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戰傷

鳳天城在第一時間派出了人員趕往深山尋找失蹤多日的城主，青葉城也派了一些人前來相助。

數隊人馬從多個方向同時進入山中，他們採取地毯式的全面搜索。越往森林深處走速度就越慢，難度也越來越大。林木茂密，遮天蔽日，根本沒有什麼道路可走，只能靠尋找人員一步步一點點地開闢、深入。崇山峻岭間，懸崖峭壁，深谷溝壑，一不小心就會送命。原始山林中，毒蟲野獸兇猛殘忍，一走神就可能成為山中的食物。

第一天，搜尋無果。所有人員狼狽而回，有數人已經永遠留在了山中。

第二天，眾人再次出發，這回搜尋人員中加入了一些武者，一來可以防止尋找人員的無謂傷亡，二來也可以提高搜索速度增加搜索範圍。

終於在第二天下午，尋找人員在一個距鳳天城十里的山谷中找到了目標。

他們找到了城主還有同去的幾個營救人員。

準確來說，是發現了那五個人的屍體。

不多不少，剛好五個人。

四周鳥叫蟲鳴，奇峰峻石數不勝數，林木青翠欲滴，吸人眼球。此處如一幅畫卷，美不勝收。

但山谷之中卻慘不忍睹，宛如修羅場。

當搜索人員走近整理五人的屍體時，立時驚在當場。地上已經找不到完整的屍身了，只有散落在各處的支離破碎的屍塊。這些屍塊已經開始腐爛，臭氣熏天。有些人看到這一地的內臟、屍骨和變黑髮臭的血肉，忍不住吐了一地。

沒人願意相信這些東西就是他們要找的目標，但屍體的樣貌和服飾讓眾人不得不信。城主已經死亡，成為了眼前的一塊塊碎肉。這就是事實。

眾人戰戰兢兢地將散落在四處的屍塊收集起來拼在一起。根據衣服拼出了五具幾乎完整的屍體。

尋找人員辨認出了這五個人。一個是城主王盛，一個鳳天武校校長，還有一個武校校長，另外兩個是王盛好友，也是鳳天城中的強勢人物。被抓走的鳳天城城主王盛，還有四個前去營救的人，他們現在全都在這兒，一個不少。

但嚴格來說，還是少了一些東西。有些地方被野獸撕裂叼走。怎麼找也找不到了。最後少了三支胳膊一條腿，以及一些細小的部位。

其實，屍體還能拼回這麼完整已經很幸運了。從屍體的腐壞程度來看，人已經死去了有好些時間了。

在這深山野林中還未被啃食乾淨也算是奇迹了。接近日落，眾人小心翼翼地帶上五人屍體趕回鳳天城。第二天，全城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青葉城也派人攜帶厚禮前來衷悼，並為王盛的死表示遺憾與歉意。龍天也參加了黑庭和葉軍華的葬禮。

關望天至今毫無音訊，龍天不再抱太大希望了。至於單喬兒父母單正夫婦，屍首尚未找到。大概與千千萬萬的戰死者一同處理了。

這場青葉城與鳳天城的戰爭從開始到結束，一共還沒持續幾天就落下帷幕了。

王盛一死，他的唯一的兒子王奇少自然而然地成為鳳天城的新一任城主。他現在雖然只有二十歲，卻不比任何一個將軍遜色。他在這次戰爭中勇敢鎮定，心思細密，表現出眾。

他有實力站在頂峰，也得到了大多數人包括將軍們的支持。

王奇少新任命了兩位將軍以彌補死去將軍留下的空缺。

休息了數日之後，龍天再次來到鳳天武校。

戰爭的痕迹漸漸淡去，此處雖桃花依舊卻已物是人非。房屋還是原來的房屋，樹木還是原來的樹木，可是原來的人卻已一個都不在了。黑庭校長死後，這個武校已經名存實亡，再加上十個老師已失近半，武校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武校原本的十位老師中，東方秋月和關望天失蹤，至今下落不明，曹勁已死。

