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人語妖獸
三天大雨使得河面暴漲，濁黃的河水湍急，激流中時隱時現巨大漩渦，夢秋水螓首微昂，漠然凝視，不知心裡想些什麼，忽地，一道黑影在一片黃茫茫中至上而下，映入眼帘，愈來愈近，是一根丈許長米許粗的枯桿。
夢秋雨眼眸一亮，高聲道：「姐姐，瞧有一段巨木漂流而下，正好供我們渡河用，哈哈！」
夢秋水微微一笑，輕聲應道：「好。」說完牽起黎玉枝的小手，玉趾一踮，化作一片浮雲裊娜飄去，穩穩落在巨木上，氣定神閑。
夢秋雨不甘勢落，喝道：「姐，我來也！」接著雙臂大張，像一隻巨鶴在空中滑翔，一個迴旋輕輕落下，站定后道：「姐，我的輕功大有長進吧。」
「嗯」夢秋水點點頭，還未回答，黎玉枝便接過話茬，連聲稱讚：「秋雨的鶴形身法練得真好，有飄逸出塵的韻味，像風一樣輕輕落在木杆上，我都感覺不出一絲振動。」
夢秋水嘴角不禁流露一縷微笑，附和道：「秋雨天生就是習武的才俊，不管練習哪一種意形拳法，都能領會其意形精髓，好似化身飛禽走獸，靈動多變。」
夢秋雨受此一誇，喜笑顏開，見姐姐三天來難得露出笑容，更是由衷開心，謙遜道：「等我們找到僻靜的安定之所，我會更加努力修鍊，把那一大包秘籍練個遍，取百家之精華，說不定能自創一門神功，屆時法力大進，就不會成為姐姐照顧的包袱了。」
自創一門功法談何容易，夢秋水笑而不語，思道：「弟弟天資聰穎，勤奮好學，若有名師指點，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可惜，可惜師父為我仙逝。唉，而我修鍊的《百花劍經》雖然玄奧精妙，卻完全不適合男子，不能在功法修鍊上對弟弟提供更多幫助，唉……希望弟弟天賦稟然，憑自己的智慧闖出一片天地，不輸天下英豪。」
想到這裡，夢秋水神情一黯，黎玉枝卻興緻高漲，拍掌歡呼：「好耶，秋雨若自創神功，定要叫上我幫你起個功法名字，嗯，起一個威武霸氣的名字。」
「呵呵」夢秋雨抬手撓撓後腦勺，羞澀道：「我也是一時意氣風發，口出豪言，爭取吧。」
黎玉枝睜大靈動的眼睛，一臉希冀，彷彿情郎的功成名就已然呈現眼前，花痴道：「會的，秋雨一定會成功的，我相信！」
說話間，巨木隨著濁黃洪濤飛馳，兩岸鬱鬱蔥蔥的翠林，險峻陡峭的崖壁倒飛如流，半個時辰，已然飛越千重山。夢秋水卓然而立，衣帶在風中獵獵作響，凝神遠眺，彷彿在感應天地的某種召喚，忽地清聲道：「秋雨、玉枝，河道迤邐漫長，飄流半個時辰，行程數十里，敵人已經無法捉摸我們登岸的位置，我們就在此處上岸。」
「好！」夢秋雨朗聲應道：「我們這般遁入崇山峻岭，似水滴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相信從此擺脫後面追兵。」
聞言，黎玉枝眉宇舒展，連日來的擔憂一掃而空，歡呼道：「耶，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秋雨，我們又將重新自由自在生活了！」
多麼美好的願景呀，夢秋水心生嚮往，不由眨了眨美睫，然而淡淡的憂愁轉瞬襲上心頭：「長路漫漫，遍布荊棘，九年之約充滿未知變數，爹娘是否和我們一樣擺脫危機，安然無恙？唉，玉枝天真浪漫，為了秋雨，為了他們的幸福美滿，為了爹娘的慈愛守護這份美好，我必須堅強，甚至去犧牲，就像師父對我一樣……」
