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結親

紅衣女孩被扔在一邊。

展銘、屠善、周文成半天才紛紛回神。

展銘「呵呵」強笑：「這事兒、這事兒……真是無妄之災。」

程倚天冷著臉：「難道不是展總衛一開始就安排好的嗎？」抓住那個帶紅衣女孩進來的人，坤勁一吐，那人披散的頭髮一截便於無聲無息中被削去。

那人嚇傻了。

程倚天問他：「說罷，你是誰的人？」

那人褲襠處散發出一陣騷臭，全身篩糠一般：「我說，我全說，是三爺吩咐我這麼做的。」

「這小姑娘是誰？」

「唐、唐門小仙女。」

「具體講。」

「唐、唐門少主唐見雄和四、四公子唐見心的胞妹，唐、唐小仙。『小仙女』是外號。」

程倚天聽完，信手一扔，將這人扔在牆角。

周文成氣得要上去踹他。

程倚天冷然道：「三爺這是要打我的臉嗎？」

周文成提著一隻腳，想落，不敢落，尷尬得不知道怎麼辦，最後，腳酸了，不得不放在旁邊，瞅瞅屠善，又看看展銘。

展銘、屠善都摸不清程倚天的真心，各自自思：自己的武功可不是眼前這個大魔頭的對手，當下屏氣斂聲，一個字也不敢隨便亂說。

局面一下子僵住了。

程倚天這才對周文成說：「把他們都押下去吧。」

周文成「唉」了一聲，親自把鼻青臉腫那個傢伙連同小仙女一起帶走，回來，同展銘、屠善一起，聽程倚天垂詢。

程倚天說：「我知道你們的意圖，一開始么，不過就是操心應該怎麼處理顧雁語誤闖大義賭坊這件事。人從我那裡出去的，你們都知道。但是，唐門的人追殺她，這又讓你們不敢輕易把人送還給我。唐見雄出現在晉州，不和唐太君一起行動，還處處藏匿行蹤，顧雁語若有和唐門的關係，那個關係必定就在他身上，郎有情妹有意，顧雁語在手，正是你們拉攏唐見雄的好時機。可是唐老太君棘手，死士韓亭陰魂不散，其他人也在滿城尋找唐見雄，隨便招惹一個過來，只要把我拖下水，唐太君必然要對付我，而我又沒那麼好對付。我和唐太君，成了兩虎相爭之勢，那會兒，隨便找哪一方連橫，你們都可以收取漁翁之利！」

展銘、屠善、周文成被說得臉發白，渾身冒虛汗。

程倚天問：「我說得對嗎？」

展銘下意識站起來，垂首抱拳：「公子聰慧，什麼都說到了。」

「那現在呢，你們三個再議一議，該怎麼做，才能在好好利用我的基礎上，再保證好你們的利益？」

屠善看了一眼周文成。

周文成便站出來說：「程公子，我們現如今不想針對你，也不想針對唐門。貴派傳音閣消息靈通，我玄門門主春秋已高，門主之位即將易主，這消息，您一定已然知曉。如果可以，公子能和唐老太君一起支持我家大爺，那是最好。」

程倚天雙目凝視，過了會兒嗤笑：「那你再說說，你們應該怎麼做，我和唐老太君才能消除敵對，轉而變成合作雙方，然後再一起支持展總衛呢？」

屠善這會兒可有說話的底氣了：「程公子，孫小姐燕無雙對你一向情義深重。只要你一句話，我派人傳聲進總壇，孫小姐不請自來。只要公子你答應娶孫小姐為妻，一切都會變得輕而易舉。」

周文成接著說：「是啊，您是天慈方丈親允的一派宗師，如果再成為我家小姐的乘龍快婿，同時，上官莊主的兩位女兒都是你的妻子，如此地位、背景，唐門太君不低頭和您結盟，那也是不行的啊。」

