慢慢出來。
她卻把頭埋得更深,做一個妻子,究竟應該是怎樣一種感覺呢?
江雲煙彷彿陷入了一種奇異的迷思中,走路莫名其妙地撞到了牆,煮粥無緣無故地燒壞了鍋……
整理好凌亂的衣服卻無法疏解凌亂的心情。
對著鏡子羞澀地看著身上的印記,無奈地闔了闔眼皮,這個樣子要怎樣去上班?
打了電話過去,才知道有人留了話,平白無故放了她一個星期的假。
沒有任何預兆和理由,她居然被停職了!
羅伊……這是你對我的懲罰么?
她走到落地窗前,靜靜掛了電話,看著雨後格外燦爛的陽光。
陽光下沒有彩虹。
很久沒有體會過不用上班的滋味,原本忙碌的生活一下子變得無比悠閑,悠閑得她有些不適應。
悵然若失地走在街頭,不知不覺走進琳琅滿目的商店,忽地想起臨走前他的話。
通常結婚的話,新婚妻子都會為家裡添置很多東西吧!
可他和她……
恍惚之間,一對與她年紀相仿的英國夫妻,牽著手走過來,臉上洋溢著令人羨慕的笑容。
男人:家裡的窗帘該換了吧?
女人:是哦,親愛的,我明天就去買!
男人:地板最近好像有點臟!
女人:不用擔心,有我呢,今晚大掃除!
男人:今天的晚飯吃什麼?
女人:老公,你想吃什麼,我來做!
男人:老婆,有你真好!
女人:老公,那今晚我們……嘻嘻!
男人:還用說,會好好愛你的!
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臉上浮起一個好像在看恐怖片一樣的表情。
女人卻渾然不覺地從她身旁走過,一臉的甜蜜和滿足,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小小的幸福中。
若有所思地看著路過的年輕夫妻,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從商店的入口推了一個最大號的購物車,慢慢走進商店的深處。
2012年9月
羅伊
站在辦公室里,望著腳下螞蟻一樣大小的人群,羅伊漠然地撥通了秘書的電話。
「MissJ今天不舒服,給她一個星期的假。」
「好的,總裁,出勤記錄是病假嗎?」
「不——」
「???」
「記錄上就寫——停職待查!」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開會拿錯文件,談判啞然忘詞,幹什麼都會莫名其妙地失神。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他才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一連串地咳嗽起來,大約是昨晚被她傳染了吧!
隨手翻開一份文件繼續戰鬥,心裡似乎總有什麼放心不下,他嘆了口氣,第一次在五點之前下了班,拎著公文包出現在家門口。
無緣無故停了她的職,她一定在生氣吧?
拿出鑰匙開門。
他沒有忽略昨夜她額頭上的溫度,和刻意壓低的咳嗽聲,特意給她放了假,不知道她今天有沒有好好睡一覺?
進門的那一刻,他才發覺也許這不是個好主意……
家裡彷彿遭遇了慘烈的洗劫,窗帘的顏色換成了粉紅色,客廳的地毯換成了乳白色,頭頂的吊燈換成了暖黃色,黑色的沙發上多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洋娃娃,茶几上擺著一束芬芳四溢的百合花,和兩隻畫著卡通圖案的馬克杯。
這是什麼狀況——?!
他匆匆走進廚房,發現她正跪在地上,孜孜不倦地擦著木地板!
「你回來了?」
感覺到他強烈而不容忽視的目光,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又差點兒地摔了回去。
他一隻手抓住她胳膊。
她扶著他的胳膊勉強站起來。
他陰霾地盯著她——
臉頰上有灰塵的痕迹,皮膚燙得像火燒一樣,雙唇蒼白乾裂得沒有一絲一毫血色——她有沒有腦子?病成這樣,居然在這裡做家務,煮飯和擦地?
