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刻苦修練
天旋月動,斗轉星移,時至五更,天空像一塊巨大的墨藍色幕布,那幕布之下尚留有廖廖數顆辰星。辰星之下,便可見到平地里豎起的天龍山主峰。三座山峰遠高過周圍連綿起伏的山巒,高傲地矗立在這晨夜中。遠遠望去,尤如三個巨大的手指,直指天幕。
「當,當,當……」,天龍寺又傳來沉重的鐘聲。不消片刻,居安院就忙了起來,武僧們陸續起床之後,就到院中的水槽邊洗漱,居安院原本寬敞的大院,頓時略顯擁擠。
悟凈此時已翻身坐起,待穿好僧袍,便端著臉盆走了出去。悟能揉了揉惺松的眼睛,不情願地爬了起來,又慢吞吞地將被褥疊好,便走到悟空的床前,剛要伸手去喚悟空起床,誰知睜眼一看,悟空的床鋪竟是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碼放好了,臉盆也在,裡面尚有剩水,悟能心中叫到:「三師弟早已起了床去練功了!」
他立刻拿起臉盆也走了出去。
此時,悟空早已在禪武廳里借著微弱的燭光看了半個時辰的易筋經。經過這幾日的耐心研讀,先前不通之處皆有微微可通之跡,雖仍不能全領,但既稍有眉目,便可循跡細索,將那經中之秘慢慢咀嚼出來。
居安院內,悟凈一邊洗漱一邊對悟能說到:「三師弟果然言出必踐,還不到五更,便已去修練了,咱們是他師兄,勤奮卻不及他,好叫人慚愧。」
悟能點點頭,也說到:「三師弟確是修佛之材,我是絕比不上他了。」
悟能本就貪睡好吃,在這天龍寺中,佛規森嚴,戒罰苦重,他本性已大為收斂,但若讓他經那少睡之苦,將睡覺的時間用來練功,他卻是萬萬不肯。
悟空卻每日里都堅持四更半起床,利用別人睡覺的功夫加緊研習經書,力抗困累,苦心堅持,他一遍又一遍地揣摩經文,那易筋經中所載的強體之秘,便慢慢浮出了水面。
這一日來,輪到他師兄弟三人晨起挑水,三人洗漱過後,一人拿起兩隻木桶,一前一後向山下走去。
此是初春時節,三人到得河邊,眼見瀑布瀉下,水花飛濺,周遭叢林密盛,鳥鳴蟲叫,有如人間仙境。
悟凈道:「此等美景平生不多享,咱們且享受一番,晚一些回去吧。」
悟能更是早已躺在草地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一個懶腰,說到:「不如咱們就此睡上一覺,佛祖說,本體須受天地靈氣之養,咱們睡一覺,又吸了天地靈氣,豈不是一箭雙鵰。」
悟凈笑罵到:「睡覺就睡覺,還偏偏請佛祖出來做你的借口。」
悟空卻是眉頭微皺,凝神看著樹上的飛鳥,過得半刻,又看看草間的蚊蟲,似有所悟。
悟凈見他用神,說到:「三師弟,你在想什麼?可是又有所悟?」
悟空點點頭,說到:「經書中說,世間一切活物,皆有本我之識,你看那樹上的飛鳥,地下的飛蟲,都在奮力經營自己的生活。世間之律,便是一方之優補一方之劣,是謂之和諧。人之本體亦是如此,若是五臟、筋骨相互抵制,便是自我消勢;若是能像咱們兄弟三人一樣,互相扶持,便能得身體之大自由,這才是佛法之基。」
悟凈聽得此言,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悟能卻是早已打起了呼嚕。
此後悟空終日里研習那經書,或忘記睡覺,或忘記吃齋,竟至痴迷之境,任誰勸說也不肯聽。常常是忘記洗漱,忘記換衣,弄得逢頭垢面,衣衫襤褸,遠遠望去,赫然便是一個乞丐。寺中的僧人們看到他這副模樣,也常常是搖搖頭,不是自己的親師兄弟,也不便管他。悟凈,悟能則常常利用空暇時間,將他拉到居安院,為他洗漱,更衣,強按著他好好睡覺。可數日後,他又恢復了乞丐模樣。
如此混混然然間,屈指一算,已是一月有餘。
又是一個晴空朗日,起床的鐘聲響過之後沒多久,禪武廳中再次站滿了武僧。禪武長老快步走上講武台,喊了口令,眾武僧即開始一招一式練了起來,喊聲震天。
