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金甲屠城

7金甲屠城

紙馬車隊離開后,李燈仍是心有餘悸,剛剛那一幕實在是太詭異,李燈知道這個遠離世外的鎮子周旁可能遊盪著眾多的鬼魂,不然鎮子里的人也不會每年都要在七月十四這一天祭祀鬼魂了。

可是這些紙馬車隊是鎮子盼望已久的商隊啊。難道這群商隊才是鬼魂?

紅燭鎮之所以祭鬼,難不成是為了跟這些鬼魂做交易?李燈在請錢鋪子看過關於山鬼誌異一類的小說,其中就有關於驅使小鬼搬富人金庫的橋段,一些小鬼怪會偷偷潛入富貴人家地底的金庫里,然後將金銀財寶洗劫一空。

難道鎮子里的補給品都是這樣來的,這也就能解釋為何鎮子每年都會有拜祭鬼怪的傳統了,因為鎮子里的補給品都要靠這些鬼怪來解決,只有將這些流竄在荒山野冢中的鬼怪餵飽了后,這些鬼怪才肯出力幹活。

鬼怪誌異小說上說,有些東西無處不在,不能因為看不到它就否定它們的存在。

可是在鬼怪誌異上,那些小鬼洗劫富人金庫多是受人驅使,這個鎮子里的鬼魂又是受誰驅使呢?

李燈想了許久也沒能想清楚,然後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鬼怪誌異上說,孤魂野鬼是不敢在烈陽下冒頭的。可是就在李燈看向天空時,鎮子突然暗了下來,一叢密布的烏雲正從頭頂飄過,疾風推動濃雲而來,天色暗沉,沒有絲毫的雷聲電光在密雲中閃動。見到這一幕後,李燈嚇得魂兒都快飛了,這一幕濃雲委實是很詭譎,像極了小說集里描述的過路妖怪。

一般這種突然聚集的濃雲都會伴隨劇烈的電閃雷鳴現象,李燈知道雷電的成因,在請錢鋪子的書籍里都有解釋,簡單的說就是風鼓雲動,雲團之間的劇烈摩擦會對外放電,同時伴以高亢的轟鳴聲,雷和電的形成時同時的,但一般人都是先看到電光才會聽到雷聲是因為聲音的傳播速度遠遠小於雷電。可是頭頂這團濃雲以如此高速向著鎮子卷壓而來,卻是沒有任何動靜,若是李燈不抬頭跟本都察覺不到濃雲的襲來。

烏雲垂壓,如被風吹襲而來的幕布一般籠蓋整個鎮子。

緊接著就是一場淅瀝的雨水從濃雲中潑落,雨線從天際拉長而下,砸落在李燈身上,宛如無數針鋒一般,尖銳的疼痛感中伴隨著刺骨的冷意。冷意侵蝕著李燈薄弱的身子骨,凄神寒骨的冷意順著四肢百骸流溢開來,在這陣陰重的秋雨下,李燈的骨骼中都像是凝結出了細小的冰晶一般,讓少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舊雨未乾新雨又落。

街上行人似乎是早就察覺到了秋雨的到來,早已奔家而走。此時街道上只有少年郎還站在清冷的雨幕中,就在這時,少年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叫喊聲。

「李燈,過來避避雨。」

李燈回頭望去,是那個木坊的漢子,此時站在屋檐下的漢子正一手提著一把機括削木刀,一手沖著李燈遙遙招手。

李燈遲疑了一下,背起淋濕的竹簍,拿起長竹竿,跑向木坊。

由於背簍里已經收集了不少濕漉漉的黃紙錢,再經雨水沖刷,背在身上異常的重,宛如背著半桶水一般,李燈身形也跟著搖晃了起來。

來到木坊門前,李燈將背簍放在房檐下,沖著漢子靦腆一笑,他並不打算進入木坊。

那漢子本就性情醇厚,見李燈來到檐下后,就轉身走進木坊,坐在長條木凳上,又呼哧呼哧的用機括削木刀削刻起木材。

李燈之所以不願意走進木坊是因為自己帶著一簍子紙錢,這樣走進木坊多少都有些不吉利,這跟穿著孝袍不走街過市是一個道理,等雨停了,李燈就打算離去。

那漢子抬頭看了一眼李燈,說道:「鎮子里的棺材都是我親手製作的,要說晦氣,我手上沾的晦氣不比你少,你進來吧。」

這漢子吃的是手藝活,在鎮子里,除了為人雕刻靈牌的活不接之外,什麼活兒都接。小到稚童玩的木人玩偶、刀弓劍矢,大到桌椅床凳和棺材,這漢子都做的來,尤其是雕刻稚童喜歡的木人玩偶,堪稱一門絕活,從寸許到丈長規格不同的玩偶皆是雕刻的栩栩如生,就連面目表情都雕刻的細緻入微。

由於擅長雕刻木偶和為別人製作棺材的原因,不少人都調笑這漢子是唯一一個能陪伴你從稚童走到入土的外人。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獨獨不為別人雕刻靈牌,按理說連製作棺材這種活都接,不應該不做雕刻靈牌的活才對。

可是這漢子卻是為了李燈破天荒的雕刻了一對令牌,這讓知曉此時的人極為不解,一些求刻不成的人還會在背地裡咒罵這漢子,說你不給別人雕刻靈牌,看你死後誰給你雕刻靈牌!

這漢子願意給李燈父母雕刻靈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在漢子眼裡,李燈的父母就沒有存在過!

