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圓（一）

英國王室的專用飛機

「公主老婆大人，中國已經到了！」

湯姆倒了一杯紅茶，畢恭畢敬地笑了笑。

「知道了，知道了！」

愛麗絲仰著脖子，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

「我們這次遊玩的行程……」湯姆又說。

「行了，行了！」她不耐打斷他，美美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我只想知道這架飛機為什麼不是粉紅色的……」

「咳咳！」湯姆苦笑連連。

天知道他怎麼娶了這位這麼難伺候的公主老婆大人！

一輩子還有那麼長，要怎麼過下去呀！

嘟嘟嘟，嘟嘟嘟……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湯姆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這也太任性了吧，上飛機竟然不關手機！

愛麗絲已經接起了電話。

嬌俏如花的臉蛋倏然拉得老長。

「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

湯姆見她臉色大變，猜到是誰，臉色也暗沉下來。

「團團和圓圓……不見了！」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低沉而淡漠。

「什麼？不會離家出走了吧？」

愛麗絲失聲驚叫，隨即嘆了口氣，聲音又低又沉：「不過，和現在的你住在一起，不管是誰，都會想離家出走吧……」

「愛麗絲！」湯姆眉頭一皺，出聲制止。

愛麗絲卻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繼續數落：「她已經走了一年多了，是你的過去式，你再這麼下去……」

電話那頭卻冷聲截斷她的話：「如果你們看見他們，儘早把他們送回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毫無預兆的盲音。

放下手機，愛麗絲臉上的嬌笑已經半點都不剩下。

湯姆臉上的表情也異常沉重。

「湯姆，從前那個羅伊真的死了嗎？」

兩人想起那對死水一般絕望的灰眸，不由相對無言沉默。

四年前她走的時候，他只是自暴自棄，可這一次……

誰也沒注意到，飛機貨倉的門悄悄打開。

兩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從貨倉探出頭來。

「到了，終於到了！」大眼睛的男孩一聲歡叫。

「噓，你小聲點，別被他們聽見了！」單眼皮的男孩警惕地看著四周。

兩個孩子鼓勵地互相看了一眼，躡手躡腳地從貨倉跳下飛機。

一溜煙地向機場出口跑去。

「圓圓，我們怎麼才能到那本旅行遊記上面畫的地方去呢？」

大眼睛的男孩看著機場里人來人往的人潮，不由有些擔心和害怕。

「別怕，有我呢！」單眼皮的男孩一甩頭髮，拍著胸膛說。

這兩個偷偷躲進愛麗絲的專用飛機來中國的男孩，正是失蹤的團團和圓圓。

圓圓站在機場里，敏銳地看著各種符號和標誌，身上展現出了一種超乎本身年齡的成熟和聰慧。

沒有人能猜到，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只因為一本圖冊，一個心愿，居然帶著弟弟，千里迢迢從英國飛到了中國。

「圓圓，這裡好陌生，我好怕……」團團低下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怕什麼！這裡是我們的祖國！」圓圓把脖子仰得高高的：「別哭了，你還要不要幫哥哥找姐姐？」

「當然……當然要了！」團團一迭連聲地點頭，淚水忍不住地掉下來：「可是，可是萬一我們找不到那本圖冊上的地方怎麼辦？」

圓圓聽到這裡，也不禁心裡打鼓，是啊，自己只是因為姐姐曾經看著圖冊的那一頁說過那座古城是她的家鄉，就一廂情願地認為她人在那裡……

可是，現在他們連那座古城在哪都不知道……

還有羅伊哥哥……

自從姐姐沒有回家的那個早上，他就很久很久沒再和他們說過一句話，整天對著一個深藍色的山地車模型發獃……

那天以後，他就變了個人似的，眼睛里空洞洞的，什麼都看不見……

他使勁搖搖頭，不願再想下去，只有找到姐姐——

一切才能回到原來的樣子！

「兩個小朋友，你們怎麼自己在這兒，是不是迷路了？」

一個瘸腿的中年大叔熱心地走了過來。

「叔叔，我們想去這個地方，你知道在哪兒嗎？」團團聽見他的聲音，一雙大眼睛里立刻放出光彩，從書包里掏出那本旅行遊記：「你看，你看，就是這一頁！」

「這裡——是雲南大理，離這裡相當遠呵！」瘸腿大叔眯起眼睛說。

「叔叔，你知不知道怎麼才能去那裡呢？」團團挑了挑單眼皮，像個小大人似的說。

「去那裡幹什麼？你們的爸爸媽媽呢？」瘸腿大叔精明的眼光打量起兩個稚氣未除的孩子。

兩個孩子一個低下頭，一個別過臉去，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話。

看到他們不說話的樣子，瘸腿大叔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輕一聲咳嗽說：「你們想去的地方雖然很遠，但是，正好我也要去雲南，可以把你們一起帶過去！」

