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1、12（1）

第二章

11金華受辱

金華那天傍晚收工回來，保林交給她一封信，說是他放學時一個郵遞員送來的。金華看了下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跡，感到很陌生，信封右下方只寫著「內詳」二字，打開一看信紙的落款，竟是陳偉傑寫給她的。她就想，這個人真怪，在宣傳隊時經常見面，何必還寫信呢。可看完內容，她就煩透了。陳偉傑在信中說一開頭是「親愛的金華」，下面是「自從你到大隊部報到那天碰到你，我就愛上你了。」在信中，陳偉傑抒發了很多對劉金華的愛戀之情，可他的文字水平實在太差了，他將「你比天仙更美麗」，寫成了「你比天鮮更美麗」，將「愛慕你」，寫成了「愛摸你」，令金華哭笑不得，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寫出這種流氓文字。金華氣得把信撕得粉碎，心想，你真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你當初批鬥我母親時怎麼沒想到日後還要追求她的女兒，即使我同意了，我母親能答應你這個曾經野蠻批鬥過她的女婿嗎？

劉金華根本沒理陳偉傑的信，以後在宣傳隊時仍不理他。奇怪的是，陳偉傑看到劉金華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只是，每隔一個星期，劉金華都會收到一封陳偉傑的信。劉金華只看了第二封信幾行字，和第一封沒多大區別，就馬上撕了，以後來的幾封信她沒拆就撕掉了。當劉金華收到陳偉傑第十封信時，她實在忍無可忍了，就把所有撕掉的沒扔的信用一塊舊布包起來，在一次演出開場前當著好幾個宣傳隊員的面給了陳偉傑，還客氣地說，陳偉傑，送你一件禮物。劉金華本想用此方法羞辱陳偉傑，可她的處理方法太文雅了，陳偉傑又是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他竟笑著對金華說，謝謝你！不知內情的人，還真以為劉金華送了陳偉傑什麼禮物。更令劉金華氣暈的是，下一次宣傳隊演出時，陳偉傑非但沒生氣，還笑嘻嘻地用劉金華的那塊舊布包著四隻棕子，當眾塞給劉金華說，我媽給你包了幾個棕子，請你嘗嘗。劉金華馬上把棕子還給他，板著臉說，還是你們自己吃吧。陳偉傑還不識相，又把棕子硬塞到劉金華手裡。對待陳偉傑這樣的無賴，再也不能客氣了，劉金華一下把那包棕子扔了出去，扔到半中間，布包散了，四隻棕子像磚塊一樣掉到戲台左邊的觀眾中，把其中一個老太太嚇了一跳，大聲罵了一句，這是哪個促狹鬼乾的缺德事？一個小孩眼尖說，撿起一隻說，這是棕子，馬上剝開棕葉美美地吃起來。另有幾個小孩去尋找剩餘的幾隻，兩個小男孩為搶一隻棕子打了起來。陳偉傑臉上掠過一片尷尬的雲，馬上又恢復了平靜，對劉金華嘀咕了一句，人家一片好心你怎麼不懂？劉金華沒理他就走了。

陳偉傑見軟的不來，就來硬的。他在底下到處放風，劉金華這種人，家庭出身地主成份，不適合在宣傳隊，當心她搞破壞。可大家並沒理他的茬，認為劉金華根本不可能搞破壞。有人當面對他說，只要你不搞破壞就不錯了。因為那次演出時突然滅燈，還發生了夏雲珍被人摸了一把奶的事，人們還記憶猶新。也許被人言中了，陳偉傑在以後的演出中，雖然沒再發生燈突然熄滅的事，但只要劉金華一出場，他就有意在搗亂。如劉金華報幕時，本來要把一個燈光打到她身上，可陳偉傑故意打偏一點燈光，讓劉金華的臉半邊亮半邊黑，等劉金華往燈光這邊移，他又往反方面打。要麼沒報幕沒完，他就換上別的燈光。劉金華知道他在搗蛋，也拿他沒辦法。更有甚者，演出結束后，他總提前守候在劉金華回火箭隊的路上。無奈劉金華總是有張保根和夏雲珍同行，他搭訕幾句就只得分手各自回家。

