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別看北薇和蕭明卿整天形影不離，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但在吃什麼的問題上，兩人的分歧不是一般的明顯。

因為丁冉冉的緣故，到食堂比以往晚了很多，高峰期剛好過去。

北薇完全是個肉食動物，初開生菜之外不吃任何其他的素食，所以眼睛一直瞄著特色菜，尤其是在雞鴨魚肉上不肯錯目，而蕭明卿剛好相反，是個絕對的素食主義者。所以一進食堂，往往是二人很自覺地分道揚鑣，然後各自買飯，爾後再很有默契地找桌子一塊吃。

這是以往的情況，偶爾她們也會找到契合點。因為北薇今天一進食堂，便徑直拉著蕭明卿上了二樓。

「今天吃麻辣燙，我決定了！」北薇的話語不容抗拒。「你反對也沒用！」

「我沒說要反對啊，你著什麼急？反正我現在無所謂，吃什麼都行！」蕭明卿躲過了迎面而來的人流，「可是你也好歹看點路啊！哪兒人多往哪兒沖！」

食堂的麻辣燙一直都很火爆，不過今天卻很蕭索，所以二人很幸運地根本不需要等，徑直過去點了菜。

麻辣燙是北薇的最愛，硬拉著蕭明卿來過幾次，後來蕭明卿也開始慢慢地喜歡上了。所以剛剛北薇的那一番擔心，純屬自找。

北薇今天點了蒜腸、墨魚丸、蟹棒、烤肉丁、雞胗和火鍋餃，然後又要了細粉絲和圓生菜，想想還不夠，便又加了一把木耳和金針菇，小筐里堆得滿滿當當，引來了旁邊的幾個男生側目。

相比於她，蕭明卿則遵循了自己的原則，只點了豆腐、土豆片、粉絲和生菜白菜油麥菜。等到二人端著各自的盤子找到座位時，北薇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剛一坐下便夾起了一大塊烤肉塞進了嘴裡大嚼特嚼，吃得酣暢淋漓。

蕭明卿吃飯則是十足的淑女風範，一筷一筷夾得沉穩有力，放在嘴裡也是細嚼慢咽，不慌不忙的樣子與北薇是鮮明的反差。

於是，看她們兩個吃飯的確是一種視覺奇觀，一個是筷勺齊上陣，翻飛不停，而另一個則是眉目低垂，專心而又不破壞美觀。

剛吃到一半，北薇突然放下了筷子。

「哎！薇薇！你怎麼不吃了？」蕭明卿自然而然地停了筷，看著她的盤子，「怎麼了？你平時不是很喜歡吃麻辣燙的么？今天的不好吃？」

「嗯！」北薇的嘴鼓鼓地，「生菜不新鮮，粉絲太爛，魚丸像是在吃橡膠球，還有……」

「停！」蕭明卿重重地嘆了口氣，「沒這麼誇張吧？食堂的飯向來如此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對！我是今天才知道。我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兒吃麻辣燙了！否則，讓我吃飯咬到自己的舌頭！」

「嗯！我理解！」對於發誓這種小把戲，北薇已經玩得太過，居然還樂此不疲，蕭明卿笑過之後接著吃。

見她毫無反應，沒有絲毫要附和的意思。北薇也不由自主地重新拿起了筷子，往嘴裡填了大大的一口生菜。

「哎——不是剛剛發過誓嗎？」蕭明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得意模樣。

「你吃著我看著，我怕你於心不忍，所以……哎呦！」急急地將筷子甩到了桌上，北薇捂著嘴**，「疼……」

「怎麼了？」知道她這絕不是裝的，蕭明卿急忙問，「你不是真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了吧？」

「嗯！」鬱悶地點頭，北薇感覺的到血的腥甜在口中蔓延。

「天！你發誓從來沒這麼准過的！」蕭明卿大驚小怪，「嚴重不嚴重？」

「嚴重！很嚴重！」北薇口齒不清，「我今天真是倒霉！」

「不是你今天倒霉，我早就跟你說過，誓不可以亂髮的，頂頭三尺有神明。瞧瞧，現在糟報應了吧？」

「哼哼！人家都這樣了，你還幸災樂禍！也罰你咬一口試試！」北薇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我哪會！你見過有哪個像我這樣吃飯的人會咬到舌頭的么？」