聽到漢子招呼自己進門,李燈難為情的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走進木坊抽出一條木凳,坐在門口。

漢子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依舊悶頭削刻木材。

李燈便找些話題,閑聊說道:「殷叔,等哪天老掌柜百年之後,我來你這當學徒行不行?」

那殷姓漢子頭也不抬,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去嘛?請錢鋪子那老頭跟我說起過,等你送走了老掌柜后就打算出去看一看。」

李燈眼神一暗,有氣無力的說道:「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可是聽黃爺爺說,鎮子里已經好久沒有人走出去過了,外面是十萬荒山,野獸橫行,各種古域迷障的,根本不可能出去,前些年有人想要走出鎮子,黃爺爺說他們都成為野獸口中的食物了。」

李燈看著從房檐滴落下來的雨幕,「黃爺爺還說外面的人不好相處,規矩也多,經常發生人吃人的事,想要在外面活下來都很艱難。」

那漢子依舊悶頭說道:「別聽那老頭子瞎說,他…他又沒去過外面,純粹是胡說八道,最多算是紙上談兵…」

漢子突然想起來,用紙上談兵這個詞來形容那姓黃的老頭極為貼切。

漢子對於那個老人知道的極多,因此也明白那老頭為何如此喜歡曬太陽。

人老了要多晒晒太陽,書老了,也一樣,不然會發霉的。

李燈轉過頭來,問道:「殷叔,你去過外面么?」

漢子手上的動作一僵,而後又推動機括刀,回應道:「沒去過!」

這漢子不擅長說謊,他之所以手臂一僵也不是因為他剛剛說了謊,只是沒有想到李燈會問這樣的問題。他確實沒有去過外面,因為他是從外面進來的,自從被「趕」了進來后,這漢子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所以就沒有所謂去沒去過一說。

李燈眼神暗淡了下來,說道:「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走出鎮子了,殷叔說真的,如果老掌柜哪天真的不在了,我就來你這當學徒行不行?」

誰知那漢子突然暴怒了起來,聲音低沉的說道:「不行!」

然後漢子便有些不耐煩了,站起身來,「滾滾滾!」

李燈一臉懵逼,這漢子無兒無女的,也沒個學徒,真不怕這手藝失傳下去?

不過李燈想起一句老話,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心頭也就釋然了,鎮子里就這麼一座木坊,也只有漢子會這門精湛的手藝,再說了漢子也沒有老到非要找傳承人的地步,那他肯定不想多出一個競爭對手出來。

李燈嘿嘿笑道:「不教就不教嘛。恁大一個人了,心眼咋那麼小。」

然後李燈跑到房檐下,背起竹簍,拿起竹竿,對漢子揮揮手,嬉笑說道:「殷叔,我先走啦。」

淅瀝的秋雨已經停歇,漢子看著少年飛奔的身影,低聲說道:「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漢子丟掉手中的機括刀,走向後屋,邊走邊嘀咕,「王師出征,將軍在側,木甲隨行。」

漢子轉進一件囤物間,房間內木料堆積,亂木滿地。在一個角落的牆壁上,貼著一張硃砂符籙。

漢子來到符籙前,將符籙輕輕撕掉,揣入懷中。而後那面牆壁竟是泛起了水紋般的波瀾,像是一面垂掛在牆壁上的活水。

漢子徑直的走向牆壁,肌肉虯結的身子在觸碰到水紋牆壁時,竟是消失不見了,像是遁入虛空內的幽靈一般。

別有天地。

這是一片昏暗的空間,只有數盞燈火無聲跳動。這些燈盞大如火盆,火焰洶洶燃燒,像極了行軍駐紮時使用的火盆。

在火光照亮的範圍內,是一排排列陣而立的木甲戰俑。

木甲戰俑在火光的照映下,微風凜然,炳蔚凝姿。

漢子眼神中閃爍著銳利的鋒芒,整個人的氣勢也是渾然一變,此時的他,站在這裡就是一位氣度不凡的將軍!

暴露在火光中的木甲戰俑足足有數萬具,在火光照應不到的漆黑空間中,不知還隱藏著多少戰俑。

數百年來,殷姓漢子一直都在雕刻這些木甲戰俑,只為有朝一日能夠再次披掛上陣。

漢子以睥睨之姿審閱這些毫無生命波動的木甲戰俑,四下寂靜無聲,這一幕像是出征前的雄師。

而後漢子轉身,走向一處高台,高台上掛著一副金甲,在火光的跳躍下,金光湛然生輝。這幅金甲竟然是由古金打造而成!

在金甲旁側,矗立著一桿血紅色的長槍,槍身上鏤刻著符籙一般的篆文,血色光輝順著槍身上的凹槽流轉,宛如嗜血一般的紋路讓人觸目驚心。

這桿沉寂已久的血槍,在數百年前,曾震爍過無數沙場,讓敵軍望之而膽寒。

即便是由修者組成的軍隊,這桿槍依舊能夠洞穿一切!

在血紅色的尖銳槍頭下,是一掛銀色槍纓,銀色的槍纓由軟銀打造而成。

這桿槍名為銀纓血槍,但是這個名字早已經被人遺忘了,因為它有一個更為霸氣的別稱。

屠城!

漢子走到金甲血槍前,伸手撫摸著金甲屠城,而後他一把拔出屠城,血紅色的光芒四溢,將漢子冷峻的面孔照的通紅。

漢子持槍,挑向金甲,金甲被屠城挑飛,漢子身形一動,屠城便被拉出一條熒亮的血線。

金甲剛好落在漢子身上,一身極致的殺伐氣息從漢子身上席捲而出,吹襲的那些木甲都是有些晃動。

身披金甲,手持屠城。

他就像自己為自己加冕的戰場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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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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