程倚天聽著，不由得沉吟。

屠善唯恐他不肯接受，輕輕在他耳邊說：「其實也不必都來真的。」

程倚天飛快瞥他一眼。

屠善硬著頭皮，說下去：「上官小姐之於公子的重要性，全江湖人都知道，我等也是心知肚明。如今也是權宜之計！公子，逸城外表風光，地位依然不穩。我家小姐離開劍庄，回來玄門，目的何在，您必定心知肚明。大丈夫做事不拘小節，該決斷時，還是得果斷一些才好！」

程倚天腦海中飛快閃過蕭三郎早間的言語。可是，一步既然邁出，步步便難以落下。

展銘、屠善、周文成三人六隻眼睛，緊緊盯著。

他騎虎難下，緩緩點頭：「就按你們說的做吧。」

玄門總壇，在晉州城外，佔地甚是廣闊。自修城牆之內，屋宇連綿，道路縱橫。中心位置圈成一體，才是門主內宅。

燕霆將燕無雙接回總壇后，送到燕素素身邊。燕素素告訴燕無雙：「我和你爹，如今便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雖然有消息他已經在晉州附近，但是他遲遲不肯現身，足見他的真心也是如此。」

另外，燕素素也勸女兒：「霆兒對你很是真心，你們表兄妹結成伉儷，親上加親，比之你一味苦戀那個負心人，好上百倍。」將程倚天在長白山陪雲杉產子，又護送雲杉母子三人去北通關得事，一五一十告訴燕無雙。

燕無雙情夢寸斷，傷心到無法言喻。

白天，燕霆只要沒事，必想方設法哄她開心。燕無雙明知表哥心意，不忍拒絕。到了晚上，夜深人靜，房間里沒有他人。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每一夜，淚水都要打濕了枕頭。

這天，白天聽到有人在竹林邊說「逸城公子許是和孫小姐情緣難盡」，晚上，夜風微微，一片竹葉好像有直覺一般，擦過掩著的窗戶，飄飛而入，打著旋兒，最後落在她的床上。

接著，又是一片！

還有一片！

最後，燕無雙控制不住，穿衣下床，撲到床邊。推開窗戶，牛乳般潔白的月光下，一人獨立。黑髮披背，丰神玉朗那張臉，隔著再遠，她都能細數出五官具體的模樣。

「倚天哥哥！」她直接從窗戶里跳出來，奔到身前，不顧一切，投入懷中。

程倚天攏著她。

她一邊緊緊貼著，一邊流淚：「他們說的，都是騙我的，對嗎？你和雲姐姐，從來沒有分開過。你不認她，只是為了不讓別人傷害她。認了她，則於你心中，再其他人的位置。」仰起臉，淚眼婆娑問，「我真的應該放棄了，對不對？」

程倚天想了想，點點頭。他鬆開手，兩個人分開距離。燕無雙哀傷無比，不能再發一言。良久，程倚天才說：「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幫助我。」

春天的風裡，夾著花的香氣。

靜謐的夜，本該充塞情人的私語。

然而，燕無雙不得不讓自己從浪漫破碎的酸澀中掙紮起來，回應他：「需要我為你做什麼，你儘管說吧。」

「可能會讓你很為難。」

「沒關係。」

「也可能給你帶來很不好的影響。」

燕無雙凄然一笑：「從我肯定你不可能在我身邊那一刻起，再沒什麼不好勝得過那會兒的情況。」靜默片刻，她抽泣一聲，努力保持平緩的語氣：「不管是什麼，我都會為你做，你說吧。」

程倚天便把展銘、屠善和周文成的計策說出來。

「我不一定非要拉攏唐門，燕霆做下任門主，還是展銘做下任門主，對我而言，並不會有太大區別。所不同在於，誰成為玄門門主，下一次，我所敵對的目標極有可能就是他。你也知道，你娘對我的態度——燕霆掌權，等於她掌權。她掌權玄門后，非得集所有力量，先滅我逸城而後快。我不想結局最後變成那樣。」

