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4)、4(1)
昨天晚上金華把一個月的伙食費交給了彩娥嫂,本來大隊規定每個月給10元的,大隊再補貼3元,但金華感到還是少了點,就自作主張地加了2元,就是這樣,金華感到還是給得太少。金華看到,昨天晚上一盆炒雞蛋起碼炒掉了3個雞蛋,今天早上又是2個,這樣下去怎麼行?這時,保根保林一起進灶間吃早飯,保林盯上雞蛋時,彩娥嫂就說,今天金華姐和你哥要去割稻子,這是專門給他倆煎的,等你能幹重體力活,媽也給你煎。金華看出來,保林雖然沒說什麼,但心裡是不太樂意的,於是就對保林說,我不太喜歡吃雞蛋,這個雞蛋你吃吧,就把一個雞蛋夾到保林碗里,保林說,這是給你吃的,我不要,又把雞蛋夾回去。最後金華把一個雞蛋夾成兩半,將半個給了保林。保林看一眼母親,看母親沒再說什麼,就低頭吃起來。保根則也將另一個雞蛋夾成兩半,將一半給了母親。母親說,我乾的是輕體力活,我不吃,想夾回去,被保根制止了。彩娥嫂說,本來多煎幾個雞蛋也算不了什麼,誰叫現在每家多養一隻雞都不行,每家只准養一隻,養多了就是什麼資本主義尾巴,要割掉的。
剛吃完早飯,隊長上工的哨子就吹響了,各家各戶按照隊里的分工就出發了。保林則背著書包和鄰居的孩子上學去了。
金華拿著保根給她磨好的兩把鐮刀,走進了上工的隊伍。婦女們大多背著一個竹筐,竹筐里放著鐮刀和小水桶。不講究的人家,水桶里裝著井水,講究的人家水桶里裝著槿稼茶,是一種用槿稼草泡製的茶,既便宜,又解渴。保根是個特別細心的人,他帶了一個竹殼熱水瓶,裡面裝著槿稼茶,是熱的,怕喝涼茶傷了胃,當然更主要的是為金華準備的。
十月的早上,天氣已有了一些涼意,路邊的小草葉片剛剛沐浴了晨霧,每一片都新生似的濕潤可愛。今天又是晴好天氣,東方一輪旭日剛剛躍上地平線,在人們的身上照出一片紅光,微風中空氣濕潤而清新。金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到早上走在鄉路上其實是一件很愜意的事。稻田很快到了,隊長是個又瘦又高的人,雖然臉上沒有什麼笑容,但也不是特別刻板的人。他分配八個青年一起割一塊大約九畝多的稻田,他說,你們今天就割完這塊地,早割完早收工,男的可以記12分,女的可以記10分。女青年夏雲珍說,我和他們割一樣多,為什麼女的只能記10分。隊長說,男的還要擔稻子,最高分也是12分,你們女的行嗎?夏雲珍說,擔稻子歸擔稻子,今天是割稻子,為什麼給我們女的少記分?隊長說,這是多年的習慣,有意見在評分會上再提。臨走時,他沒忘提醒大家,劉金華是插隊青年,你們要照顧好她。
你放心好了,有人會照顧她的。說這話的是陳海明,他是和張保根同齡一起長大的赤卵弟兄,因為家裡弟兄三個,經濟困難,父母又常年鬧離婚,他上完小學四年級就綴學在家幹活了。如今父母已離婚多年,並各自又成了家,他隨父親過,幹活是一把好手,還會拉二胡,可成天油嘴滑舌的,父親和後母都管不了他。
今天八人中,有六個是男的。因為男的工分高,自然在前面先開始割。陳海明割了頭行,只聽嚓嚓嚓的割稻聲,一會兒就前行了一大段。後面四人一人接一人往前割。本來應當是六個男的都在前面,後面就是夏雲珍和劉金華。後來保根讓夏雲珍排在第六,他在第七,讓金華在最後。
割稻的行數是根據插稻秧定的,每行六棵往前割。張保根接在夏雲珍後面,先給劉金華講了割稻的要領:可以橫著一棵一棵從右往左割,割完六棵一把往右甩放在前面一人割過的稻茬上,也可以前後兩棵一起割,割完12棵再往右邊甩放,如果手握得下,還可以前後三棵一起割,還有,割稻留下的稻茬要短要齊。過去金華在支農勞動時也割過稻子,但那時大家都是學生,沒有硬指標,也沒有那麼多講究,割多少算多少,可今天就不同了,今天要用自己的勞動掙工分,自然不能馬虎。她先試了一棵一棵割,割完六棵一小把,往右一甩較省力,但每割六棵就要甩一下,無形中就比每次前後割兩棵多一個動作。她就試每次割兩棵,正好一大把往右甩,比每次割一棵少了一個動作。而每次割三棵,她是抓不下那特別大的一把,反而要誤事。她看到,夏雲珍和張保根都是每次割兩棵的,只有陳海明每次割三棵。
