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舒醒

夢昊軒夫婦緊緊相擁，良久，冰冷的身子才停止顫抖，雙雙偏過腦袋，淚眼凝視沉睡中的子女，彷彿要把心中殘存的溫暖通過目光全部輸給他們，讓他們在磨難的歷程中多些祝福。

半晌，夢昊軒長嘆一聲，隨手從身旁拾起一段枯枝，面色沉重在地上寫了起來：「水兒、雨兒，當你們見到為父這段留言，爹娘已經遁入崇山峻岭離你們很遠，但爹娘對你們的愛和祝福永遠與你們相伴。」

「後方敵人窮追不捨，為了分散風險，爹娘決定與你們分開逃亡，不過你們不用擔心，爹是採藥高手，擅長深山老林的生存之道，能夠把你娘照顧周全，並安全逃離。」

「從現在起，你們離開爹娘的護翼，要學會堅強，不能讓悲傷和擔憂困擾心神，要把它們轉化會求生慾望的源泉，把未來之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上蒼佑護，爹娘有九成把握逃離敵手，但世間事物不總是完美無缺，若災厄降臨，爹娘沒能逃脫敵手，敵人必定以爹娘的性命要挾，以你們現在的實力前來相救，不啻以卵擊石，徒被敵人一網打盡，所以爹娘決定與你們定下九天之約，不管我們是否安全逃離，雙方都不要去外面打探消息，只管在深山中潛心修鍊，同時可保雙方性命九年無虞。」

「若天佑夢家，我們皆平安無事，九年之後就在飛龍港團聚，從此永不分離共享天倫之樂。夢家獨有的約定方式你們都知道，爹就不多說，現在爹娘腦海全是相聚的美好憧憬，勿念。」

寫到最後，夢昊軒像是用盡全身氣力，手臂顫抖厲害，當完成最後一字，「啪」的一聲，枯枝斷成兩截，臉上流下兩行老淚。

「哇」的一聲，夢夫人猛地撲到兒女身上，放聲悲泣：「雨兒、水兒，娘親捨不得離開你們，捨不得……沒有爹娘身旁的日子，你們一定要相互幫助，水兒你聽到娘的聲音沒有，你一定要照顧好弟弟，你們一定不能有事，嗚嗚……」

生離死別，夢夫人哭得天昏地暗，夢昊軒長嘆一聲，扶起癱軟一團的夫人，盡量平穩語氣：「夫人，孩子們不會有事的，老天若定要降下磨難，就讓我們替他們承受吧，時間不早，夜深路不好走，我們還是走吧，願上天保佑。」

夢夫人渾身無力，凄聲道：「夫君說得對，可妾身就是捨不得他們。」最後深情看了他們一眼，目光漸漸堅定，終於緩過神，哽咽道：「走吧，願佛主保佑夢家！」

夢昊軒彎一腰，拾起夜明珠，換起夫人，提氣一縱，劃出一道弧線沒入漆黑一團的密林。

天光熹微，林中景象一點清晰，薄薄白霧中夢秋水彎曲睫毛微動，緩緩張開，接著一個激靈靈坐起，白光一閃，溺水劍握在手中，警覺地環顧四周，忽地，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全身：「爹娘他們去哪裡？方圓數里內沒有他們的蹤影，還有……我怎麼會昏睡於地……難道有敵襲？不對，我的靈覺並沒有發現異常。」

深吸一口氣，夢秋水驚聲道：「空氣中殘存家傳秘丸『百日香』的特有氣味，難道……」立時，夢秋水不好的感覺油然而升，愈來愈強烈，下意識低頭瞅去，猛然見到地上刻字，忙細聲讀了起來。

漸漸地，夢秋水聲音越來越細，最後雙唇緊閉，明眸失去往日光彩，淚水無聲無息滑過嬌嫩肌膚，成雙成對滾落地面，心中悲苦無窮無盡，終於排山倒海襲來，瞬間湮滅全身。

「爹！娘！」夢秋水贏弱嬌軀再也不堪如此沉重打擊，悲天愴地，身若篩糠，嘶喊道，「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你為什麼要拆散夢家，我夢秋水到底做錯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殘忍，非要生生奪走我最珍惜的父愛母慈，為什麼！」

「不！絕不！」夢秋水杏目睜圓，發瘋似地高高躍臨樹海，極目遠眺，想要搜尋爹娘的蹤跡，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天色昏暗，迷霧籠罩整個大地。

「轟隆隆！」天地彷彿感受到人間這縷骨肉分離的悲情，降下一聲驚雷，接著黃豆大粒的雨滴落下，「噼里啪啦」零亂擊在枝葉上。

夢秋水無知無覺，任由冰冷雨水浸透嬌軀，像一片無根的浮萍，在不斷翻滾的林海上飄零。

滴滴答答，一連串雨水淋在夢秋雨臉上，夢秋雨受此一激，退去沉睡，雙手胡亂一抹，不甘坐起，嘟嘟嚷嚷道：「晦氣，怎麼這時候下起雨來，姐也不提前叫醒我。」惺忪睡眼一掃，「咦，怎麼人都不見啦！」

「爹！娘！姐！」夢秋雨提氣叫嚷開來，半晌沒人應答，不禁慌張起來，推睡還在沉睡的黎玉枝，沒好氣道，「打雷啦，下雨啦，爹娘都不見了，你還睡得跟小豬一樣。」

搖了半天，見黎玉枝仍沒有醒來的跡象，夢秋雨生出警覺，環顧四周，忽地眼角餘光瞥見地面被雨水浸濁的零亂字跡，忙定睛看去，前面一段還是完好，立時，渾身僵硬，雙目無神喃喃道：「爹娘離開我們啦，爹娘為了不拖累我們，另立逃亡路線，對，爹娘一定是這麼想的，您們真傻，您們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