燕無雙為難得不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麼？」

「你娘已經打算撮合你和你表哥了，對不對？」

燕無雙心劇痛：「你也這麼希望？」

程倚天抬起手，撫摸她柔軟秀美的頭髮：「雙兒，你是雲兒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從情感角度說，我對你，從來都沒有虛情假意。」

「可這情，不是我想要的那種。」

程倚天無言，過了會兒才正色說：「此事之後，無論是你，還是你娘，或是你表哥，我都保證，不會讓你們受到任何傷害。」頓了頓，他挑得更明白些：「在我手下，如今已沒有『我想他死，他卻可以活』的人！我和你，以及和你有關的所有人，永遠都不要到那一步，是我如今最希望實現的。」

「百步之內你要殺人，連刀都可以不用拔，這都是真的吧？」

程倚天手一抬，削下樹上一朵海棠，送到她面前，接著手指一搓，嬌艷的花朵立時變為齏粉。

燕無雙非常吃驚，又很是心寒，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如你所願，助你達成目的。」

大義賭坊，屠善和周文成邀請唐見雄和顧雁語去北院。

北院裡面關著唐小仙。

唐見雄人還沒進門，便聽到屋子裡面女孩子的聲音高聲斥罵：「惡賊，快放你家小姐出去。等我四哥、我奶奶知道，你們竟然這樣對我，一定會把你們統統射成膿水，讓你們全部不得好死！惡賊，你們聽到沒有？都聽到沒有……」

唐見雄急忙問屠善：「這是怎麼回事？」丟下眾人，衝進院子，來到正房內室，看見被五花大綁丟在床上的，果然是胞妹唐小仙。

唐小仙一看他來，眼睛倏地亮了：「大哥、大哥，快來救我。」

唐見雄手指間亮出一片小刀，割斷了綁繩。

唐小仙得了自由，跳起來，看見屠善、周文成，一把腕中針撒手而出。

唐見雄知道妹妹的脾氣，早搭手驚鴻劍柄，此刻抽出驚鴻劍，長臂一伸，飛針全部吸到劍上。

顧雁語被周文成擋在身後，嚇得臉色發白。

唐小仙頓足叫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呀？」指著屠善、周文成，「他們對我那麼壞，讓我射死他們啊。」

唐見雄耐心道：「這是玄門總衛手下的兩位主事。」

唐小仙不停跺腳：「我不管、我不管，得罪我的人，我都要讓他們不得好死。」和唐見雄過了幾招，被唐見雄壓制住，最後又被點了穴，坐在凳子上。

唐見雄說：「你答應不鬧了，我就讓你起來。」

唐小仙嘟著嘴巴，瞪著他。

唐見雄轉身便走。

唐小仙急忙喊起來：「好啦好啦，你先放我起來再說。」

唐見雄這才回來，替她解穴。

屠善說：「唐小姐，我們也是無奈。」掏出一個盒子，打開來，送給唐小仙。盒子里是只和田玉鐲子，青翠欲滴的顏色，老稀罕的質地。唐小仙識得好貨，當即拿過來。

唐見雄忙道：「屠二爺，你又客氣了。」

屠善笑呵呵道：「得罪了唐小姐，總要補償的嘛！」又對唐小仙說：「唐小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和文成都在這兒，您要打要剮，絕不吭一聲。」

一行人來到院子里的涼亭里，桌上早有僕人布置好茶和茶點。

屠善、周文成一口一個「唐小姐」，哄得唐小仙怒氣消了十之七八。唐小仙吃吃喝喝，然而才問：「說罷，費那麼大勁，把本小姐誆起來，為了什麼？」

屠善、周文成這才把顧雁語介紹給她。

唐小仙一聽就蹦起來：「什麼，奶奶和四哥鐵了心要殺的這個女的，竟然就是她？」看著唐見雄，「這麼長時間，韓亭代替奶奶都找不到你，原來你就是躲在這裡，和這女的在一起了？你們苟且了對不對？」從小皮靴里抽出一把短匕首，指著唐見雄：「唐見雄，從這會兒起，你不再是我大哥！」虛劃了兩下，反手猛扎顧雁語。