年輕人是有活力的,誰也不甘心落後。大家都在埋頭往前割,每人前後只相差一米多距離。誰要是被後面的人追成平行了就要讓位,那是很沒面子的事。劉金華這時才感到讓她在最後割的好處,就是割得再慢,也不會後面有人超過她。割了大概20來米,劉金華感到有些跟不上了,但一會兒,她發現她的一行稻變成了五棵,有時變成了四棵,有時只剩了三棵,這時她才知道張保根為什麼要和夏雲珍換位置的原因,實際是為了偷偷地幫她割,又給她留面子。劉金華這時真羨慕在農村長大的張保根,雖然與自己同齡,可比自己能幹多了。但年輕人是有自尊的,為了少給張保根增加負擔,劉金華暗暗地為自己加油,畢竟身體也好,割稻並不是什麼技術活,逐漸劉金華感到能跟上趟了,沒有讓張保根拉開距離,最多讓張保根幫掉一棵。
到下午四點多,他們就全部割完了這塊九畝多的稻田。而令劉金華感動的是,不僅張保根在幫著她,到中午休息和下午收工時,所有的人都一塊幫她割完了剩餘的稻子。看著周邊那些還沒割完的稻子的社員,幾個年輕人在田埂上唱著輕快的歌收工了。這時,劉金華也受到了他們的感染,忘了一天的勞累,和著別人的歌一起輕輕地唱起來。
經過三天的勞動,劉金華度過了勞累期,雖然頭天晚上很疲憊,但倒下就能睡著,畢竟又年輕,第二天醒來,又有力氣了。干農活雖然累點,但並不複雜,是簡單的重複勞動,多干就習慣了,而干農活心情是愉快的。雖然她出身成份高一些,但農村人誰也沒把她當外人看,且有張保根一家的處處照顧,自己又用心學,到年底,她學會了水稻收割脫粒、摘棉花、拔棉稈、種油菜、種麥子等農活,不但能拿女社員的全工分,而且還跟彩娥嫂學會了紡紗織布。
4銀華參加工作
金華下鄉后的第三年秋天,妹妹銀華初中畢業后也要參加工作了。按照當時的政策,鎮上居民戶口的家庭有一個孩子下鄉后,第二個孩子就可分配工作了。銀華被分配在縣城的國營棉紡廠工作。縣城離鶴塘鎮有15公里路,從小未離過家門的銀華感到離家太遠,不太想去,最好在本鎮隨便那兒有個工作就行,你看,金華雖然下鄉,但家只有二三公里路,想回家走半小時就到家了。當銀華流露出不太願意的想法時,鎮上的民政助理對她說,傻丫頭,在小鎮工作有什麼意思,有的人想到縣城都輪不上呢,你長得這麼漂亮,在縣城說不定能嫁個好男人,以後就是城裡人了,別看不起我們小鎮人。
銀華才不管什麼城裡人小鎮人呢,反正離開了父母就是不習慣,到了縣城工作就是不方便。白天吃飯在食堂,食堂里的菜花樣多,但剛參加工作的學徒工工資是很少的,平時只能買最便宜的菜。晚上睡覺在集體宿舍,六個小姐妹住一間舊房子,因為是三班倒,白天也有人睡覺的,在宿舍里就不能大聲說話。第一個星期天,路近的人都回家了,銀花為了省汽車費沒有回家,在宿捨實在閑得無聊,想家想得直掉淚。學徒工的第一年工資是每月13元,第二年為每月15元,第三年為每月18元。滿師后再定級拿20多元的工資。銀華是9月20日報到工作的,按慣例,下半個月報到可以拿半個月工資,所以到9月底,銀華終於盼到了第一次領工資的日子,銀華領到了6元5角錢,她非常高興,雖然實在少了點,但畢竟是通過自己勞動得來的。她花1元錢給母親買了一雙襪子,花9角錢給父親買了一瓶酒,然後各花5角錢,為姐姐金華買了一瓶雪花膏,為妹妹菊華買了一個漂亮的發卡。本來還想給自己買點什麼,因為回家來回公共汽車費要1元5角,一共花去了4元4角,只剩下2元1角了,還得留點下月的伙食費,用2元1角先對付到下月5日發工資。每月的伙食費最低不能低於7元,其他小姐妹都要花到9元,但銀花中午晚上每頓只買5分錢的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