「真的？」團團立刻一臉興奮地大叫。

圓圓默不作聲，細細的眉眼中也隱隱透著光彩。

「真的，叔叔不會騙你們的！」瘸腿大叔笑得更加親切，指了指機場的一個出口，說：「走吧，叔叔的車就停在那邊！我們現在就啟程！」

許是長途飛行對兩個孩子來說實在太過疲憊，上了瘸腿大叔的麵包車，不一會兒他們就在後座呼呼大睡起來。

睡夢裡，圓圓夢見了很暖很暖的陽光，很柔很柔的微風，很藍很藍的天空，和很綠很綠的青草，就像——就像他和團團獲獎的那張蠟筆畫一樣。

哥哥和姐姐牽著他和團團，一家四口外出郊遊笑得是那麼開心，那麼快樂……

姐姐，姐姐，你到底去了那裡？

是不是因為團團和圓圓不乖，所以你才不要我們了？

小小的腦袋不太舒適地靠在後座的靠墊上，一行細細的淚水從眼睛里滲了出來，他用小手悄悄抹去淚痕，生怕團團看見，惹他傷心。

半睡半醒中聽見坐在前面的瘸腿大叔好像在和什麼人打電話。

「是啊，我弄到了兩個小鬼，模樣倒還挺俊的，怎麼樣，一個五千買給你，已經到雲南境內，打算買到緬甸去……嗯，好吧，三千就三千……看起來和他們爸媽走散了，保證沒有麻煩……」

涉世未深的小腦袋雖然還不能完全明白他在說什麼，天生敏銳的神經已經暗暗告訴他，團團和他陷入了某種危險之中。

「叔叔，我……我有點急，想小便……」團團剛剛睡醒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哦？等等，我把車停下來，那邊有一片小樹林！」瘸腿叔叔熄滅了發動機，把車門打開，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林。這時已經是傍晚，四周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山林。

「圓圓，我怕黑，你陪我去好不好？」團團悄悄拉過圓圓的手，沖他眨了眨眼。

圓圓看見團團的眼神，立刻會意，剛才瘸腿大叔說的話團團也聽見了！

「好吧，好吧，就你麻煩多！」圓圓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瘸腿大叔坐在駕駛座上，有些疲憊地點燃了一支煙：「你們兩個，快去快回，晚上山裡黑，小心別走丟了！」

原來他們在一座不知名的深山老林里！

團團和圓圓心裡都是一驚，輕手輕腳地下了車，加快腳步向不遠處的小樹林走去。

「圓圓！」團團邊走邊悄悄牽起圓圓的手，大眼睛里滿是驚恐。

「別怕！」圓圓握緊了他的手，對他使了個眼色。

兩個孩子對視了一眼，緊緊牽起彼此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拔腿向樹林深處衝去。

「喂，你們兩個小鬼，想逃哪有這麼容易！」瘸腿大叔這才發現了異樣，跳下車，從後面追了上來。

「團團，跟緊我，快跑，快呀！」圓圓拉緊落在後面的團團，不顧一切地在傍晚的暮色中拚命地奔跑。

「圓圓，我……我跑不動了！」團團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跟在後面的腳步越來越慢。

「你們兩個，給我停下，看我不掐死你們！」瘸腿大叔的聲音越來越近。

如果被抓到的話，不知道那個壞人，會對他和團團做什麼！

圓圓手心裡沁出一手的冷汗。

就算他再怎麼冷靜聰明天資過人，畢竟是個八歲的孩子，體力和心智怎麼能及得上一個成人？

慌亂之中，一腳踩空，緊緊牽著團團兩人一起摔到一個山坡下面。

這一跤摔得他兩眼發黑，眼冒金星，像站起來卻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隱隱約約中似乎有一個人影逐漸走近。

他一雙小手胡亂撲騰，又驚又怕地哭嚷了起來：「你是壞人！你走開，走開！我們要去雲南！去大理！去找姐姐，找姐姐……」

那個人影似乎愣了愣，一雙粗糙的大手慢慢伸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