顧雁語也練過武功，匆忙躲閃，還是被挑落了一縷頭髮。青絲寸寸飄落在地，顧雁語驚恐不已：「見雄！」

唐見雄猛地一推，將唐小仙推開。

唐小仙也急了，腕中針，銀燕子，彩蝶鏢……她能使的暗器全招呼出來。如果沒有唐見雄擋著，別說顧雁語這隻菜鳥，就是屠善、周文成也夠嗆得很。

唐小仙發泄了一氣，臉漲得紅紅的：「我回去告訴奶奶，你和這個賤人，都不要再回唐門了吧！」

她扭身便跑。

屠善、周文成想追，看看唐見雄垂頭喪氣不動腳，他們可是很忌憚唐門暗器厲害，只得也在原地繼續呆著。

門口一人迎上來。

唐小仙一彩蝶鏢打過去。

那人手往面門一擋，那枚彩蝶鏢還沒分身，便被整個兒擊飛。

唐小仙看見來人正是抓住自己那個人，嚇得回身便跑。沒跑完一步，後背一麻，穴道被制，上半身不能動，下半身沒能止，失去平衡，整個人摔倒在地。

跟在程倚天後面的正是燕無雙。

看見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孩被打倒，燕無雙連忙上前，將唐小仙扶起來。

唐小仙氣得嘴巴鼓起來，眼睛里冒火，心裡頭又委屈，豆大的淚珠止不住，沁出來，充盈了眼眶，將滴未滴。

燕無雙很是不滿，對程倚天說：「你快將她穴道解開。」

程倚天並沒給她面子：「唐小姐暫時還不能離開這裡，她既不馴服，只能暫且委屈她。」又對唐見雄說：「你已經和我門下人在一起，雁語的幸福才是你第一要考慮的。我不會對你妹妹怎樣，等我和唐老太君談妥一切，她還是她，江湖之大，來去自如，一年之內，我必不虧待她就是。」

屠善和周文成都給燕無雙施禮。

燕無雙知道他們和娘、表哥不是一條心，只哼了一聲，並沒理睬。

程倚天笑笑，問屠善：「唐老太君那邊，你都安排好了嗎？」

屠善說：「都聯絡好了。今天下午，五里坡下。那邊有個方士叫鄭琪，自建了一片園子，依山傍水，風景不錯，有心結交唐門，唐太君一行，這段日子都住在鄭宅。我約好唐太君，就在鄭宅南邊一個大茶肆見。」

那個茶肆，也是鄭方士的產業，花園裡面，樹木花草栽種得頗有雅趣，幾間屋宇，最大的那棟，內設桌椅器皿，正是品茶的好地方。

唐小仙被押著，沒和人眾一起。進茶肆見唐太君的，除了程倚天、燕無雙、屠善和周文成，只有唐見雄和顧雁語。

第一次正式面見唐門最高主事，程倚天少不得要獻上一份「大禮」！

出身川蜀名門的寧紅綉，一頭銀髮一絲不亂，端坐主位，面帶微笑。然而，唐門有名震江湖的搜魂奪命手以及暗器子午見骨針，電光火石之間劈面而至。手掌揮動之間，「啪啪啪」已過了八招。那子午見骨針是夾在掌法中，銀光閃閃，無處不在。

唐見雄提心弔膽。

顧雁語捂住眼睛。

但是程倚天憑一股乾勁，便擋住寧紅繡的搜魂奪命手，無論寧紅綉掌法多麼精奇，也不能近身。其間右手腕轉動，五根手指如輪指琵琶，坤勁如利刃刺出，七根子午見骨針被連著擊落。唐老太君五指用力，指尖到處全部如同戳在鋼鐵之上，子午見骨針又全落在地上。