「嗯！是沒有！」詛咒不成功，北薇滿臉沮喪。

正說著，迎面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劉佳，另一個叫做朱穎緋，都是北薇班上的同學，蕭明卿因為見的次數多了，便也認識了。

互相打過招呼，朱穎緋對著北薇燦爛地一笑，那笑容令她有點毛骨悚然。

等她倆走遠了，蕭明卿看著她們的背影，「她笑得怎麼那麼詭異？」

「你也看出來了啊！」北薇故作神秘，「其實，她是因為暗戀我，所以才笑得這麼白痴。」

冷不丁說出這麼一句，蕭明卿的第一反應就是捂住了嘴，額角的青筋亂跳。

「哈哈！被雷到了吧！」北薇顯然沒有她那麼「明察秋毫」，「不過，你捂嘴幹什麼？」

「沒什麼！我咬到了舌頭了！」蕭明卿盡量將語氣放得平靜，卻遠遠沒有風輕雲淡的效果。

「啊！」北薇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並漸漸地演化成了樂不可支，「真的？」

「是啊！都是你害的我！」蕭明卿幽怨的眼神殺傷力十足。

「呵呵！我要去買彩票！」北薇簡直手舞足蹈起來。

「唉！」抽了紙巾遞給她一張，蕭明卿也抽了一張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有時候我真想把你的腦袋切開，看看裡面都裝了點什麼！」

「不是啊，我其實很有邏輯的說！你看我今天隨便說了一句就預言成真，這可是千載難逢啊，你說我應不應該去買彩票？萬一中了五百萬，我一定分你一半！」

「嗯！我等著！你先收收吧，別做白日夢了。還預言呢，我看你是烏鴉嘴吧！」將盤子送到了殘食台，二人拎著包出了食堂。

「你下午有課沒？」北薇拍了拍背包。

「有，四點到六點有一節實驗室，你呢？」

「我沒有！」北薇還是一臉興奮。

「確定沒有？別又是忘了吧？不記得以前的那幾次了？明明有課的，還居然硬被你說成沒有，結果老師點名，你死得很難看？」

「那是以前！」北薇急急地分辨，聲調高亢，可一想到這種事其實上周還發生了一次來著，聲音又驟然小了很多，細如蚊蚋，「現在不會了！」

「不會就好！那你是現在回家，還是上會自習再走？」

「回家……」北薇長長地打了個呵欠，「吃飽就困啊！我得回去睡個美容覺啊！」

「那好！我去圖書館，還有一段路，你跟我一起走吧！」

要去圖書館，那條銀杏路就必然要經過，看到那遠遠入目的一片碧綠，北薇久久地凝視著，她的心，慢慢變冷。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了銀杏葉，她就覺得悲傷。彷彿很久之前就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幕，她站在銀杏林外，身後，是藍光閃爍的風鈴海，幽藍的花瓣親吻著她的裙裾，然後，天空驀地變成了血一般的紅色，天邊，曾經耀眼奪目的金星拖曳著諸天星辰一齊墜落，那個時候，她雙手合十，為那個擁有了天空之中全部光芒的人而默默祈禱，卻突然間發現，原來他背叛的，就是自己的信仰。

「薇薇？薇薇？你發什麼呆啊？」

誰？有誰在叫我么？那麼叫醒我！快！不要讓我繼續陷在這裡面了，不要！這樣的痛，我承受不起第二次。

蕭明卿拚命搖晃著北薇的胳膊，卻無法將那可怕的陰翳從她的瞳仁中去除。

莫名的恐懼令她的血液剎那間冰冷。

「啊！卿卿！」北薇終於醒了過來，失魂落魄地看著好友焦急的眼睛。

「你怎麼了？」蕭明卿揮手試了試她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麼？魔怔了么？」

聽到「魔」這個字，北薇一陣瑟縮，本能地避開了她的手，「沒事！」便率先向前走去。

「不對！一定有事！」蕭明卿心細如髮，北薇的這點遮遮掩掩根本逃不過她的眼睛。

「哎呦！說了沒事的！」將拉住自己的胳膊的手一把打掉。

蕭明卿愣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樣的北薇，陌生到她也害怕。

北薇甩甩手向前走了幾步，終於發現了蕭明卿沒有跟上來，便扭頭奇怪地問，「卿卿，你怎麼啦？走啊！我……」及至看到了她臉上的失望和震驚，她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