「湯在鍋里煲著,馬上就可以喝了!」
她鬆開他的胳膊,勉力站穩,比紙還白的臉上顯得出奇的興奮。
「外面的那些東西,是你換的?」他冷聲問。
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許是某種天生的遲鈍,絲毫感覺不到他快殺人的異樣眼光,她彎下腰,眼裡閃動著亮晶晶的光芒,興沖沖地打開烤箱,一邊笑一邊嚷著:「你看!我烤了牛排,不錯吧?」
他看著烤箱沒有打開著的開關,目光頓了一下,然後停在她端出來的牛排上。
「瞧,我們的晚餐……」
她說著說著才發現有什麼不對,好像也傻了眼,欲哭無淚地看著怎樣進烤箱又怎拿出來的牛排,一臉無辜地瞅著他。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眼光沉沉地盯著她,猛地把她的肩頭按在牆上!
「誰讓你做這些的?」
「我……」
「你到底想怎麼樣?」
觸到她迷惑而不知所措的眸光,他狠狠壓在她唇上,令她連呼喊的聲音都無法發出!
他到底上輩子欠了她什麼?她這麼讓他不省心,又這麼讓他放不下!
熾熱的吻不停烙在她的臉頰和脖頸,他的吻是那樣霸道且充滿侵略性,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熔化掉……
彷彿這樣,她就會和他融為一體……
隱約聽到一絲細碎的聲音,餘光一撇,是她在一個一個地解襯衣的扣子。
姣好的軀體上殘留的一道道昨夜他強加在她身上的印記,那樣醒目而清晰!
「你在幹什麼?」
他抓住她的手,眼光陰鷙地盯著她。
她踮起腳,去探尋他的唇,臉上露出一個怯生生的、討好的、很努力很努力的表情:「我在學著怎麼做一個好妻子!」
她抽出被他捉住的手,柔柔軟軟地纏住他的脖子,親吻起他!
他幾乎淪陷在那份遺失了太久的柔情中!
可是,這是他想要的她么?
砰的一聲,憤怒而失落的拳頭砸在她身後的牆上,骨節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羅伊,怎麼了……?」她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茫然而不知所措。
「你真的讓人火大!」他嘶啞地低吼。
一語不發地抓起她胳膊,把她拖下樓,拖進車裡,一直拖到醫院。
高燒三十九度五,如果不是他抓她來,不知道她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會來醫院!
像押犯人一樣把她押到醫生面前!
直到醫生給她打了退燒針,又開了葯,他才面色稍緩地走出了醫院。
她從後面追上來,在醫院門口,死死抓住他衣角不放。
「怎麼,肚子餓了嗎?」
多熟悉的撒嬌和耍賴!他悄悄皺起眉頭。
她咬著唇,搖了搖頭,從背後掏出一管軟軟的藥膏。
「剛才我從藥房買的,塗上一天就會好哦!」
打開蓋子,把棕綠色的藥膏塗在自己手指上,然後托起他的手,一邊吹氣一邊仔細地抹在他骨節上的傷口,輕輕擦拭著那些隱隱作痛的傷口。
他俯視著月光下她微微顫抖的睫毛,感觸著她纖細柔嫩的手指,心底無盡的空洞彷彿在一點一點縮小。
那年在宿舍,她為他上藥,他也曾這麼近地看著她……
他拉住她的手。「走吧。」
「去哪兒?」她惘然。
「回家!」月光里他的大手牽著她的小手。
大概是發燒的關係,她上了車,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好像早已習慣她這樣隨時隨地說睡就睡,把她包上樓,放在床上,嚴嚴實實地裹好被子,沒有開燈,在黑暗中看著她,含怒的臉色漸漸浮起柔情,清冷的目光微微夾雜著暖意。
「我該拿你怎麼辦!」在她身邊坐下,寵溺地吻她額頭。
她下意識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害怕似的蜷縮成一團。
「羅伊,對不起,我什麼都做不好……」
睡夢中也皺著眉,她喃喃地低語。
「也許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極盡寵溺的眼光,在一瞬間,變得冷厲駭人。
他伸出大手扳過她身子,把她拉進自己懷裡,玩弄地去撫摸她的頭髮,從齒縫裡幽幽擠出一句,像在對她說,又像對自己說:「江雲煙,你欠了我,一輩子也別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