程倚天抖手退後，抱拳躬身：「承讓，唐門武功，在下真的非常欽佩。」

寧紅綉退了好幾步，兩個媳婦兒急忙將她扶住。旁邊就是椅子，她順勢坐下來。程倚天還保持著姿勢，如同在向她行禮。

兩個兒媳婦想要兵刃相見。

寧紅綉雙臂一伸，攔住她們。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黎葉、武晶都不是對方的對手。

力量上輸了，不認慫，面子都保不住。

寧紅綉也是女中豪傑，「哈哈」一笑，伸手邀請程倚天：「公子請坐。」

燕無雙、屠善、周文成這才陸續上來見禮。他們是玄門人，寧紅綉更加不好施以顏色。尤其是燕無雙，這女孩兒還是上官劍南的女兒。上官劍南一手九花落英劍，華山、青城兩大掌門都不是對手，得罪上官劍南，又和玄門結下樑子，太划不來。

一行人團團而坐，僕人斟茶，這才一團和氣。

唐見雄拉著顧雁語跪在寧紅綉面前，寧紅綉毫不客氣，給了孫兒一個火辣辣的大耳光。

唐見雄嘴巴里一陣腥甜，低著頭不敢作聲。

寧紅綉又要打顧雁語，程倚天抬抬手，一股柔和的力氣托住寧紅繡的手腕，寧紅綉這這一掌便打不下去。

寧紅綉表面不動聲色，心裡頗為驚駭。

程倚天淡淡道：「我這妹子雖是不肖，可是，到底她和唐公子彼此一片真心，中間也歷經了諸多磨難。當著燕小姐和兩位主事的面，程某不才，懇請太君顧念他們彼此牽挂不易，能予以成全。」

他屢屢施壓，使得寧紅綉干生氣，不敢直接撕破臉。

黎葉瞧了瞧武晶，武晶站起身，當著眾人面單獨斟了兩杯茶，放在桌子上。

寧紅綉嘴角一挑，「嘿嘿」笑道：「程公子，照你這麼說，你逸城和我唐門還要結親家了？」

程倚天瞄了茶杯一眼，點頭道：「正是！」

寧紅綉倒抽一口氣，勉強壓住內心不快，端起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既然如此，這杯茶，還請公子喝下。」

燕無雙忍不住提醒：「倚天——」

程倚天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

黎葉和武晶都幸災樂禍。可是，她們眼睜睜瞧程倚天端杯子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心中默數：「一、二、三……」數完了「二十」，程倚天還是好端端坐著，五官鮮明的一張臉豐潤如玉，並無半點異狀。