悟空卻不理會這些,他仍舊皺著眉頭,拿著經書細細研讀。過了一會兒,只見他放下經書,盤膝而坐,微閉雙眼,深吸一口氣,雙手依著經書中的做法由額上緩緩放至膝上,此時卻見以他為中心,周圍地面上的塵土卻被輕輕颳了起來,向四周飄去,就連離他二尺遠的一灘積水,此時也現出層層漣漪。
禪武長老看到此番景象,面露喜色,口中大聲念到:「微清以不亂,微混以不純,喜心離肺,喜德近身。氣由中天而出,由四象而入,隨意而動,隨靈而行,此為運氣之本也。」此言猶如晴天響雷灌入悟空耳中,悟空全身一震,此前種種不通之處,不解之文,此時全都找到了依據,易筋經之運氣調心之法,便如高山俯瞰低谷,得以一窺全貌。
經中之秘得以全解,那原本難於上青天的運氣之法,便如行走一般容易了。只見悟空雙手抬起,在胸前徐徐一劃,接著又緩緩向下按去,登時一股厲風由悟空所坐之位向四周散射開來,大廳中的武僧紛紛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勁風,凌厲猛烈,不能呼吸。此時又見到由那悟空身體之中,向外散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白色氣圈,那氣圈急速膨漲擴大,到達大廳牆壁時,卻聽的「砰」的一聲,那牆壁之上的泥料紛紛脫落,窗棱紙膜也紛紛破碎,屋頂的瓦片通通被翻了一遍,整個禪武廳好似被什麼爆炸的力量從內到外急推開來,搖晃了好幾下,所幸終是沒有散架。
半刻鐘后,依然有絲絲塵土從禪武廳的房頂牆壁之中滑落出來。
禪武長老面露狂喜,走下講武台,來到悟空身前,笑著說到:「悟空,你終於能夠運氣自如,離體散形了。」說完指著禪武廳中的武僧們,又說到:「你的這些師兄們,當年研習筋骨之法時,可與你今日之境界差之遠矣。日後你修成拳腳功夫,當成我禪武廳第一武僧。」
悟空受此厚獎,連忙伏拜,道:「弟子能有今日之成就,全憑長老和師父之授。」
禪武長老笑著搖搖頭,說到:「非也非也,我何時傳授過你經中之術?你師父何時傳授過你經中之術?」
悟空一愣,他本就是口齒木訥,不擅言辭之人,加之年幼即遭大難,父母雙亡,到得天龍寺中,卻是人際生疏,更是加重了他的膽怯。習經之時,即使有問題,也只是自己想破頭,卻不敢堂堂正正去找師父或長老請教。
禪武長老笑笑,道:「佛學之秘,便在於體察自身,自我頓悟。若是自己有所悟,便是不用師長傳授亦能通曉佛法;若是自己無所悟,便是師長傾於全力口授身教,亦是難有所成。故修佛之根本基法便在於自悟,而非師傳,你明白了嗎?」
悟空恍然大悟,又是一拜,說到:「長老一言,茅塞頓開,弟子定銘記在心。」
此時那悟性也站在眾武僧之中,眼見悟空得勢,卻是恨意漸生。這悟字輩僧人中,悟性無論是內功修行還是拳腳功夫皆算得上是數一數二,悟凈每次與之交手,均不敵而落敗。是以這眾武僧中,悟性是最有可能升入羅漢堂修習佛門法術之人,如今來了一個後生小子,卻是一月之內便達易筋經內功之至高境界,又得禪武長老「禪武廳第一武僧」之美譽,如何能讓他不心生嫉恨。他斜眼看著悟空,心中卻在想如何才能罰治這小子一番,好鎩鎩他的驕氣。
此時悟空已將易筋經中那強健筋骨、運氣調心之術盡數領悟,得禪武長老安排,自第二日,他便與其他眾武僧一道,習起了拳腳之術。
從此以後,禪武廳中,在那整齊的武僧方隊的一角,便又多了一個人,只是這個新來的小師弟練起功夫來,卻比其他武僧努力十倍,認真十倍。別人還沒到禪武廳時,就見他早已站在自己的位置一板一式地練習起來;別人練完之後,還見他在練。似乎這個新來的小師弟,從來不知疲倦。
時光流逝,便又是數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