江天的真實身份龍天已經說出，並由此揪出了十幾個潛伏在鳳天各處的卧底。

戰爭已經結束，那些卧底也已失去意義了。龍天走過練武場，走過樹林，走到那片沙地上。

他看到那些因修練而毀壞不堪的樹木，看到那一個個深淺不一的沙坑。

他想找出自己留下的痕迹，卻始終找不到。

「物是人非。唉！」他抓了一把沙子，看著它們一點點從指間落下。

要是從前，這個時候應該有不少人在這兒修練。

龍天抬頭看著面前的岩石高山，縱身一躍，爬到了大約五十米。這是他修行多時的成果，已經是極限了。

他沿路爬上山來到山頂，沒想到看到了杜鵑。她依然艷麗動人，只是臉上多了一些哀傷。

「你還好吧，節哀。」龍天上前平靜地說道。

「謝謝。」她更平靜，比龍天想象的還要平靜。

這讓龍天更加感到害怕。

「今後有什麼打算？」龍天問。

杜鵑沒有回答，她避過這個話題，反問龍天：「聽說藍風原本是同我爺爺在一起的，因為你的緣固中途離開，這才逃過一劫。不然他也應該與我爺爺一樣……」

「世事無常，老天爺總是叫人難以琢磨。他能避過這一難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幸運，哼！對他來說這當然是幸運，可是我爺爺呢？他難道就該死嗎？他辛辛苦苦支撐起鳳天武校，幫助人習武強身，從不要求別人什麼回報。當初你們五兄妹來武校的時候，他就什麼也沒說，還吩咐我們要多幫助你們，沒錯吧？他一心一意保衛鳳天城的安全，不顧個人危險。他將藍風從小養大教他道理，授他武術。可他呢，從來沒給過爺爺多少好臉色，可爺爺還是那麼器重他，關心他，從沒怪過他。藍風武功是好，實力是強，可那又怎樣？大戰來時，我、千語、軍華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在拚命戰鬥，唯獨他卻躲在敵人屁股後面，什麼也不敢做，貪生怕死。簡直就是一個懦夫！」

她狠狠地朝身旁岩石上打了一拳，龍天看到血從她手中流出。

「我不認同你說的。藍風絕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他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龍天怎麼也不會相信藍風是個懦夫。

藍風總是孤獨一人，沒有人能理解，包括龍天。

龍天總感覺藍風在某些地方與自己相似，因此發自內心地選擇去相信他。

「道理？哈哈……我知道，他不就是想留條命找他的仇人，去報仇么？整天纏著我爺爺，想問出他的仇人姓名。要不是我爺爺一直拉著，他早死了，哪能活到現在？現在好了，我爺爺不在了，他再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再也別提什麼報仇了……哈哈哈……」

「夠了！」龍天輕輕喝斥，他看著杜鵑，面露難色。

「杜鵑，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你別這樣……」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我怎樣？我怎樣關你什麼事？我怎樣都與你無關！你和藍風差不多，都是同一類人！」

杜鵑看都沒看龍天一眼就變作一隻顏色光亮的黑鷹飛去。與龍天當初看到的黑庭一模一樣。

天空中展翅高飛的杜鵑越來越遠，越飛越高，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最終消失在視線中，失去了蹤影。

也許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懂。你的高空中的世界我真的不明白。

龍天躺了下來，靜靜地仔細地看著那片天空，看著那個他從未涉及的陌生的世界。

戰爭雖然已經過去，但生活卻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恢復到從前。龍陶然還有龍睿三兄弟整日眉頭緊索，神經緊繃，卻什麼也不說。龍定海也是一樣，龍天也搞不清楚他們在愁什麼。

他看到龍振濤往天運堂跑的次數也減少了。據說天運堂在這場戰爭中受到不小的損失，而今正面臨著困境。

至於龍千語和單喬兒，兩人雖然稍有好轉，情緒稍微平復下來，可還是整日鬱鬱寡歡，食不知味。這些日子龍櫻與龍浩一直陪著她們兩個，陪她們散步，陪她們說話。

龍櫻曾問幾個大人們一個問題：為什麼會有戰爭？能否讓世上沒有戰爭？

得到的回答是太複雜，太困難，不可能。還有幾聲沉重的嘆息。她也問了龍天相同的問題，龍天也不知，無法回答。

他當時看到自己妹妹一雙明亮的眼睛中閃著光芒，似萬分迷茫又似無比堅定。龍天從沒見過她有這種眼神。

龍櫻從小就十分善良，見不得一點傷害。地上的蟲蟻，山林中的鳥獸，她都不忍傷害。

純潔、善良的妹妹一定是流落在人間的天使。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天使的話。

龍天一直都這麼認為。

當初看到溪水村整個村子的人慘死，她就幾乎崩潰了。現在親眼目睹人類之間爆發的戰爭，龍天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承受下來的。

妹妹也已經長大了，變得更加堅強了。龍天想。

為何會有戰爭？能不能沒有戰爭？怎樣才能制止戰爭？……龍天也偶爾會想起這些問題。可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確的答案也許根本沒有人知道。也許根本就沒有正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