這下，連寧紅綉都沒法再假裝鎮定。

「你怎麼……」

程倚天把另一杯茶推到面前。

琥珀色的茶湯透明好看，寧紅綉卻很難舉起，卻又不得不喝完。她剛放下茶杯，屠善、周文成拍著手掌，各自笑起來。

屠善說：「好啊好啊，程公子和唐太君喜結聯盟，一場好事化干戈為玉帛。」

周文成則道：「我等作為地主，著實開心，著實安慰。」

有言在先，燕無雙也對寧紅綉說：「唐老太君，結親茶既然喝了，便表示你已經同意唐公子和顧姑娘的婚事。」

寧紅綉甚是羞惱：「燕小姐，你如此幫助一個外人，你外公和你娘親都知道，也都贊成嗎？」

燕無雙臉一紅，態度卻很堅定：「我代表中間人，幫理不幫親嘛。」這話有意偏向唐門，寧紅綉更是有苦說不出。

程倚天趁熱打鐵，對顧雁語說：「雁語，你且正式拜見一下太君。」

顧雁語很害怕，可是，既然公子給自己撐腰，她乾脆放開了，一個頭磕到底，對寧紅綉說：「晚輩顧雁語，拜見太君。」

強敵在前，玄門又拉偏架，江湖風雲變幻，離開蜀地后，各路關係盤根錯節，完全不在唐門掌握。

寧紅綉這下真是被逼到絕處，不點頭，今天連自己帶兒媳，大約都出不了這個茶肆。

而且，還有一個她不得不顧忌的：孫女唐小仙失蹤兩日，怕也落在對方手裡。

無可奈何，寧紅綉喝了茶，對唐見雄、顧雁語說：「既然所有的人都為你們說情，你們的事，我就允了吧！」

唐見雄當先激動大叫：「真的嗎，奶奶？」

寧紅綉狠狠剜了他一眼，轉頭皮笑肉不笑對程倚天說：「程公子，這下你可滿意了吧？」

程倚天微微一笑，揮了揮手。周文成立刻派人去將唐小仙領來。唐小仙上半身穴道一直被封著，程倚天虛點幾下，替她解開。唐小仙這才得了自由。

撲到寧紅綉身邊，唐小仙氣得大叫：「奶奶，快殺了這些人，他們都不是好人。」

寧紅綉心疼她，嘴上卻訓斥：「不要胡說。」看了一眼顧雁語，「這是你未來大嫂，你先見禮吧。」

唐小仙瞠目：「怎麼會？不是說非殺了這個女的不可嗎，怎麼她突然就要成我大嫂了？」

唐見雄不忍顧雁語總是被排擠，低聲叫：「小仙！」

唐小仙瞪著眼睛打斷他：「我就是不會接受這個女人。」瞅瞅程倚天，又看看寧紅綉，這個年輕的姑娘依稀明白什麼，「我知道了，都是這個人！」她指著程倚天，又恨又怕，最終覺得自己大約也改變不了什麼，一跺腳，轉身跑了。

寧紅綉也站起來：「各位，我的事現在已經全部辦完了，我和我的人，現在也要走啦。」

程倚天坐姿不動：「只怕還不能完全如太君所願。」

寧紅綉「噢」了一聲，駐足。

「三年前連雲山舉辦南北武林大會，太君和門人沒有涉足。武當掌門重選這樣大的事情，唐門也只出了四公子唐見心為全權代表。如今，晉州即將有大事，太君都已到此，怎能又輕易錯過呢？」

「你說的是——」

「結親茶，結的可不僅僅是唐公子和我門人的婚事。」

寧紅綉面色凝重起來：「程倚天，我讓你已是一派宗師身份。可你不要得寸進尺，在老身面前一再咄咄逼人！」

程倚天好整以暇，請她重新落座：「太君何必動怒呢？你剛才也說，鄙人如今也算是一介開宗立派的人。『宗師』之號，我愧不敢當。但是，川蜀道上，華山、青山聯手，一直壓唐門一頭，即便是有江湖三公子，慕容三公子、玄門燕公子，名氣也排在唐少主之上。你與我聯手，弊未必就大於利！」

「你這話……」

「從南北武林大會開始，鄙人身受重傷也未曾讓覬覦之人將鄙人害死，風雨飄搖，逸城夾縫生存，反而越來越壯大。上官雲杉殺過慕容世家、華山派、青城派以及其他勢力的人，而我——我爹是天魔沈放飛，我娘是鳳凰教主肖靜瑤，可是，上官雲杉和她為我生的孩子，我卻可以將他們平平安安送到北通關。唐太君，個中關節，無需我明言，您也當品味得出。」

寧紅綉不由得躑躅。她又打量坐在程倚天身邊的燕無雙：「燕小姐，據我所知，程公子口中的上官雲杉，和你一樣，可都是劍庄莊主上官劍南的女兒呢。你現在這樣幫逸城，你自己，也過得去？」

燕無雙心中哀嘆，木著臉，淡淡道：「我的事情，太君容我自己處理便好。」

寧紅綉徹底服了，低頭哂笑，爾後對程倚天說：「好，就照公子的意思，我唐門繼續逗留鄭宅，直到這裡的事情也全部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