想到這裡，夢秋水眼眸深邃，牽起黎玉枝的小手，運功提氣，化作一片輕柔的羽毛，緩緩向前飄去。
「好！」夢秋雨眉頭一挑，喝聲彩，膝蓋微屈，用力一蹬，「嗖」的一聲，像一枚出膛的炮彈呼嘯而過，一下超越姐姐。
一個月後，夢秋水一行翻山越嶺，風塵僕僕來到一座山頭，凝神遠眺，峰戀疊翠，橫巘聯嵐，落在眼中卻平平無奇，只是廣袤的騰龍山脈一個小小縮影。夢秋雨偏頭想了想，忍不住道：「姐，你不覺得奇怪么，最近幾十里山路我們沒遇上一隻兇猛的妖獸，這不會有什麼古怪吧？」
半個月前就已經確定擺脫追兵，黎玉枝漸漸恢復少女開朗的性格，笑嘻嘻道：「我們一路吟唱《往生經》，那些妖獸無一例外被降服，他們總算是怕了我們，所以個個望風而逃，一鬨而散，咯咯咯咯！」
夢秋水早有警覺，聞言全力放出靈覺查探，俄頃，若有所思道：「的確，方圓十里內不見一隻妖獸的蹤跡，秋雨的感覺有些道理。」
夢秋雨忙道：「那我們要不要改道，以避開未知的危險？」
黎玉枝唯情郎馬首是瞻，附和道：「是呀，是呀，既然有古怪，那我們就繞道而行，反正爬山涉水是家常便飯，就是可憐我們的雙腳而已。」
夢秋水沉吟片刻，輕聲道：「秋雨有沒有發覺，這半個月的行程特別艱難？」
夢秋雨略微思量，認真應道：「聽姐姐這麼一說，我深有體會，這段山路迂迴曲折，而且山形樹木、景色變化微乎其微，這片山區好似天然的迷宮，一不小心就在裡面繞來繞去，分不清東南西北。」
夢秋水點點頭，道：「沒錯，這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這片區域完全就是一座變化奧妙的陣法，雖然威力不大，卻能夠阻隔修為低微的武士進山，是難得的隱居修鍊場所。」
黎玉枝擔憂道：「會不會已有高人佔為己有，倘若這樣，我們貿然闖入，會不會招來災禍？」
夢秋水搖了搖頭：「這種可能不大，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真正的隱士境界超然，絕不可能屈尊於荒蠻僻壤之地，而修為低微的隱士想要在危機四伏的騰龍山脈中生存，難之又難。」
黎玉枝眨眨靈動眼眸，心直口快道：「秋水姐說得有道理，可又如何解釋眼前怪異的情形，而凡事都有例外，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還是慎重行事，。」
夢秋水眉頭微蹙，轉瞬舒展，耐心解釋道：「我的靈覺告訴我，這片區域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應該是被某種兇猛的妖獸盤踞，以至弱小的妖獸視為禁地，不敢與之為鄰，突顯這裡寂靜空幽。」
夢秋雨點點贊同道：「我認同這個說法，若姐姐推斷無誤，這裡環境清幽淡雅，山勢險惡如迷陣，難得清修的福地，而我們來個鳩佔鵲巢，倒是撿個現成的便宜，再不用費心勞神尋覓安定之所了。嘻嘻，姐姐我說的對不對？」
夢秋水展顏一笑，柔聲道：「秋雨說得不錯，我正是這個心思，可心中躊躇，擔心這佔山為王的妖獸暴戾兇猛，我們對付不了。」
這時，黎玉枝微蹙的柳眉完全舒展，笑吟吟道：「嘻嘻，只要秋水姐一誦讀《往生經》，那些個精怪妖魔像聽了催眠曲，溫順乖巧得像貓咪，還不是任我們打發。」
