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驢馬屯的女人們

二十九）驢馬屯的女人們

「吱吱扭扭」伴隨著歲月年輪的快車，梅四至一晃兒已經長到十八歲服兵役的年齡了。在這一年的春季徵兵活動中，秀水縣秀水人民公社武裝部按照轄區自然村落的人口平均值分配給了驢馬屯村一個當兵的名額。

在那個年代里，農村青年對參軍入伍當兵是一種既光榮又時尚的嚮往和渴望，參軍入伍當兵也是青年人盼望儘快走出農村黃土地儘快走出祖祖輩輩貧窮的一條捷徑之路。

「全村只分配到了一個當兵名額，那麼這個當兵的名額應該分配給全村誰家的兒郎呢？如果弄不好又該打架鬧和了。」在其位謀其政，驢馬屯大隊的黨支部書記為村裡邊的這個新兵名額再分配問題犯愁了。

「黨支書，我們強烈要求村黨支部讓梅四至去服兵役去當兵去保衛祖國！」這一天的早晨，當火紅火紅的太陽剛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時候，驢馬屯大隊革命委員會的院子里忽然傳來了人群的鼎沸噪雜聲和激奮吶喊聲。

聽到喊聲，黨支部書記趕緊從屋子裡面跑了出來……只見院子里，生產隊長帶領著二三十名老娘們手握鋤頭將本來就不大的院子圍得是風雨不透水泄不通。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大隊黨支部書記橫眉立目用手指著為首的生產隊長厲聲喝道。

看到黨支書呵斥他指責他，生產隊長的心裡邊好像感覺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生產隊長抬起黝黑黝黑長滿厚厚老繭的大手抹了抹掛在褐色臉龐上的汗珠，沖著黨支部書記辯解道；「黨支書，不是我帶著他們來的，而是我知道消息后怕她們鬧事才追趕過來的！」

聽完生產隊長近乎虔誠的解釋后，黨支部書記的臉色好看了許多說話的語氣也平緩了許多。他沖著生產隊長有些不解地問道；「這麼多的人為什麼非要強烈要求梅四至去當兵呢？」

「唉兒，」生產隊長沖著黨支部書記無可奈何地「唉」了一聲，然後回過頭來看了看那些站在院子裏手握鋤頭滿臉怒氣未消的二三十名女人們，說道；「你們都先到玉米地里耪地去吧，大家要求梅四至當兵的事由我來向黨支書彙報，你們要加點小心別讓梅四至再把你們都給聊得睡著了得了！」

待院子裡面的人群散去之後，生產隊長心有苦衷地向村黨支部書記請求道；「我說黨支書，您就行行好吧救救大夥吧讓梅四至當兵去吧，您看現在村子裡面下地耪地都換成女人了，男人們都讓梅四至聊的不下地幹活了成天躺在家裡睡大覺。梅四至要是在村裡邊再聊二年我們大傢伙都受不了都要倒血霉了……」

在得知梅四至天天在村裡邊神侃胡聊，聊的驢馬屯雞犬不寧牲畜造反男人成天躺在家裡睡大覺不下地幹活時，黨支書懂民心順民意果斷地將新兵名額給了梅四至。剛開始時，梅四至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死活也不願意離開驢馬屯去參軍當兵。在沒有辦法的情況，村黨支書和生產隊長只好輪著班地循循善誘地開導梅四至做梅四至的思想政治工作。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村黨支書和生產隊長思想政治工作的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的催化下，梅四至從開始的不願意當兵到後來胸戴大紅花滿臉樂呵呵地參軍入伍……

……「紅旗飄飄軍號響，革命戰士歌聲嘹亮，三八作風是傳家寶，**思想閃金光……」歌聲在藍天上空飛揚，燦爛的陽光照耀在河北滄州某集團軍一師二旅三營四連連隊的操場上，這裡正在進行著新兵連戰士們的集訓操練。

「一、二、三、四！」隨著集訓教官聲嘶力竭的喊聲，五十多名新兵戰士分成兩列縱隊一邊「啪、啪、啪、啪」地跑圈一邊齊聲重複著集訓教官的喊聲；「一！二！三！四！」喊聲震天撼地喊聲雄壯威武喊聲在部隊營房的上空回蕩……

歷時一個月的新兵集訓終於結束了，新兵們穿在身上的那身綠色軍裝領口終於綴上了兩面鮮艷的小紅旗，綠色的軍帽上面也鑲上了一顆紅色的五角星。

按照往年的程序和道理來說，新兵連的戰士們集訓完畢後下一步就該分往各個連隊去服兵役了。可這一年的新兵戰士分配方法與往年的分配方法不一樣……往年是從上面往下面的連隊分分到哪是哪，這一年是下面的連隊來上面挑挑到誰是誰。

梅四至別楞著大扁腦袋眯縫著大眼睛看著，看著新兵連的戰友一個一個地被下面的連隊挑走了，眼看著新兵連的戰友一個一個地減少而且越來越少了……到後來，只剩下梅四至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大不了老子自己成立一支隊伍招兵買馬拉杆子回山東沂蒙老家去打游擊！」梅四至看到曾經是熱火朝天氣氛喧囂的新兵連隊裡面如今只剩下自己一個兵蛋子了，心裡邊是忿忿不平嘴裡邊是嘟噥媽煩，一個勁地發牢騷放臭屁。

「梅四至同志，千萬不要鬧情緒。革命軍人無比崇高，革命軍人志存高遠，革命軍人衛國保家。更何況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呢。」新兵連長明察秋毫洞若觀火地來到了梅四至的身旁。

「五十幾個新兵都被下面的連隊挑走了，您睜開眼睛好好地瞧一瞧這裡還有誰？這裡還有誰！」梅四至沖著新兵連長一瞪大眼珠子，瞪得新兵連長后脖頸子發涼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革命工作不分先後，他們被下面的連隊先挑走了是革命的需要，你沒被下面的連隊挑走也是革命的需要！革命戰士是塊磚，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搬嘛！」新兵連長的思想政治工作很簡單而且全是革命的口號。那個年代里的革命口號本身就是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梅四至沒有再說什麼，他用牙齒咬著自己的嘴唇眼睛散光無神地望著新兵連長發獃。

「梅四至同志，你去二連的炊事班當炊事兵吧！」新兵連長量體裁衣可屁股撕尿布，他看梅四至長得腦袋大脖子粗非常適合當伙夫。

「太好了！我最喜歡的就是鼓搗吃的喝的，可在家裡我媽總是說我沒出息！」一聽說去當炊事兵，梅四至粗壯的身體一轉三圈他高興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待到梅四至恢復平靜以後，新兵連長沖著梅四至說道；「梅四至同志，我現在正式通知你明天去二連炊事班報道！」

「是！」梅四至站直身體「啪」地一個立正，舉手向新兵連長敬了一個軍禮。

新兵連長也舉手朝梅四至還了一個軍禮，然後轉身走了。

「甭管當什麼兵，只要讓吃飽飯就行，吃飽了就不想家！」梅四至望著新兵連長遠去的背影小聲地嘟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