劉金華被陳偉傑終於守到了，那是在初冬的一個深夜，那天宣傳隊在本大隊演出結束后，張保根留下跟樂隊的幾個人要改一段曲子，夏雲珍因外婆生病要去探望，所以劉金華卸完妝后就一個人先回。那晚是多雲轉陰的天氣，只有零散的星星在雲縫中時隱時現，劉金華沒帶手電筒，只是順著白糊糊的小路往前走。她一人走了一段，感到有些害怕，想折回來等張保根一起走，又怕樂隊的人笑話她，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看到走過前面一條橋，就能望見張保根的家了，劉金華終於舒了一口氣。正當她感到一人走夜路也不過如此時，突然從橋下躥出一個黑影，攔腰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她。劉金華想喊人時，那人開口了：別害怕，我是陳偉傑。劉金華說，你要幹什麼？陳偉傑說，我太愛你了，只要你依了我，什麼事也沒有。劉金華知道他要幹什麼，就想大聲喊，抓流氓。但只喊出一個抓字，嘴就被陳偉傑用手捂住了。接下去，劉金華被陳偉傑拖到一個稻草垛旁……兩隻在稻草垛里憩息的小鳥受了驚嚇，撲楞楞地飛出他們的愛巢，極不情願地落在附近的一棵苦楝樹上，借著雲縫裡透出的星光，驚恐地看著一個野蠻的男人強行與一個鮮花般的女孩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

劉金華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張保根家的，她真想跳到橋下的河裡算了，但又想不能這樣便宜了陳偉傑。回到張保根家，她馬上燒了一鍋水，在大房間前的「落葉」里好好地洗了個澡，她洗了好長時間，感到怎麼也洗不幹凈。直到保根母親提醒她當心著涼，劉金華才勉強洗完。

12保根結婚

劉金華當夜躺到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沒睡著。自打到鄉下插隊，原本知道要受很多苦，但由於住在張保根家裡，受到他們全家很好的照顧，地里的活本來就不複雜，自己又有吃苦的準備，很快就適應了。再說在農村幹活雖然累一點，但心情是愉快的。雖說自己家庭出身成份高一些，但樸實的農村人沒把她當外人看。特別是參加了大隊文藝宣傳隊，發揮了自己的專長，在觀眾的掌聲中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

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在當地農村，十五六歲訂婚的不在少數，一些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一旦訂婚，晚上就可以住到一起，父母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使有些父母思想正統些，也阻不住嘗到歡愛**的痴情男女變著法子走到一起的腳步。有個訂婚的男孩家在一個雨天宴請女孩全家，晚飯後女孩全家要回家時，怎麼也找不到女孩的雨傘和雨鞋，女孩只得留宿男孩家。後來兩家大人才得知，雨天請客和藏起女孩的雨具，是男孩一手精心策劃的，他為女孩留宿與自己同居找了個含蓄的借口。多少年前，有個記者了解到這種情況，在一家晚報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目是《江南農村流行試婚》，被多家媒體轉載，當地**特別是計劃生育部門大為惱火。雖然實際情況沒有這個記者敘述得那麼嚴重，「試婚」這個詞也用得不合適，但不到結婚年齡的青年男女訂婚後的同居現象在本地確實普遍存在。有些不到結婚年齡的女孩不慎懷了孕，只要是訂婚男孩的，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因為早晚他們要結為夫妻，大不了提早辦婚事生了孩子再領結婚證，有的乾脆生了孩子再辦婚事。

劉金華已20歲了，在當地農村，像她這樣歲數的姑娘幾乎沒有不訂婚的，劉金華當然對自己的婚事也不會無動於衷。因為劉金華長得漂亮，從上初中開始，大膽的、含蓄的追求她的男孩不在少數。那時，她總感到年齡還小，母親又經常給她敲邊鼓，我們這種家庭出身的人不要眼界太高了，實際上她心中也沒數。上初中時，她隱隱約約感到保根對她有好感，但他從來沒對她表白過。她對保根的聰明和全面發展也有好感，但總感到保根是鄉下人，家裡條件又那麼差，覺得不太合適。下鄉住到保根家后，保根對她的愛戀更明顯了，但保根是個內向的人，雖然他在心裡十分喜歡一個人，但要讓他在口頭上主動表白似乎很難，再說下鄉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自己畢竟是城鎮戶口，雖然現在戶口遷到了鄉下，但憑著直感，自己早晚要把戶口遷回到城鎮，如果真跟保根結了婚，自己就算不去考慮，將來出生的孩子也只能是農村戶口。而現在城鎮戶口和農村戶口的區別依然很大，別的不說，城鎮戶口的孩子到了年齡即使沒有文化，**也要幫著安排工作，可以去曬不到太陽刮不到風的屋子裡拿工資，而農村戶口的孩子即使高中畢業了，也只能回家種地，延續父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