夢秋水莞爾一笑，道：「希望如此，走，不管前方有何變數，我們都要闖一闖。」話說得輕鬆，可心底仍舊惴惴不安，彷彿即將發生什麼，未知的危險如影隨形侵擾心神，不由全神戒備。
兩個時辰過後，夢秋水一行攀越數座嵯峨峻峭的高崖，駐足光禿禿的峰頂，俯視前方，豁然開朗，一個綠意盎然的幽谷映入眼帘，百丈見方，茵茵草地中央鑲嵌一塊碧玉般湖泊，四周垂柳棹影，奇花怒放，更有一道道山泉沿著崖壁淅淅瀝瀝而下，奏響美妙的樂章，給高崖環伺的山谷帶去歡快與生機。
「哇！」黎玉枝眼眸倏亮，歡呼雀躍道：「天哪，這個山谷太美了，四周都是危崖，根本不用擔心妖獸冒失闖入，老天爺總算幫我們一次，這下可以安定下來了。」
夢秋雨點點頭，指著南面，眉飛色舞道：「瞧，那塊地勢高幹燥，前有清徹見底的小湖，后靠光如明鏡的崖壁，若在那裡建上一排小木屋，非但不會破壞山谷的幽靜，反而增添一道優美的景色，完美融合。」說到興奮之處，迫不及待一躍，雙臂大張，一個大鵬展翅落下。
「秋雨！」夢秋水清叱一聲，「小心有妖獸。」不敢怠慢，拉起黎玉枝小手，奮起直追。
俄而，三人穩穩落在柔軟的草地上，嗅著草木淡雅的清香，精神為之一振，夢秋雨探頭探腦環顧一圈，嘻嘻哈哈道：「哪裡有妖獸，姐姐一路逃亡，風聲鶴唳了。」
黎玉枝鬆開手掌，三步兩步走到夢秋雨跟前，挽起他的手臂，撒嬌道：「秋雨，待會兒你要幫我，不，是幫我們建一座大大的漂亮的屋子，好不好？」
「好，好，好！」夢秋雨連聲應道，接著腦袋一偏，擠出愁眉苦臉的表情，戲耍道，「不過，不過好像我不會造屋建房呀，要不，要不我給你搭個茅草房？」
黎玉枝立時不依，撅起小嘴道：「不行，不行，本來人家要的是富麗堂皇的宮殿，現在已經大大降低條件，你不答應也得答應。要不這樣，我呢給你做幫手，為你出謀劃策，嘻嘻，兩個腦袋瓜總比一個靈光吧。」
夢秋雨咧嘴一笑，應道：「放心，富麗堂皇的宮殿我無能為力，但我絞盡腦汁，也要為你建造一座漂亮的大木屋，收藏你所有的快樂與甜蜜，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
立時，幸福的喜悅潮水般襲來，滌遍全身，黎玉枝意亂情迷，雙手捧心，痴痴道：「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秋雨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秋雨的甜蜜就是我的甜蜜……」
剛剛尋到安定之所，就見兩人若無旁人卿卿我我，夢秋水蛾眉微蹙，轉過身子，就欲四下查探，忽地，身後響起驚心刺耳的桀桀怪叫：「真是世風日下，你們這對不知羞恥的狗男女，光天化日調情賣弄，淫聲浪言不堪入耳，雞皮疙瘩都起來，不過我喜歡，哈哈哈哈！」
「嗆啷」一聲，夢秋雨抖出墨玉龍鞭，尋聲怒目而視，只見一隻身形龐碩的黑熊目露淫光，一搖一擺從山洞中走去，更令人驚奇的是，他嘴裡滿口人話。
「啊！」黎玉枝尖聲驚叫，「人語妖獸！這裡怎麼會有人語妖獸？」立時恐懼籠罩全身，顫不成聲，緊緊抓住夢秋雨的手臂，大難臨頭般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